一
剛剛上映的《決戰中途島》,和2001年上映的《珍珠港》在基調上已經有了很大不同。
《珍珠港》拍攝、上映時,911事件還沒有發生,美國正處於冷戰勝利後獨步天下的欣快感中,其結果是《珍珠港》被拍的輕浮、華麗,慘烈的海空大血戰成了背景,在舞臺中心搔首弄姿的是一個三角戀故事,這倒是和年輕的克林頓總統在白宮的風流生涯相映成趣。
《決戰中途島》的基調就不一樣了。差不多二十年過去,美國經歷了911事件、伊拉克戰爭、金融危機、中美貿易戰的洗禮與消耗,性情大變。整部影片被拍的凝重、寫實,雖然還有飛行員在戰鬥起飛前把妻女照片別在儀表板上的細節,但愛情戲已經沒有了,也沒有美國戰爭影片中經常出現的反戰主題,只有令人熱血沸騰的英雄故事。
這部電影,各方面都讓人聯想起中國的“大決戰”系列、前蘇聯的“解放”系列,不了解這段歷史的人不妨將這部影片當成軍史片來看——儘管片名叫“決戰中途島”,但從戰前的日美外交博弈,到偷襲珍珠港,再到杜立特首炸東京、珊瑚海海戰等重大事件都按照時間順序一一呈現,幾乎可以說是半部太平洋戰爭史。
二“犯美國者,雖遠必誅”,這是《決戰中途島》的主題,雖然影片中的美國人,並沒有說出這句話。 美國在珍珠港吃了虧,向日本復仇就成了舉國上下一致的意志,並且美國人拿出了牛仔的血性和海盜的殘酷認真籌劃復仇——情報官員吃住都在辦公室,幾個月不回家,妻子不滿意怎麼辦?“等打完了這一仗再用後半生回報她吧”;飛行員在空中,氧氣出了問題,不斷咳血,但還是要堅持參加完最後一場戰鬥,把炸彈投在日本航母飛龍號的甲板上。
美國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不要嘗試激怒它——這是影片試圖留給全世界觀眾的印象;
即便首先受到襲擊,並且處於不利境地,美國也可以戰勝敵人——這是影片試圖告訴美國觀眾並且希望他們記住的結論。
在《珍珠港》中,還有黑人水兵,但在《決戰中途島》中,所有的美國人就全都是清一色的白人了,一個有色人種的形象也沒有,所以這部電影應該是體現了特朗普主要支持者群體“紅脖子”們對歷史的想象。
三從《珍珠港》到《決戰中途島》,從克林頓,經小布什、奧巴馬到特朗普,美國最大的變化,是從“全球化的美國”變成了“美國優先的美國”,或者在不太準確的意義說,變成了“民族主義的美國”。 “美國優先的美國”與“全球化的美國”的最大區別是,後者重在維護美國建立並主導的世界秩序,前者則意在打倒、戰勝美國的敵人!
今天的美國,比任何時候都需要一個敵人。有了敵人,美國才能為它國內的各種問題找到一個方便的藉口,才能維護國內的團結,才能把各種危機轉嫁出去。
事實上,美國已經圈定了它的敵人,這個敵人是誰,我想是不言而喻的。
四
從2016年的《血戰鋼鋸嶺》到今天《決戰中途島》,細心的觀眾會發現美國電影的畫風在逐漸轉變——不再反戰,也不在糾結所謂戰爭中的“複雜人性”,好萊塢似乎在擺脫自由主義“白左”的“不健康影響”,重新把戰爭塑造成一種光榮的英雄史詩,一種令人蕩氣迴腸的男子漢行為。
簡言之,好萊塢以一種不太引人注目、但頗為默契和迅速的方式,配合美國從“全球化”轉向“美國優先”——美國不僅要從自己戰勝軍國主義日本和納粹德國的光榮歷史中重新汲取力量,還要悄然重塑美國人民的精神狀態,使他們為下一場可能的戰爭做好準備。
有意思的是,中國著名的電影公司博納是《決戰中途島》的主要投資方。
博納的掌門人於冬說:“《決戰中途島》是一部展現了全世界最尖端特效的戰爭片。”這表明他意識到了電影是一種商品,但還沒有意識到電影是一種特殊的商品,也沒有意識到類似《決戰中途島》這樣的影片對中國、對美國的不同意義。
中國的資金向好萊塢輸血,最終的結果是強化了美國的軟實力、強化了美國對中國的文化影響力、甚至強化了美國對中國的文化統治,這凸顯了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晚近四十年,中國的文化發展大幅落後於經濟發展,在經濟上我們已經把美國追的喘不過氣來,在文化上還遠不是這樣。
五《決戰中途島》中,有這樣一個真實生動的細節——
一架被擊傷的美國轟炸機,試圖撞向日本聯合艦隊指揮官南雲忠一乘坐的旗艦赤城號,但未能成功,擦著艦橋墜入大海。南雲的參謀心有餘悸地問:“司令官,它是衝我們來的嗎?”南雲強作鎮定地回答:“不是,美國人沒有這樣的勇氣!”
事實上,美國人並不缺乏這樣的勇氣,在整個太平洋戰爭中,美國之所以能夠戰勝日本,不僅靠強大的工業能力,也靠美國軍人不亞於日本武士道精神的勇氣。
美國人真正感到沮喪,不僅在軍事上而且在精神上被打敗,是要等到在北韓戰爭中遇到中國人民志願軍之後了。美國已經開始從文化上、精神上為未來的攤牌和決戰做準備了,我們也應該做同樣的事。
中國的電影導演應該把攝影機的鏡頭更多地轉向近代以來中國人民在保家衛國戰爭中所取得的一次最輝煌的勝利——抗美援朝!這樣我們才能避免在未來的較量中,在精神上處於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