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件事的熱搜，在微博上整整掛了三天。這場風暴從“何炅“上熱搜開始，接著杜海濤、吳昕的閒魚賬號一夜之間清空，《快樂大本營》粉絲應援禮掀起爭議，背後的收禮、轉送、出售一條龍產業鏈被曝光。之後牽動了人民網點名、湖南臺官方釋出宣告，大有愈演愈烈的陣仗。這場翻車，看似偶然，實際上是應援文化、娛樂圈產業鏈、行業權力機制、電視臺資本變異等綜合因素作用之下的必然。

事情的開始，還要從童年頂流鄭淵潔的一條回覆說起。

鄭淵潔的書最火的年代，有很多小讀者給鄭淵潔寫信，他捨不得丟掉小朋友的信，就在北京買了十套房子裝信。

12月20日，有人憑著記憶翻出了去年何炅和沈夢辰在《口紅王子》中的對話。

沈夢辰在節目中說，和杜海濤交往到第三年時，他總會拿著粉絲的應援品給爸媽，拿到的時候上面還貼著後援會的標，讓她十分尷尬。

何炅聽了之後，接過話頭對“後援團的小朋友”喊話：“你們買不乾膠，不要買粘的那麼死的，真的撕不下來。”

因為收到的禮物上粘了不乾膠，何炅只能自己留著用，所以他現在有二十多支保溫杯、五十多支筆。

他還半開玩笑地說：“我真的沒有那麼愛寫字。”

何炅“收禮還嫌這嫌那”引起網友的不滿，有人翻出他在2012年的一條微博，曾明確提到“不準粉絲送禮物”，但不準送是一回事，收不收卻是另一回事。

接著何炅以前的收禮發言也被扒了出來，比如“彭彭粉絲送的按摩椅很實用”，黃明昊在後臺送何炅禮物時，他熟練接過的片段也流傳開來。

隨後，有人將粉絲集資送給《快樂大本營》的禮物清單曝光。

原來沈夢辰和何炅收到的這些禮物，大多並不是來自於他們自身的粉絲，而是參加《快樂大本營》的各家藝人粉絲。它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應援禮物”。

應援，是粉絲圈用語。應援禮最開始是粉絲集資給偶像送禮物，作為心意的表達途徑。慢慢隨著娛樂市場的發展，在藝人宣傳期，粉絲為了幫愛豆送人情、撐場子，也會送節目製作方應援禮。

如果《快樂大本營》的應援禮只有零食和保溫杯，事情不會鬧到這步。問題在於這些應援禮貴重的程度令人震驚。

粉絲們送給何炅的禮物有愛馬仕的絲巾、四五千的理光相機、高檔刷頭的飛利浦剃鬚刀、名牌咖啡機、古馳真絲領帶。

劉宇寧的粉絲送了何炅104g的和田玉，毛不易家送的也是和田玉的胸針，還送了吳昕黃寶石戒指。

送給謝娜的禮物則是香奈兒耳釘、適合孕媽媽的化妝品套盒、按摩油、高階的奢侈品兒童護膚品。

張雲雷的粉絲在他第一次上快本時，送了五位主持人一人一塊10g的金條。一塊價值4000多元。

有人科普，何炅在節目中提到的20多個保溫杯都是Prada的，50多支筆是萬寶龍的。

從曝光的時間線來看，這種現象已經存續了三四年之久，還愈演愈烈。

被深扒發酵一晚上後，12月22日凌晨三點，何炅終於在微博上回應。

他說，在網上流傳著的節目花絮截圖，是一年多以前播出的內容。事實上，他在節目中的原意是引導大家不要浪費，最後反而成了不好的引導，他對此感到很抱歉。

這樣的迴應讓很多人不買賬，甚至拿何炅的黨員身份說理，稱何炅在事業單位上班，又是黨員，只要收禮了就是違規。

12月22日10點55分，明星收禮現象被人民網點名批評。

“從麵包飲料到大牌奢侈品，甚至還有金條，禮物貴重程度讓人震驚；從節目主持人到工作人員，覆蓋範圍之廣令人咋舌。”

有人算了一筆賬，每個主持人收1到5千元的禮物，再加上節目工作人員的小禮品，一位藝人的應援禮怎麼也有兩萬。按每期3-5個嘉賓，一年52期節目來算，快本每年可以收到300至500萬元不等的禮物。

這些禮物有的被送人，有的被扔掉，有的被則掛在了閒魚上。

吳昕賣出過8480件寶貝的閒魚賬號也轉為“地下”。賬號改名為“從此關閉”，所有的帖子全部清空。

眼尖群眾發現，吳昕的已售中，有一個Hellokitty水晶，剛好和朱一龍粉絲送的應援禮物對上了。

因為擔心私售粉絲禮物被曝光，兩位主持人都想到了“銷燬”證據。結果“收禮”一事熱度不降反增，輿論持續發酵。隔壁《天天向上》的粉絲應援禮物也被曝了出來。

12月23日凌晨，曾經參與過應援的粉絲們爆料，除了送禮，快本還有食物應援環節。而在食物應援中，快本採取的是“強買強賣”的模式。

以前給節目組購買下午茶是後援會自己購買，由工作人員帶入場內；現在則必須把錢直接給工作人員，由他們代為採購。

每期節目要購買80份下午茶套餐，愛豆的應援站子會定時公佈明細，最低8500元，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空間。

有人把應援套餐在外賣軟體裡點了一遍，發現實際銷售價格是兩千多塊，遠遠低於後援會的購買價格。

如果粉絲會不準備買，內部人員會暗示他們：“其他家都這麼幹了，你們確定不這麼做？”

食物採購的店鋪也是統一的，是一家位於湖南廣電中心的甜品店“叄食沙漏”，品牌官網上很直白地寫著“快樂大本營指定合作商家”。

套餐選定之後，粉絲們的食物應援必須透過“快樂粉絲會”送到後臺。根據“企查查”的資料，這個“快樂粉絲會”所屬的企業是北京互聯通達有限公司，該公司實際控制人為湖南廣播電視臺。

從各家曬出的下午茶訂單來看，這樣的標準化模式已經持續了很久。

“快樂粉絲會”的業務很廣泛，不只是下午茶，還有應援花牆、應援立板等。

2017年，跨年場外影院廣告位被“快樂粉絲會”明碼標價六萬多，賣給了粉絲。

另外，“快樂粉絲會”還是快樂大本營唯一指定公益合作伙伴，芒果V基金粉絲公益獨家合作方。有人向大V爆料稱，每期節目的公益專案“快樂臉盆計劃”也是找後援會要的錢。

後援會還有快樂粉絲會公益專案的明細表。以50套要價7050計算，一人一套肥皂毛巾要將近140元。

在另一家的預算表中，同樣的物品只需要81元，價格有中間“摻油水”的嫌疑。

12月23日13:41，快樂粉絲會發布宣告，否認了社交媒體上關於粉絲會的傳言，稱其為惡意造謠事件。但網友們並不買賬，要求其公開資金流向細節。

12月23日晚，湖南廣播電視臺衛影片道也發出宣告：

《快本》的公益活動只與芒果V基金合作，沒有委託其他的組織和個人進行，一直在嚴格按照要求全程公示。

湖南衛視稱，將全面調查主持人、演員、嘉賓收受粉絲禮物等不當行為，同時提醒外界，他們將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但沒有迴應關於高價下午茶、廣告牌的爭議。

關於湖南臺的爆料依然沒有停止。

有人揭秘湖南臺的門票產業鏈，導演將多餘的門票分發給黃牛，有坐票和地票兩種。進場了之後，還要用一定金額打點場內的大哥。

快本的一家贊助商員工也爆料稱，快本在幾千萬節目贊助費之外，還打破行業常規模式，要額外的幾百萬用來打點節目組和主持人。

朱時茂十年前的一件事也被挖了出來。

2010年，朱時茂曾發博懟了《快樂大本營》。原因是，他為了宣傳新電影，拉了陳佩斯、楊恭如、英達、鄔君梅等人進行快本場外採訪，結果《快樂大本營》以“沒有腕兒”為由告知節目不錄了。

朱時茂在微博上質問道：“請問什麼是你們的腕兒，什麼叫做腕兒？”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的話，“朱時茂和陳佩斯同綜藝”的名場面就這樣被錯過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有人將應援背後的深層脈絡做了一張圖，表面上簡單的明星收禮事件，深挖下去，越挖越爛，延伸到了電視臺內部運作機制，乃至行業生態扭曲的問題。

從門票運營、外部展臺、公益活動、後勤服務到實習生收費制度，層層抽絲剝繭後，會發現這個行業已經形成一條“利益為本”的畸形產業鏈。

何炅這個“活靶子”的背後，整個粉絲文化更值得批判的部分被隱藏。我們無法說流量一定無罪，然而資本之下，看不見的地方，還有更多暗流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