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拳王男友》撲了。

上映5天票房剛過兩千萬，豆瓣評分4.8。

對於主演向佐來說，這個成績比三年前耗資5億，集結半個娛樂圈，結果賠了個底朝天，豆瓣評分只有2.9的《封神傳奇》要好。

當然，只是對他個人而言。

我相信，這部電影能夠有4.8分，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歸功於導演欄上的那個名字——

杜琪峰

如果換成別個導演，我有信心它一定可以和《上海堡壘》角逐年度最爛影片寶座。

這種香港導演北上拍片翻車的案例，上一次還是王家衛的《擺渡人》。

結果，輸錢又輸人，還連累梁朝偉走下神壇。

最後只能在微博上說一句“我喜歡”強行挽尊。

這回杜琪峰連辯解都沒有，壓根就不出席主創見面會。

當你知道出品方是中國星、出品人是向華強的時候，相信也不用我多說什麼了。

套用黃子華那句名言：“穩食嗟（混飯吃而已）。”

但恰飯這件事發生在杜琪峰身上，為什麼還是讓很多喜歡他的影迷感到意難平？

因為他是香港電影界最具港味，又兼具融合的大佬。

是繼王家衛後，第二個讓法國電影資料館為他辦個人回顧展的港人導演。

是拍出過《暗戰》、《槍火》、《黑社會》、《黑社會2》……以一己之力，守住香港電影最後榮光的杜琪峰。

是什麼讓影迷如此痴迷他鏡頭下的光影世界？

我們試著從他的過去尋找答案。

01、導演夢原來是一個噩夢

杜琪峰成長於九龍城寨，香港出了名的魚龍混雜之地。

周星馳電影《功夫》裡的豬籠城寨原型就是這裡。

這是一個連警察都不管的三不管地帶，但裡邊住著的黑社會成員卻成了杜琪峰最常接觸到的人。

杜琪峰的黑幫電影為什麼深入人心，離不開這樣的童年成長環境。

17歲那年，杜琪峰輟學開始在TVB打雜，做信差。

兩年後，他進入香港無線電視臺第四屆藝員訓練班，和周潤發、林嶺東等人成為好朋友。

期間經常跑龍套，演一些諸如衙役之類的角色，按照他的條件（外貌方面），至多可以做到第三男主角。做演員對他來說沒有什麼發展。

因此畢業後兩個月，同時因為趕上無線人事變動，他便轉到幕後，師從王天林（王晶他爸），從最初級的助導開始做起，學習拍戲。

當時的杜琪峰非常勤奮，“我那時候很刻苦，曾經試過一個月睡不到40個小時，收了工站著都能睡著。”

到了1980年，杜琪峰有了第一次練手的機會，拍攝《碧水寒山奪命金》，主演是劉松仁。

做電影一直是他的一個夢，可惜拍完這部電影，杜琪峰感到非常失望。

夢想和噩夢之間只有一部爛片的距離。

出師不利的他重回TVB，專心做電視導演，一呆就是7年。

7年後黃百鳴找他拍《開心鬼撞鬼》，這部電影在香港取得了1600萬的票房。

這個成績說明杜琪峰可以再度出師了。

隨後幾年，他和黃百鳴合作了不少喜劇片《七年之癢》、《八星報喜》、《濟公》、《審死官》等等。

和周星馳合作《審死官》的時候，還是星仔的周星馳已經表現出對電影超強的控制慾，多次跨界去幹涉杜琪峰的拍攝工作。

令到杜琪峰開始懷疑自己的導演生涯。

之後他用了一年重新思考自己的導演之路。

是繼續做一個專拍賺錢的商業片導演，還是做一個有自我表達精神的作者導演？

一年後，他做出了決定。和韋家輝、游乃海等人合組了銀河映像電影公司。

02、敗給你的黑色幽默

粵語歌裡有那麼一句歌詞：

也愛用整晚說杜琪峰專長揭露命途無常的道理

一針見血地指出了杜琪峰電影的特點：宿命。

這個鮮明的杜氏風格最早開始於電影《阿郎的故事》。

在電影的結尾，杜琪峰讓周潤發飾演的阿郎在比賽中發生意外喪生。

打從那開始，杜琪峰故事裡的人全都難逃命運之手的擺佈。

《一個字頭的誕生》，阿狗（劉青雲飾）北上大陸稀裡糊塗就全軍覆沒，去臺灣苟延殘喘花開富貴也無福消受。

《非常突然》，兩路匪徒，一隊警察，前八十分鐘扯東扯西，後十分鐘封神。下雨時大家以為有事，怎料卻無事，晴天時大家以為沒事，怎料卻出事了。這就是人生。

《PTU》，肥沙（林雪 飾）丟了槍，在尋槍的過程導致兩大黑幫廝殺，最後發現原本丟失的槍就在原處。

《黑社會》，無論古天樂如何努力，一旦踏進黑社會，就沒有辦法再回頭。

《大塊頭有大智慧》，不管劉德華如何拯救，張柏芝始終難逃一死。

《奪命金》，當追逐金錢成為唯一目標，它就會變成奪命金。劉青雲一生只為義氣，命運給他的卻是財富。

在杜琪峰之前，警匪片是像吳宇森和周潤發合作的那樣，白鴿與血漿齊飛，子彈和耍帥共長天一色。

所以才會有大衛·波德維爾對香港電影的那句“盡皆過火，盡是癲狂”的評價。

但過火、癲狂在杜琪峰電影裡面都沒有。

從《槍火》開始，杜琪峰開創了全新的槍戰拍攝風格。

講究站位、講究慢動作。

優雅中又帶著幾分風騷的站位，在這部電影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杜琪峰借鑑了日本電影中的一些元素，通過大量靜勢的對峙，來營造出張力。

作為“練手”的《槍火》，拍攝的時候連劇本都沒有，只用19天就全部拍完。

吉之島商場這場戲一遍過之後，杜琪峰說自己心裡有底了。

從此，人物站位成了杜琪峰之後電影裡的一個被影迷津津樂道的元素。

獨特的敘事手法和氣氛營造，讓杜琪峰成為繼吳宇森之後開啟了香港黑幫電影的嶄新一頁。

《黑社會1、2》被杜琪峰拍成了一部蕩氣迴腸的黑幫變遷史，是他的集大成之作。

雖然杜琪峰擅長黑色電影，但在愛情片方面仍然玩出了自己的花樣。

杜琪峰自認不懂愛情，但他鏡頭下的痴男怨女卻讓我們念念不忘。

《孤男寡女》、《瘦身男女》、《單身男女》、《龍鳳鬥》……男女主角至死不渝、勇於付出的愛情觀出自和杜琪峰合作二十多年的韋家輝鍾情的調調。

比起天雷勾地火的剎那，他們更相信日復一日的永恆。

而杜琪峰最私心的電影，則是一部鮮有人提及的《柔道龍虎榜》。

他曾經兩次在媒體前公開表示自己最滿意的電影就是這部電影。

這是杜琪峰電影裡唯一一部講述永不言敗、有夢就做的勵志電影。

可惜這部片上映後反應平平，杜琪峰為此憤憤不平了許多年。

03、只怕無法再有這種情懷

香港導演集體北上這十年來，呈現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局面。

鄭保瑞靠西遊IP持續幾年搶佔春節檔；

王晶靠炒冷飯賺得盤滿缽滿；

《湄公河行動》、《紅海行動》、還有即將上映的《緊急救援》，“暴力大師”林超賢全力擁抱主旋律；

經歷了《投名狀》的失意，陳可辛通過《親愛的》、《中國女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就連不夠幸運的劉偉強也憑一部《中國機長》成功翻身。

這麼一比，北上之後的杜琪峰交出的成績只能說一般。

《毒戰》雖然有著“打破內地警匪片尺度”的名號，但之後拍的《華麗上班族》、《三人行》，也和影迷的期望相距甚遠。

據說劇本已經寫好，影迷翹首以盼的《黑社會3》，離開拍還是遙遙無期。

杜琪峰直言，現在拍電影太難了。

難在哪裡？

也許《喋血雙雄》裡朱江在香港山頂對發哥說的那句：“我們已經不適合這個時代了，因為我們都太念舊。”就是對當下杜琪峰最好的註解。

想要堅持過去的輝煌，向現在的市場發出挑戰。

結果卻就像揮拳的魯虎，很用力卻只有無奈，最終剩下無力。

以前說港片已死，我是不信的，因為我想，至少還有杜琪峰在堅持。

現在，我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