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爺沒說出的話，才是全劇的點睛之筆。神劇！

《讓子彈飛》師爺死前沒說出口的話：六子，你還記得嗎？

看電影時，我們往往會因為上帝視角而忽略了很多細節。好電影在看第一遍時基本能懂，再看兩遍，細琢磨會發現不是那麼回事。

老湯（馬邦德）這個人物，電影開頭就交代了他就是縣長馬邦德，因為被張麻子打劫不得不委曲求全，所以我們總是會想當然的認為他跟張麻子不是一條心，是張麻子身邊的奸細。

如果把我們置身於劇中的人物，沒有上帝視角的話，你會發現，我們都錯怪老湯了。

老湯確實跟張麻子追求不同，但也不是奸細，他只想賺錢。

尤其是老湯臨死前沒說出口的兩件事，是整部劇的點睛之筆

沒理解是哪兩件事也不影響這部電影的優秀，畢竟沒點睛的龍仍然是龍。

理解之後，整部劇就活了，我願稱它為“神作”

咱們一步一步分析

暴露身份

老湯是什麼時候暴露身份的？

在電影中，老湯自曝身份是在縣長夫人死的那一晚。

但是自曝之後，張麻子一夥人並不驚訝

說明他們早就知道老湯就是馬邦德了

張麻子一夥是什麼時候知道老湯的身份的呢？

截火車後，進城之前。

這裡有一個細節，張麻子第一次跟縣長夫人睡覺。

這段劇情是剪輯在張麻子一行人進城之後

發生的時間卻是在進城之前

注意：這裡的牆、床、被子都跟後面縣衙裡的是不一樣的

張麻子跟縣長夫人有這麼一段對話

張麻子：夫人，兄弟我此番只為劫財，不為劫色。同床，但不入身。有槍在此，若是兄弟我有冒犯夫人的舉動，你可以隨時幹掉我。若是夫人有任何要求，兄弟我也絕不推辭。睡覺

縣長夫人：一日夫妻百日恩吶。反正吶，我就是當縣長夫人，誰是縣長，我無所謂。兄弟，別客氣嘛

如果是在縣衙，張麻子此時已經上任縣長了，再說“只為劫財，不為劫色”就不適合當下的場景了。如果把時間推移到截火車那一天，就非常合適。

再加上進城路上他們一行人的衣服都是換過的

那麼真正的行程應該是張麻子一行人打劫成功後回到了山寨，之後再出發去鵝城，這段時間可以做很多事。也是在這段時間裡，張麻子知道了老湯的真實身份。

身為土匪，帶一個不知道底細的人在身邊，風險太大，提前探查更保險，這可是刀口上的生意。更何況張麻子本身就是一個很聰明的土匪頭子，不然做不到遠近聞名就被幹掉了。

這樣就能理解為什麼張麻子一直沒相信過老湯，並且說老湯是個老騙子，時時刻刻想騙他。

與黃四郎鬥智鬥勇的幾次行動都是張麻子跟幾個兄弟私下商量好的，老湯總是後知後覺。

在電影中，導演用這個情節給了我們誤導。

六子跟張麻子聊完莫扎特之後

張麻子回屋睡覺

老湯告訴張麻子寡婦不能睡

像是不知道之前張麻子跟縣長夫人已經睡了一樣

如果從老湯的角度來看

他是真的不知道

被打劫後的晚上，張麻子把老湯抓回山寨後，給他住的應該是柴房或者關押的地方，還要派人好生看管，防止逃跑。張麻子跟縣長夫人的事老湯當然是不知道的。

也就是說，老湯的身份早就暴露了

只是張麻子一夥人沒有拆穿

老湯也不會自己曝光，除非忍不住（夫人死的當晚）

從沒得到過張麻子的信任

老湯沒有得到過張麻子的信任

這點是有體現的

在劇情中，張麻子也說了

當然只靠一句話證明不了什麼，還是要看行為

兩次重要事件，張麻子都沒告訴老湯

而是計劃開始實施後，老湯才知道。

一次是縣長夫人葬禮上的劫持人質事件

另一次就是城中麻匪火拼假死事件

在劫持人質時，湯師爺是這麼說的

師爺：你抱著我夫人學我哭的時候就想到這招了，有粗有細啊

說明在這之前他對此事一無所知。

在城中麻匪火拼事件中

張麻子跟老湯有這麼一段對話

張麻子：那我告訴你我這次去，可能回得來，也可能回不來。我要是回來，你就跟我跑。我要是回不來，你就自己跑。

老湯：去哪啊？不是發錢嗎？

張麻子：是發錢。還有，半夜的時候，可能有人來找你，他要找你聊什麼，你就跟他聊什麼。他怎麼聊，你就怎麼聊。但是，要慢，沉住氣，越慢越好。

這段對話說明老湯對張麻子的計劃還是一無所知

在以為張麻子真的死後，老湯確實差點叛變

所以才對黃四郎說：你才是我的恩人

從上面幾點可以看出

張麻子的行動都是瞞著老湯的，就沒把老湯當成自己人

甚至“張麻子”這個身份都虛虛實實，讓老湯一直確定不了。

老湯死前都還在問：你到底是不是張麻子？

從劇情上看

六子死了，老湯想掙錢。

夫人死了，給錢他就消氣了。

之前買官也都是為了掙錢。

所以，老湯最在意是掙錢。

出賣張麻子的理由，也必定也是為了賺錢。

那這反而就構不成“出賣”的理由了

為了賺錢，出賣張麻子，投靠黃四郎？

一個土匪，一個惡霸，哪邊都不好惹，哪邊錢都不好掙。

萬一出賣張麻子被發現了肯定是死。

更何況張麻子這邊還成功撈到幾次錢

在說明老湯有問題這點上，導演也給我們設定了一個煙霧彈。

黃四郎派人搶錢、強姦後，幾個兄弟都自證清白。

張麻子：我聽出來了，你們都各個身懷絕技。但是，有人騙了我

眾人：誰呀？

張麻子：老湯。這麼明顯的事，一個師爺看不出來？這明明是黃四郎請人冒充的，今天他很反常，心裡一定有鬼。

張麻子得出結論說是老湯有問題。

其實張麻子的結論才是有問題的。

因為張麻子是主角，我們往往忽略了他的本職工作：殺人越貨的土匪。

如果是正常人當然不會搶錢強姦，但是土匪就不一定了。土匪做事本就沒有原則之說，更何況前面還剛劫了火車殺了一車的人。

老湯認為是張麻子一行人做的，反而能理解。

臨死前沒說出口的兩件事

開頭就說了，這兩件事是整部劇的點睛之筆，極其重要。

先說是哪兩件事

第一件：老湯收了黃四郎的6委任狀，其中一個給了老三。

第二件：你還記得六子嗎？

為什麼是這兩件事？電影中都是給了細節的

咱們也先說第二件事，因為沒有第二件可能也就沒有第一件了

有了第二件事，張麻子自然能明白第一件事是什麼

第二件事

老湯的原話是“那誰，你還記得嗎？”

一個“還”字

說明這個人已經不在身邊很久了

要麼走了，要麼死了

如果是花姐，在出城前不久還剛見過呢

張麻子還讓她看管黃四郎的替身

假如你有兩個好朋友A和B，你們三天沒見。然後你跟A見了面，聊天的時候會說“你還記的B嗎？”這樣是不符合常理的，所以排除花姐

在劇中符合的是六子和縣長夫人

老湯死後張麻子做了什麼事？

回城跟黃四郎魚死網破對不對？

但是在那之前有一段敲鼓的情景

還有下戰書，內容是：

縣長要斬黃四郎，誰人不想斬黃郎。拐賣壯丁販煙土，殺了五任好縣長。一成白銀送你手，九成真金黃家藏。邦德發誓三天內，除暴安良祭老湯。

張麻子一夥被“假麻子”襲擊時

有這麼一段對話

張麻子：劫了幾任縣官？

假麻子：五回，五個縣長全被我給幹掉了。錢，我跟黃老爺分了

張麻子：那是什麼？

假麻子：萬民傘，那五個被我幹掉的縣長留下的，全都給你。我還有四把呢

萬民傘是什麼？

舊時紳民為頌揚地方官的德政而贈送的傘。

那麼戰書的意思就是在揭露黃四郎的罪行：拐賣壯丁販煙土，殺了五任好縣長。一成白銀送你手，九成真金黃家藏。（這才是激起百姓心中怒火的幾個點，而不單單是白銀被收走。）

還記得六子死的時候老湯說的什麼嗎？

殺人誅心是什麼意思？

消滅某個人的肉體，不如揭露、譴責這種人的動機、思想、用心。

六子死時，老湯說要殺人誅心，不能殺胡萬，實際上他只想用六子的命做為成本賺錢。而且當時的時機不成熟，對黃四郎是沒有用的（那時並不知道黃四郎殺了百姓心中的好縣長，這是民意），所以老湯說騙了張麻子。

臨死之前，雖然老湯不想讓張麻子回去跟黃四郎拼命，但是也知道張麻子不一定會聽他的，所以也是在給張麻子提個醒：如果回去拼命，殺人誅心這招可以用了。

從後面來看，張麻子也確實是這麼做的。

所以，“那誰，你還記得嗎？”真正的意思是“殺人誅心你還記得嗎”

第一件事

出城剿匪前，張麻子的身份被拆穿

最後黃四郎跟師爺有這麼一段對話

黃四郎：鵝城？我買了六個縣的縣長，我一個人當不過來。所以，出去

老湯：退下

黃四郎：老馬，你來幫我當三個縣的縣長

老湯：好啊，這事我拿手

假設黃四郎給了師爺6張委任狀，現在只剩了五個，那失蹤的第六張去哪了？

我們要明確三點：

1、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2、五個委任狀裡是沒有康城的

3、六張委任狀是沒有鵝城的

為什麼沒有康城的？

在出城剿匪前，黃四郎說了這麼一段話

黃四郎：自宣統皇帝退位以後（1912年2月），鵝城一共來過51任縣長，他們都是王八蛋、禽獸、畜生、寄生蟲，但是這位馬邦德縣長，他不是王八蛋，不是畜生，不是禽獸，也不是寄生蟲。他今天，親自帶隊，出兵剿匪。他，是我們的大英雄

進城時，老湯念過委任狀

老湯：委任狀，茲委任馬邦德為鵝縣縣長，此狀，中華民國薩南康省主席巴青泰，中華民國八年八月二十八日（1919年8月）

也就是說，從1912年2月到1919年8月，這90個月時間裡，來了51任縣長，每個縣長平均在任時間不到兩個月，任期是有時間限制的。

在原著小說《盜官記》中也確實有任期時間的限定，到期必須走。

張麻子一夥在鵝城呆了這麼久，本身跟康城的上任時間是衝突的，那麼他們出城時，康城很可能無法再去上任了。更何況老湯還很大氣的把委任狀給張麻子看，既然不擔心張麻子跟他搶，那大機率是已經沒有用了。

所以我更傾向於現在這幾張委任狀都是黃四郎給的，為的就是收買人心。

為什麼沒有鵝城？

如果有鵝城的，那麼肯定會被黃四郎給留下，這樣是不便於黃四郎斂財的。之前分析黃四郎時我們可以知道，黃四郎的目的一直都是賺錢。以前的操作模式是：

新縣長上任，巧立名目，拉攏豪紳，繳稅捐款，他們交了，才能讓百姓跟著交錢，得錢之後，豪紳的錢如數奉還，百姓的錢，三七分成。

黃四郎如果自己當了縣長，業務模式就全都變了，這是極其不利於賺錢的，就像現在越大的公司越難轉型一樣。

所以，黃四郎的六張委任狀全都給了老湯。目的也很明確：收買張麻子一夥，消除潛在威脅。按照黃四郎的打算，張麻子是頭頭，理念不合，這是沒法收買的，剩下的老三、老四、老五、老七，都可以考慮。但是從最後分道揚鑣來看，老七跟其他人不是一類人，所以原本的分配應該是老湯三張，老三、老四、老五各一張。

（這也對應了前面張麻子對老湯說：老湯，你是把六子的死當撈錢的成本了。我看你當成本，掙的錢會更多。老湯的價值確實更高）

誰能收買，誰不能收買，這相關的情報是可以從花姐那裡獲得的。（花姐跟老三的關係。。。）

但是老湯是個人精，並不一定會完全按照黃四郎的打算去做。根據老湯的瞭解，收買了老三，就相當於收買了老四和老五。所以，提前把一張委任狀給了老三，自己手裡還有五張。

然而老三有委任狀這事是很難跟張麻子用一兩句話解釋清楚的。

如果老三沒有走，那麼就不能說老三背叛了，也沒法證明。

如果老三走了，那張麻子自然就會明白這沒說出口的第一件事。

所以老湯臨死也沒說這事，五張委任狀也算是做了一點提示。

從張麻子後面的計劃來看，是有所察覺的，但沒法確定。

（張麻子智商很高，體現地方太多了，比如劫持火車時就想到進城槍斃麻匪，縣長夫人死時又想到了後面劫持事件和利用胡萬等，能當上遠近聞名的麻匪頭子確實不是一般人）

之前劫持黃四郎替身、城裡麻匪火拼的幾件事

張麻子都是跟幾個兄弟商量好的

但最後決戰時

連幾個兄弟都不知道張麻子是怎麼打算的

張麻子讓老三去找花姐跟替身時，就已經預料到了後續的發展

但這仍然是一場豪賭，因為決定勝利的關鍵不在自己手裡

如果民憤被激發出來，可以打敗黃四郎。

如果激發不出來呢？

而且現實是，民憤起來了，卻還是沒人幫他

那最後的翻盤點就落到了替身身上

但替身在花姐和老三手裡

如果老三背叛了呢？

甚至說老三什麼都不做，就足夠讓張麻子萬劫不復了

過了兩天，老三什麼訊息都沒有

張麻子這時候明白了老三有問題

也明白了師爺沒說出口的第一件事

他說的那句：誰贏，他們幫誰

既是在說老百姓，也是在說老三跟花姐

老三跟花姐這時什麼都不做

等張麻子跟黃四郎的鬥爭結束後

不管誰贏

都能拿著委任狀去上任

從前兩天銷聲匿跡來看

他們很有可能也是這麼打算的

但是有一個隱患：黃四郎

花姐是黃四郎的人，委任狀也是黃四郎買的

那麼張麻子敗了，花姐跟老三仍然會受制於黃四郎（南國一霸）

所以張麻子讓老七帶著利害關係和打敗黃四郎的計劃去勸說老三跟花姐，兩人感覺這事能成，就帶著替身來了，其實還是為了幫自己。（誰贏幫誰）

白天老四、老五、老七都在

晚上只剩老四和老五，老七是跟老三一起回來的

張麻子一句“就這麼簡單？”

暗示了事情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這麼簡單也不會追三天了

後面張麻子對老三的稱呼變成了：三哥

老三對張麻子講話也有了：您這腿腳都不利落了

稱呼改變代表心中的分量起了變化

這在之前的劇情中是完全沒有過的

最後分道揚鑣時

老七跟張麻子偷偷說了一句話

張麻子的反應是生氣而又無奈

我猜測是老三告訴老七是花姐害死了老二

（這個資訊是老七去勸說老三時瞭解到的，畢竟曾經都是兄弟，老三總得說一下為什麼不想去救的理由，而且當時的情況也沒什麼顧慮了）

老三想當老大賺錢還收了黃四郎給的委任狀

花姐是黃四郎的人還害死了老二

所以兩人都有理由不幫張麻子

但是相比於以後黃四郎的威脅性

眾叛親離的張麻子威脅更小

最後老三、老四、老五一起走了，確實驗證了前面說的這三個是一類人。張麻子讓老七去找老三，老七最後把資訊告訴張麻子也說明了老七比較受張麻子信任，不好收買。

老湯死前未說出口的兩件事，猶如“神之一手”般，把整個故事都講活了，細細品味，歷久彌香。這部電影我看了有十遍，把其中的對話一個一個敲出來，才真正體會到劇情和人物的複雜，也許再多看幾遍，又會有新的思考。姜文，真的厲害。

比較有意思的是電影開頭幾個人唱的歌就已經預示了張麻子的結局：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