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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我沒有想過國內會出現一檔如此平淡的節目。

這裡的「平淡」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一個褒義詞。

它就是在拍生活,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所以你在看的時候往往抓不住一個重點,當然它也沒想過讓你抓住。

因此,我在看完以後甚至產生了這樣的一種錯覺:它明明已經結束了,可我卻覺得這一切才剛剛開始,才知道它想講的東西,才想跟大家說些什麼。

這就像做菜一樣,你在食材裡放很多調料,是會讓菜的味道變得濃郁,但吃多了,可能就開始覺得有些膩了。

如果食材足夠新鮮的話,你只用清水去煮,其實就足夠了。

我們廣東人這種清水打邊爐的吃法,剛開始可能會覺得食物有點淡,可多吃幾口就能吃出幾絲清爽,嚐到食材本身的鮮甜。

它取名字看起來沒使什麼勁,讀起來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像是在跟你打招呼似的。

但稀鬆日常的風格,又剛好是生活本身的樣子。它跟節目形式、內容也是暗合的。

「認識」這件事不難理解,就是周迅、阿雅、明星飛行嘉賓和拜訪物件,他們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

那「你」指的是誰?

我們可能會想當然地認為,「你」就是拜訪物件,或是去體驗的明星,但答案沒有那麼簡單。

節目從一開始就不做任何預設,不刻意去設定拍攝物件,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麼,它就記錄什麼。

它淡得就不像在做一檔節目,才會讓騎著馬的王源感嘆,「真好,這裡什麼也不需要做。」

所以,我們很難在一開始就找到「你」。

剛看的前幾分鐘,它會讓人以為「你」是每期拜訪的物件。

因為節目一開始並沒有跟隨周迅、阿雅或明星飛行嘉賓進行拍攝,它最先出現的兩個名字,是水草和淡淡。

這對母子在山水間讀《論語》。

鏡頭逐漸拉遠,旁邊是一棟房子。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水草和暉哥坐在一起,正低頭寫著什麼。

這時鏡頭從民宿外切到民宿內,固定在遠處,孩子淡淡從屋外回來,闖入到鏡頭裡。

它沒有去打擾這一家人在草宿安靜的生活,而是在一旁告訴我們關於他們的故事:

2014年水草和暉哥第一次來到浙江台州勝坑村,之後他們決定賣掉杭州的房子,來這裡當村民,修建屬於自己的“草宿”,記錄這裡人們的生活。

在相互認識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更好地瞭解到水草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勝坑村是一個日漸衰落的村落,裡面大多住著一些老人,子女都出門打工、定居了。老人們在夜晚看到“草宿”裡唯一亮著的燈,會感到心安。

水草和暉哥還會拍攝村子裡的老人,記錄他們每年的模樣,然後在村裡辦影展,這是他們想要的生活。

可認識是相互的。

周迅、阿雅和毛不易去拜訪水草一家,就會自然而然地進入到鏡頭裡,融入到村落的生活中。

也會一起去拍攝村裡的老人和小孩。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對明星也會產生新的認識,這些認識同樣構成了 「你」。

像毛不易表示自己二十六歲了,還不太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阿雅說自己是二十八歲以後才開始明白的。

周迅可愛地化解了這種年齡焦慮,她說:「你這麼早熟,我也就去年吧。」

這種沒有目標、沒有答案的設定,會讓現代社會中過於追求效率,一定要設立目標、得到結果的我們,先碰一鼻子的灰。

然後才能明白過來,為什麼在水草和淡淡出來以前,節目裡會先出現大量勝坑村的空鏡。

村落坐落在山間,伴隨著雲霧:

風一吹,竹林在搖曳:

孩子拿著漁網,走過石階來到溪澗捕魚:

其實,在節目開始的第一秒,「你」就已經出現了。

「你」不一定是具體的某一個人,還可以是瞭解到的每一項工藝,去過的每一個地方,甚至是看過的每一棵樹。

在雲南,周迅、阿雅遇到兩棵大青樹,阿雅跟劉雯介紹說,「一棵是媽媽,一棵是兒子」,最老的那棵樹有六百多歲了。

在福州市的嵩口鎮,她們看到四百多年的大榕樹,周迅馬上就想起在雲南看到的大青樹。

到了珠海,她們遇到畫家熊亮,用取景框去看那裡的古樹,又看到了不一樣的細節。

我們只有靜下心去看這檔節目,才能開始發現「你」。

認識你,為何要高興?

發現「你」,認識生活的模樣,本身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周迅和阿雅拜訪的物件都在追求自己所熱愛的東西,想過的人生,但他們的生活方式又是截然不同的。

有的人在走遠。

四年前,天文攝影師安久是一家諮詢公司的普通職員,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但在看到星空以後,她開始了自己的追星之旅。

朋友們不太能理解她,覺得星空看一次會驚歎,但看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一樣的東西。

可對於安久來說,每次看到的星空,它背後的故事都是不同的。

而且,比起困在案板上,一味盯著腳下的路,偶爾抬頭仰望星空,安久能夠把內心打得更開,也思考得更多。

有人在堅守,或是迴歸故土。

許靈怡一直堅持在做福州本土雜誌《家園》,哪怕曾幾度面臨破產。

她享受做雜誌的狀態,這能陪伴這座鄉村向前走,也能跟一群有意思的人一起成長。

周迅和阿雅去拜訪她時,許靈怡剛好在做「山上的年輕人」的選題,那裡也有一群像她一樣的青年。

這些年輕人出去過,然後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鄉,因為喜歡它溫和的生活方式,因為想做跟故鄉的記憶連結的作品。

就像裡面一個女孩說的:「我覺得我應該都會在這待了。」

也有人在過著現代人的遊牧生活。

第六期就講述了斯德布和娜娜這對情侶的故事。

每到夏天,也就是家鄉最忙碌的時候,他們會回到內蒙古幫忙,經營這家民宿,而其他季節就在外地追求自己的演員夢。

認識你就是認識自己

但它並不是讓我們去羨慕這些非朝九晚五的慢生活。

像第七期,開場就是一件噩耗。

景德鎮遭遇洪災,炸窯丹和馬欣煒的工作室也深受影響,他們十年間的陶瓷雕塑全都毀於一旦。

面對這樣的創傷,炸窯丹和馬欣煒這兩位景漂也在考慮要不要放棄,但最後還是選擇了重新開始。

還有第一期裡,暉哥和水草現在的生活方式,家裡人其實是不支援的。

所以,暉哥才會想問阿雅,當年為什麼離開《我猜》去留學。

大家很多時候都有這樣的經歷吧。

我們加深對自己的一個認知,往往不是透過跟自我對話完成的,而是時常發生在跟他人認識、交流的過程當中。

聽到別人說的話、看到做的事,其實就是一個契機,讓我們不由地會去問自己,而不是在生活裡得到且過。

認識「你」,其實就是在認識自己。

在阿雅的身上,暉哥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阿雅說:「如果我要對我的觀眾負責的話,我不應該是因為恐懼而在服務他們。」

所以,在第一期節目的最後,暉哥的想法也更釋然了。

阿雅問他最辛苦的事情是什麼,暉哥邊搬著瓦片,邊說再回想就不覺得那是辛苦了,反而能從裡面找到很多樂趣。

王源從斯德布的遊牧生活方式,以及他跟周迅的對話裡,對自己的生活與工作其實也有了新的思考。

王源覺得周迅提議的生活方式也不錯,所以才會帶開玩笑地說:「這一段剪進去。」

我們去看這七期的內容,其實也在是認識這檔節目,認識裡面的人事物,這本身也是一場交流。

就像節目裡暉哥、安久等人,他們的生活軌跡是完全不同的,但都問過自己,或是被問過類似這樣的問題:

「我是不是處於被工作控制住的狀態?」

「我能不能把喜歡的事情和工作結合到一起?」

「這條路那麼困難,我還要堅持下去嗎?」

「你現在有一份這麼穩定的工作,你丟下這些去做什麼?」

寫在最後

或許,我們現在對這些問題,都還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

但透過跟他人的對話,自己與節目的對話,我們對自己想做的事、想過的生活,會慢慢地明晰起來。

腳下分叉的小徑,逐漸又會聚合成一條無限延伸的大道。

寫到這裡,我忽然想以第七期的最後,周迅說的一段話來結尾。

「燒窯就跟人生一樣,什麼樣的溫度,燒多長時間,多一度少一度都不行。」

是的,我們都需要認識別人,同時認識自己,對自己的人生做出選擇,這是最值得高興的一件事。

否則,一切終究會有燒裂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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