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喬苗兒

「諜報人員的生命線是什麼？」

遠海的密碼船，神秘的恩尼格瑪機，各懷心事與本事、分屬不同立場的顧曉夢（徐璐飾）、李寧玉（文詠珊飾）、金生火（張志堅飾）、吳志國（楊祐寧飾）迎來了一場密閉空間內，長達96小時的「狼人殺」遊戲。開頭這一問，猶如小錘，時不常蹦出來敲擊著每個人緊繃的神經。

作為型別市場的常青樹，諜戰劇歷經輝煌和沉寂，在曲折中發展。近年來，行業對於諜戰劇的觀察多以「諜戰+」開場，多元素融合催生了以諜戰為核心的型別變體，非典型的諜戰、創新型諜戰層出不窮，同時向行業發問：行至拐點的諜戰劇，還能去向何方？

以《風聲》為文字代表來回答這個問題，無疑是具有說服力的。不論是從文學層面還是影視層面，《風聲》都是諜戰型別中不容忽視、無法跳過的經典。如今，電視劇版的《風聲》已至，諜戰劇承前啟後的發展脈絡，也逐漸清晰起來。

守：任務與群像

諜戰劇，故事主線圍繞敵我雙方隱蔽戰線的交鋒展開，諜報人員面臨的任務大體可以分為三類：獲取情報、抓查臥底、保護人（或物）。作為諜戰經典，《風聲》實現了前兩者的相容。

從整體的故事走向來看，「誰是老鬼」是全劇主要的任務線，也是貫穿始終的懸疑線。以此為依託，為豐富內容、增強可看性，衍生出階段性的任務。

《風聲》以密碼船事件開場，破譯密碼並找到二代恩尼格瑪機的執行原理是上船眾人面對的第一階段任務；森田之死將情節引向另一塊故事版圖——裘莊，抓查「老鬼」的第二階段任務也由此鋪展開來。

密碼船的任務同時給予了《風聲》人物登場的契機，經典的諜戰劇必定是出眾的群像戲，人物帶著面具出場，真實的底色與展現出的表象天差地別，方能營造「柳暗花明」「曲徑通幽」的反轉驚奇。

在塑造人物形象方面，《風聲》同樣貫徹了經典諜戰劇用鏡頭說話、用細節鋪陳的策略。顧曉夢出眾的天賦、不凡的家世僅用快速剪下的陣列鏡頭便已深入人心：編譯電碼速度之快，令經驗老到的金生火點頭讚許；為了分辨相似度極高的頭髮，砸碎價值不菲的手錶仍能做到面不改色。記憶力洞察力非凡的李寧玉，看似柔弱，骨子裡卻透著執拗和堅韌，與「命在密碼上」的「剛」，形成鮮明的對比和反差。而反覆出現的閃回則在向觀眾昭示著吳志國以一敵十的武力值之外，以「弦外之音」的方式向觀眾透露：李寧玉和吳志國的關係，並非看起來這麼簡單。

諜戰劇的耐看正是在於用少而精的筆墨，於短時間內向觀眾展示一個有待補白、驚心動魄的懸疑故事。《風聲》延續了諜戰的經典敘事，在開場同時完成了明確任務和立住人設兩大框架設計，同時用緻密鋪排、饒有深意的細節鏡頭形成了環環相扣的線索鏈。當密碼船事件暫告一段落，金聖賢成了「替罪羊」的時候，觀眾方才知曉，此前的藥盒、餐刀、草稿紙等一閃而過的細節並非閒筆，真相和反轉盡在細微之處，屬於經典諜戰的「燒腦」味道，自然而然就流淌出來。

新：密閉空間與規定時間

隨著情節的發展，「裘莊」版圖已經解鎖。雖有原著小說和電影版的故事在前，但劇版較之前兩者在細節上更加豐富，站在觀眾的角度，即便對於大致的故事發展並不陌生，卻仍舊無法預判細微的走向。「故事是如何發生的」便成了筆者在觀劇之餘的興趣點所在。

不得不承認的是，《風聲》的時空敘事確如神來之筆，令筆者眼前一亮。密碼船的任務中，密閉的空間和規定的時間共同作用於敘事，而這種常用於懸疑推理類影視文學作品中的「詭計」設計被恰到好處地與諜戰的懸疑、燒腦相映成趣，也是經典諜戰型別開拓創新邁出的重要一步。

《風聲》用密碼船的創新設計找補回了這口氣。從宏觀來說，遠航的密碼船是完全的封閉空間，不論更遠的情報洩密還是近前的森田被殺，嫌疑都集中在船上的人身上，「封閉環境中必定有一個人是兇手」的結果觀眾瞭然於胸，而這個人到底是誰則需要在抽絲剝繭的體驗中尋找答案，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麼觀眾反饋中多次提到，「看《風聲》就像在玩狼人殺」，親身參與解密的深度沉浸，在當下強調觀眾與劇情互動的創作語境中，為諜戰劇的升級創新提供了可行性思路。

眾人登上密碼船後，96小時的倒計時開始，此後反覆出現的計時鏡頭不斷營造出時間流逝的緊張感，船上人命懸一線，李寧玉能否在規定時間內完成密碼的破譯和恩尼格瑪機原理的解釋成為逃生的唯一「氣口」。而緊接著劇情急轉直下，種種跡象表明，如果破譯成功則代表有洩密風險，眾人成為被懷疑的物件；如果破譯失敗則任務失敗，眾人難逃一死。觀眾已經知道等待劇中人的是「死亡任務」，96小時就是期限，時間耗盡，劇中人的命運生死牽動人心。

下船進入裘莊後，更強勁的對手——龍川肥原出現了。在這個同樣封閉且有限的時空環境下，「雁過留痕」，任何的行動都可能留下破綻，面對必須傳遞的情報和掩藏自己身份的現實境遇，即便觀眾已對「老鬼」「老槍」的身份心知肚明，他們如何斡旋脫險完成任務，依舊是強有力的內容鉤子，吸引觀眾往下看。

期：悲壯和崇高如何體現

作為諜戰經典，《風聲》的故事家喻戶曉，而能成就其經典地位的，也不僅在於其懸疑燒腦的故事外衣，而是作為諜戰劇剖白人性、展現信仰力量的悲壯和崇高。

回到文章的開頭，「諜報人員的生命線是什麼」頗有幾分一語成讖的意味。金生火給出的回答是，「諜報人員的生命線，就是生命」。而真實的境遇是，隱蔽戰線的諜報工作者，為了完成任務和使命，不僅要犧牲親情、友情、愛情，還要時刻做好準備，犧牲生命。

《風聲》的故事核心，有戰爭年代的黑暗殘酷和生命意志的考驗，有英雄末路蕩氣迴腸的人性光輝和豐富的內心世界，有革命者的視死如歸和經得住生死託付的友情，有普通人身在泥潭卻保有“槍口抬高一寸”的道德良知。從內蘊層面來說，與當年一部南斯拉夫的電影《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所表達的「英雄不是某個人而是這座城」有著異曲同工的精神指向，「老鬼」或者「老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種精神和信仰的主題如何在體量更大的電視劇中呈現，是令人期待和值得觀望的。

顧曉夢被李寧玉的能力吸引，為其人品而心生孺慕，「傳承」將會如何完成，在此過程中的悲壯和崇高如何生髮；李寧玉和吳志國的關係不僅僅是看上去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那樣簡單，能否追溯至信仰層面的交集和昇華，同樣是看點；金生火和白小年趨利避害、精緻利己的本質被點點剝開，王田香和龍川肥原的不擇手段、心狠手辣也在慢慢浮現，有了對比，無私無畏與犧牲傳承的精氣神就有了張力。

歸根結底，經典諜戰的魅力在於感受「異質空間裡的血染人生」，《風聲》正在嘗試將這種魅力擴大並延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