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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春天》是去年第一部在院線上映的紀錄電影,導演陸慶屹用了4年時間,以其父母為主角拍攝,記錄下他們平常卻感人的生活。

影片中呈現了父母唱歌做飯,上山挖野菜,看燕子繞樑,拉二胡,燻臘腸,養花弄草,擺弄傢俱,互相打趣等日常生活,讓觀眾處處感受到輕鬆與愉悅,體驗了一把生活的儀式感。

家人相聚的自然、親切與放鬆感,在這部影片中展現得淋漓盡致。

恰如製片人趙洵所說,“這部影片就像敞開了家門迎接客人,來家裡參觀和做客一樣。”

透過這部第一人稱視角下的電影,讓觀眾能看見自己,看見父母,看見家庭的日常生活。

片中點點滴滴的故事,看似瑣碎,但它傳遞給觀眾的,卻是如潮湧至的那些觸動:對家的思念、牽掛,以及對生命的敬畏。

音樂應用捕捉動人的情感,呈現歲月積澱下樸素生活中的深情

這部影片用很長的篇幅展現了普通的生活,隨著大量家庭生活素材的呈現,父親和母親的形象逐步鮮活起來。

影片之所以成功,我認為除了樸素生活之中表現出來的深情令人感動,音樂在影片中的適時應用,更是成為了打動觀眾的重磅武器。

父母兩人第一次上山採蕨菜,父親就對著母親大喊兩聲,“打菜莫打那邊坡”,“那邊打菜不滿籮”。正在觀眾納悶的時候,母親又唱出了兩句歌詞。

觀眾這才醒覺,原來父親的喊話和母親的迴應,只是他們之間充滿趣味的一次對歌。

隨後父親的鞋底破了,他卻伴著歌聲,就地取材用草編成繩子,將鞋子利索地綁了起來。

不難看出,在陸家,音樂就是一種自然的流露。無論喜悲,他們都能透過音樂來渲染。

在休閒的時候,陸家父母總是習慣利用音樂來放鬆身心,這是他們留給觀眾最深刻的印象之一。

比如,父親很多時候,總在擺弄各種樂器,像簫啊,小提琴啊,甚至還用腰鼓做了一個二胡。

其中,父親在屋頂上演奏舒曼的小提琴曲那段場景,雖然演奏總在跑調,讓人忍俊不禁,但它卻實打實地打動了觀眾的心。

當然,生活並不完全只是歡樂。

如果說前兩個春天是歡快的,那麼第三個春天將至之時,影片傳遞出來的情緒則急轉直下。

影片中,姐姐因病去世,父母十分悲痛。他們時不時就要去女兒的墳前看看,在家各種翻看舊相簿,看過去拍攝的種種影片。

其中有兩個讓我記憶深刻的場景。

一是父親拿出了笛子,懷著傷感的情緒說:“都灰了,吹不起了”的時候。

陸導透過樂器牽扯出了人的悲傷,這種對情緒的敏銳捕捉,實在令人動容。

二是媽媽在姐姐墳前唱歌那段。

媽媽去給姐姐上墳,她非但沒有哭,反而哼唱起了姐姐最喜歡的歌。

這時的歌聲,將媽媽內心的痛苦變成了一種可以言說、能被超越的身外之物。而這個時候,音樂在生活中的治癒作用,也就凸顯了出來。

在我看來,音樂於導演父母一家而言,就是他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隨著音樂的自然呈現,兩位老人那種保持樂觀態度的影像,也隨之清晰起來。

意味深長的空間運用,讓更具儀式感的生活引發觀眾共鳴

影片中,陸導有意強調了“家”,這樣一個富有情感的,封閉的空間。進入大門之後,你可以看到數間房間,天井,父母的笑容。

這樣的空間應用,不僅標誌著導演在情感上重新回到家庭,而且它也善意地提醒著觀眾:

這個空間就是“家”。只有回到這,在外打拼的孩子們,才能算得上真正投入父母的懷抱。

而不同空間的應用,在表達父母的愛好和日常生活時,也讓其儀式感更加的突出。

比如,母親在樓頂澆完花草下樓之時,路過父親的房間,呈現出來的是父親在用“鋸”演奏音樂的鏡頭。

又比如,導演用一堵牆將父母各自所在的房間分隔開來。而在左右對稱的構圖裡,一邊是母親用縫紉機做活計,另一邊則是父親在電腦前欣賞音樂,舞動手臂打著節拍。

在我看來,透過這些鏡頭的出色應用,居家空間的環境被很好地串聯了起來。導演用“牆”來製作兩個空間的構圖,這種飽含深意的畫面,給觀眾留下了充足的時間,去揣摩、去體味。

在這個左右對稱的構圖中,象徵了陸家父母生活中物質和精神的兩個層面。

母親一邊,代表物質,它是維繫生活之所需;父親一邊,代表精神,它是生活樂趣之所在。

此外,陸家父母的居所是顯性的、室內空間,而三個孩子生活的城市,則是另外一個隱性存在的對應空間。導演透過一個個俯拍或者仰拍的鏡頭,拍攝父母兩人在其中忙碌,加上天井的四邊,完整形成了一個封閉的構圖。

雖然城市的畫面並未出現,但在每個春天的開頭或結尾,城市象徵著的“遠方”,總是能被巧妙地暗示出來。

比如母親送陸導離家時,她就對著拍攝的鏡頭叮囑,要兌現儘快給他福音(儘快結婚的意思);還有,父親好幾次送兒孫們離開的時候,他的眼睛透著濃濃的不捨,總是會久久望著開走的汽車。

陸家的三個孩子都在外打拼,每逢他們告別父母,跨越山海,去到遠方的城市,這就形成了相對於“家”的一個對應空間,“遠方”。

很顯然,導演在敘事中運用的空間對應關係,引發了觀眾的深度共鳴和廣泛思考——

父母和子女之間的親情該如何維繫?

留守老人如何生活?

還有父母雙方雖不願主動提及,但卻不能不面對的問題,那就是:

如果他們其中一人先離去,另一人該怎麼辦?

……

諸如此類,在無數中國家庭持續多年,每年都在面臨,但至今卻無最優解的一個難題。

寫在最後

作為一部因為偶然而誕生的紀錄片,《四個春天》卻一舉斬獲了第12屆First青年電影展最佳紀錄片獎。其特別之處,正如頒獎詞所說:“平和的歌聲,融在暖意盎然的日常角落,生命的真諦,全是歡聚別離的終極孤獨,紀錄片固有的邊緣性,控訴性,在明亮的心中消弭無形。”

深以為然。

這部影片,雖然在技術手法上稍顯稚嫩,但優秀紀錄片的特質,它一點也不缺。

與那些一上來就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態度教化眾生的影片不同,《四個春天》放下了身段,用真誠的態度,與觀眾去探討人該怎麼生活。

《四個春天》如此地打動人,正是因為他對中國家庭生活的表現是真實的、準確的,接地氣的。

影片中無數碎片式的生活場景,真實生動的情節,搭配著若隱若現暗示的社會背景,更是激發了觀眾心中萬千的聯想和思考。

就像《看電影》主編阿郎評價的那樣,

苦難深重的民族對快樂和幸福總是保持警惕,他們羞於表達愛,對喜悅扭捏,不願讚美成功,不肯承認幸福,但《四個春天》不避諱生活中不可避免的疼痛,更沒有羞於對幸福的表達。

在這個略顯寒冷的冬日午後,相信你也會被陸家父母富有詩意、而又充滿煙火氣的生活激起波瀾,也會為留守父母與遠行子女的傷感與無奈而落淚。

跨越山海,記得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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