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該笑,那畢竟是他的葬禮呀。”
馮愛梅(郝蕾飾)摟著花走進一個屋子,語氣輕鬆地說出上面那句話,讓人很難不懷疑這個人物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因為“笑”和“葬禮”,是原本不該同時出現的兩個詞。
可等她說出“解脫”這個詞之後,看到這裡的觀眾也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有過怎樣的經歷?以至於親密的人離世對於她來說都是解脫?甚至解脫到控制不住的開心?
很快馮愛梅就將答案說了出來:自己被打。第一次被打的原因,她忘了;第一次被打的細節,她記得清清楚楚。那雙彷彿“借來”的手上,每一個骨節、每一根青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因為從那一天起,眼前這個人就變得面目全非,直到他離開這個人世。
作為活在暴力之中的人,郝蕾口中的“老五”也給過一個頗為“合理”、形象的解釋:
這個“手掌心”僅僅指代被打這件事嗎?除了肉體上受到的折磨,當然還有精神、生活受到的控制。
那是一種怎樣的生活呢?不讓老五喝酒,被打;讓老五喝酒,被打得更嚴重。左右不是,橫豎不是,已經不是“無所適從”能形容的絕望了吧。
後來更甚,老五有錢後出了軌,被抓個現行還讓老婆給自己和小三做飯吃。很小就失去父母庇佑的馮愛梅很看重這“唯一的家”,更是對比學校還約束人的監獄望而生畏。
打也打不過,逃也無處可去,一了百了又無法面對後果——除了忍,還能做什麼呢?
直到老五將她打進醫院,她也體會到一種很久沒體會過的開心。那個在家同樣受氣的男人和馮愛梅很聊得來,而且還把一句“冰淇淋味兒的冰淇淋”留在了她的心裡。
可出院後的馮愛梅再次回到“不敢開心”的生活中,在面對老五送上門的禮物時,居然會害怕得渾身發抖。那個無數次對她揮舞巴掌拳頭的男人,已經成了一個噩夢,而且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來、不知道會不會一直被困其中的噩夢。
直到這一刻,馮愛梅在葬禮上的笑才有了答案。
這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和壓抑?或許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
在這個自述的過程中,馮愛梅除了講自己被打,也穿插了一些對老同學的羨慕。
一直坐在她對面的這個燕子,是自己的同學,卻因為喜歡學習、考上大學,而走上一條看起來和馮愛梅的人生截然不同的路。
然而當她摘下燕子的眼鏡時,觀眾才驚訝地發現:這個學得好、嫁得好、看似活得好的女人,同樣在經歷著家暴。
家暴是獨立存在的,和施暴者、受害者的學歷、工作沒有關係,和他們的人生標籤沒有關係,和看起來是否光鮮亮麗也沒關係。
看完這個小小的故事,本人的感受和讀完劇本的郝蕾一樣——無話可說。
除了抱抱她們,還能做什麼呢?短片裡的馮愛梅可以勸離婚,因為她和對面的燕子關係好,更因為她能提供一個住處給自己的老同學。
生活中多是自顧不暇的人,甚至不乏一些站著說話不腰疼的人。在這樣“缺乏力量”的環境中,大多數人對家暴這件事、這種現象也只剩下無能為力。
除了女性所處的環境,家庭的影響也不容忽視。
短片中馮愛梅提到了自己的兒子小健,面對2歲的孩子吃飯時淘氣,他居然會下意識給孩子一個大嘴巴子。這個小健,不僅和自己的父親老五長得像,連動手的樣子都讓馮愛梅打心眼裡恨。
但並不是什麼鍋都可以甩給原生家庭,也不是甩過去就等於一勞永逸、有理由停滯不前。
原生家庭的樣子,整合了一個人的過去。但很多人很多時候,對自己的當下和未來還是有話語權和掌控力的。
在這種情況下,肆意妄為或主動避免,就變成了一道選擇題。只是仍有一部分人用“我就是這麼過來的”做擋箭牌,順著既定的行為模式去做事。
就像變胖的郝蕾演技誰也拿不走一樣,無論身處怎樣的困境,每個人的身上也都有一些別人拿不走、毀不掉的東西。
比如尊嚴,比如對美好的嚮往,比如希望。
不死不滅,不畏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