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依德有一句話:“一旦情慾的滿足太輕易,它便不會有什麼價值而言。”
這句話用在婚外情的男女身上,再合適不過。那些追求身體刺激、情慾滿足的人,不會拿出很多真心用於婚外愛情之上,因為一切來得太輕易,便不值得珍惜。
《浮城謎事》的故事原型來自於天涯的一個熱帖,被第六代導演婁燁於2012年搬上大銀幕。該片先後入圍多個獎項,包括第65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主競賽單元,和第49屆臺灣電影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等。
影片講述了一樁由車禍命案牽扯出的離奇多角情愛事件,探討了男人出軌的複雜因素,郝蕾、秦昊和齊溪組成了影片裡的三角關係。婁燁修正了原帖內容過度的“狗血”和“俗套”,讓電影呈現出驚悚和懸疑的色彩。
整部電影都像在陰雨天拍攝的,使得入贅豪門的“軟飯男”和正妻、外室的故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不確定感,也使得結尾處謎底揭開的瞬間,所有人的生活都像大雨般傾塌成滿地碎片。
溫情迎合的表象下,其實是不對等婚姻的壓抑和不甘秦昊飾演的喬永照和郝蕾飾演的陸潔,是一對令人豔羨的夫妻,他們有一個乖巧的女兒,還經營著一家公司。公司的日常事務由喬永照管理,陸潔只需照看女兒和自己。
喬永照是一個慈愛的父親,女兒在外面摔了一跤以後,回來向他求安慰。他疼惜地抱起女兒,眼神裡的溫柔和嘴部線條的輕微上揚,十足一副”有女萬事足“的模樣。
喬永照更是一個體貼的丈夫,陸潔穿上新買的襯衫給他看,他深情的一句”只要你高興“,含情脈脈的好丈夫形象躍然而出。
而當陸潔有情緒時,稍微提高一點音量的一聲”喬永照“,他立馬從沙發上起身,來到書房裡的妻子身邊,扶著她的肩膀,一句”怎麼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影片中唯一呈現的一次兩人之間的性愛,喬永照也體現出了對妻子的迎合和照顧。
陸潔剛從外面回來,情緒緊張的她直奔洗手間,喬永照前去探問和安慰,陸潔為了釋放壓力,主動激吻丈夫求歡,整個過程都是陸潔在主導,喬永照非常默契地予以配合。
喬永照在婚姻中的這種迎合與順從,反映出了兩人關係的不對等。婚姻就像蹺蹺板,兩頭的重量必須勢均力敵才能保持穩定,才能長久維繫。
喬永照從農村考進大學,以鳳凰男的姿態娶了美貌富裕的陸潔,紮根於城市,擁有著世俗的成功,但這段外人眼中的”郎才女貌“,妻子心中的”舉案齊眉“,在喬永照這裡,卻是壓抑著的屈辱和不甘。
那麼,他到底哪裡不滿足?他的壓抑和不甘來自於哪裡?
喬永照與陸潔是大學同學,兩人的感情基礎不差,但除此以外,幾乎每一樣都是陸潔佔優勢。
自古至今,婚姻講究“門當戶對”,或者是“男稍強、女稍弱”,反其道而行之的婚姻也有美滿的,但那需要雙方拿出更多的技巧和誠意來經營,否則男人基因裡與生俱來的進攻性和主導性會受到打擊,轉而從其他地方尋求彌補。
喬永照在陸潔這兒,永遠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但顯然這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為了維持穩定的婚姻和體面的生活而不得不壓抑自己,可是這份壓抑需要一個排放的出口。
從影片裡,我們沒看到喬永照有什麼業餘愛好來釋放被壓抑著的能量,這些能量都被他用在其他女人身上了。
激情性愛的放縱下,其實是自我慾望和壓抑的發洩其實,喬永照在妻子陸潔之外,有一個長期情人,她的名字叫桑琪,兩人還育有一個兒子,在周圍人眼裡,這又是一個幸福的家庭。
相比陸潔的優雅知性,桑琪無論是長相、氣質還是穿著,都差了一大截。
早在陸潔和喬永照婚後沒多久,喬永照就和桑琪去開了房,不久以後,桑琪懷孕產子,因了這個孩子,桑琪和喬永照的情人關係就一直保持了下來。
雖然桑琪在同喬永照的關係上開始於輕浮和隨意,但骨子裡的她具有傳統的“認祖歸宗”心態,正是有了這種心態,她對喬永照的態度,從“情人”轉向了“丈夫”。
她想守住自己“第二妻子”的身份,需要陸潔的認同,更需要藉助同陸潔的親密關係,來拴住喬永照的心。
因此,她把兒子送到和陸潔女兒同一所幼兒園,藉助兩個 孩子的玩伴關係,她主動接近陸潔,兩人成為好朋友。
陸潔理解了桑琪的用心,但不甘心被作為棋子,她要向桑琪報復,這時候,她同喬永照之間家庭地位的不對等起了作用。
家裡的公司雖然都由喬永照在經營,但產權屬於陸潔,喬永照其實是妻子的高階打工仔,這也是他對妻子總是和顏悅色的主要原因。
陸潔利用喬永照不敢得罪自己的心理,故意用他的銀行卡給桑琪買了一件襯衫,隨後自己又買了件一摸一樣的,卻對喬永照謊稱是桑琪非要借她的卡買同樣的衣服。喬永照回到桑琪那兒,對她一頓拳腳相加。
沒錯,喬永照對桑琪家暴了,在影片中呈現了三次,而且拳打腳踢以後就是“性愛暴力”。鏡頭下的這三場“親熱”戲,喬永照的表現顛覆了他在陸潔那兒的迎合和溫柔,他的“激情”其實是在釋放壓抑。
有時,是因為怪罪桑琪不聽話,給他的生活帶來麻煩,對她暴揍以後,再以”性“來宣示對她的主權。
有時,是在陸潔那兒受了指責和壓力,又不敢對陸潔發火,回到桑琪這兒以”性“來發洩委屈和憤懣。
有時,純粹是因為貪圖情慾的放縱和享受,以桑琪的身體,來滿足男人的虛榮和尊嚴。
所以,在陸潔面前低到塵埃裡的喬永照,在桑琪面前完全站了起來,站成了一個帶有“獸性”的粗蠻男人。
前者,是體面剋制的,後者是野性粗暴的,截然不同的這兩面,構成了一個真實立體的喬永照,可以說他是自私的,因為他什麼都想要。
“流連花叢”的婚外情,暴露出背叛惡習的“早有前科”其實,桑琪向陸潔捅破自己的真實身份,除了想加固自己的“外室”地位以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她要藉助陸潔的手,除去喬永照身邊的其他鶯鶯燕燕。
那天,桑琪約陸潔去茶餐廳談自己的婚姻糟心事,她看似隨意地指著馬路上的一對男女說:“這個時候進賓館的,不是偷情是什麼?”
陸潔順著她的手指看去,卻驚訝地發現那個男的很像丈夫喬永照。經過核實,她確定那就是丈夫,他正牽手領著一個女大學生進入賓館。
喬永照已經有了陸潔和桑琪兩個家庭,而且“兒女雙全”,他的所得超出了社會上多數男人,而且,他在婚姻裡的不滿足和壓抑,也已經在桑琪這兒得到了釋放,那為何還要繼續”偷吃“,流連花叢?
心理學家有個理論:男人在愛情中具有“複數傾向“,即部分男人在愛著一個女人的同時,同時把眼光轉向其他女人。
桑琪不是喬永照婚外的第一個女人,之前和之後還有好多。
喬永照“獵豔”這些女孩,除了釋放婚姻中的壓抑,還抱著一種尋找刺激的心態。尤其當他已經有了社會地位和孩子以後,需要更多的情人來維持“情慾上的權力感”。
陸潔給了他體面的身份和經濟實力,他用這些優勢來獲得男女關係中的掌控感。但是,當情人出現威脅他賴以為本的家庭的舉動時,他就會暴怒,以致對桑琪拳打腳踢。
對待那個被陸潔發現的和他牽手進入賓館的女孩也是這樣,當警察調查女孩的死因找到他時,他緊張了半天,最終說出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那句話:“我有家庭,請不要告訴我的妻子。”
相比於喬永照的花心和不負責任,桑琪對待這份感情認真多了。這也許是因為女人的天性,她們一旦對男人產生了真感情,就會忘我地投入和付出。
桑琪終於成功地激起了陸潔的憤怒,失去理智的陸潔跟蹤和喬永照開房的女孩來到山上,她撿起地上的磚塊狠狠地砸在女孩頭上,看到女孩頭破血流,陸潔嚇得落荒而逃。尾隨而至的桑琪接著走上前,一臉冷漠地把女孩推下山,山下就是一條車流繁忙的高速公路,女孩不幸身亡。
原配不想殺“小四”,“小三”才想殺“小四”,這就是小三不同於原配的佔有慾,和長期內心不滿足的瘋狂反彈。
影片最後,被陸潔趕出家門的喬永照竟然毫不違和地回到桑琪身邊,對她說我們三個好好生活,桑琪笑得很燦爛,多年的小三終於成功上位,此時她的內心應該是喜悅的。
然而很快,警察就找上了他倆,所做的一切總歸要付出代價的,早晚而已。
即使他倆不被警察找上,日子正能如桑琪期望地那樣一起變老,喬永照安分地留在她身邊嗎?
不會的,喬永照現在對於桑琪來說的“迴歸”,其實只是無奈的選擇,是他失去錢財和身份以後的被迫之舉。按照他的本性,一旦他從被陸潔趕出家門的失落中平復過來,還是會繼續輾轉於不同女人之間的。
一段感情,一個家庭,如果沒有愛情和責任作為支柱,很容易被摧毀,從內或從外,或者內外夾擊,真正的幸福,愛情、責任、自律,一樣都不能少,這就是《浮城謎事》給我們的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