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鐘很短很短,一秒鐘也可以很長很長。
一秒鐘,可以播放24幀畫面。
一秒鐘,會有4000顆星星誕生。
一秒鐘,銫原子會震盪9192631770次。
一秒鐘,在有的人心裡會是一輩子。
張藝謀導演說電影《一秒鐘》是寫給時代的一封情書,電影院裡那擠的密不透風的人群,那充滿神聖感的挽救膠捲的場景,那服裝,那表情,讓我一下子回到了那個精神貧瘠的年代。
但我關注更多的還是圍繞著膠片展開的一個個鮮活又複雜的人。
一卷膠片,把三個人物聯絡到了一起。逃犯護膠片,劉閨女偷膠片,範電影修膠片,目的不同,各懷心思,卻又都是愛。
逃犯,所謂的壞分子,已經因為打架被勞改六年,妻子與他離婚,女兒也和他堅決劃清界線。為了看到女兒在《新聞簡報》中一秒鐘的身影,從勞改農場逃出,獨自穿越沙漠,冒著的不僅是被渴死的危險,還有被抓住要受到的懲罰,單是那長長的沙漠線上踽踽獨行的身影,已經讓我們感受到這份愛的偉大。
劉閨女,父親出軌不知蹤影,母親被氣死,剩下姐弟兩個相依為命。因為弟弟不小心燒壞了別人用膠片做的燈罩,被人恐嚇威脅,不敢出門。一個年僅15歲的女孩,不得不一路跟著膠片伺機偷取,好做成燈罩還給別人,以換取安寧。也是一路的輾轉,艱難可想而知,她對弟弟的愛同樣偉大。
範電影,一個高水平的電影放映員,一面享受放映員被人擁戴的地位,一面想方設法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位置。
偏偏是他四歲時因誤喝膠帶清洗液腦子壞掉的傻兒子,運送膠帶的過程中解開了固定膠帶的綁繩,導致膠帶損壞。他用不能看電影威脅大家,推責給別人,又指揮大家合力修復膠帶的過程,也是對兒子深深的愛。
01
那些不曾被看見的愛
然而,我想到的是,這些愛都是不曾被看見的愛。那些他們為之付出的受者都沒有感受到。
逃犯的女兒,她不知道她的父親為了看她這一秒鐘的身影,奔波了多久,經歷了多少曲折,她不知道她的父親心裡有多少的焦慮,她不怕和人打架的父親因為怕看不見她心裡有多惶恐。
我在想,他的女兒是不是也如劉閨女一樣在用怨恨的口氣對別人說,我有一個勞改的父親,我要和他劃清界線,我以他為恥。又或者,在一個無人的角落,抱怨著成長中父親的缺席。
劉閨女的弟弟,雖然就在身邊,他也不懂得姐姐的經歷,他只會惶恐的哭泣,慌張的無措,或者享受姐姐的照顧。
他懂姐姐的承擔嗎?
他感受到生活的艱辛嗎?
他還只是個沒有長大的孩童,他知道姐姐愛他,但不知道姐姐如此愛他,愛他的艱難不易。
範電影的傻兒子,就算是自己闖的禍,他也不知道他闖的是怎樣的禍,父親又是怎樣為他兜的底,他不懂得爸爸心裡走過的波折,不懂爸爸這棵大樹是怎樣為他遮擋風雨,更不懂這棵大樹已經在風雨中飄搖。
那我們呢?
就算我們不是孩童,就算我們有健全的智力,我們就在身邊看著一幕幕的發生,我們能看見那些愛嗎?
那些我們的父母,孩子,伴侶,朋友用心給出的愛,我們有接收到嗎?
而那些真愛我們的人,如逃犯,如劉閨女,如範電影,他們又何曾有一絲一毫的期待我們的看到,渴望我們的回報?
02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
因為膠片,逃犯和劉閨女相遇了。一個偷,一個守,開啟了一場膠片的爭奪之旅。逃犯可以把劉閨女摔倒在地,劉閨女可以給逃犯後腦勺惡狠狠來一個重擊,根本不顧他的死活,這時候,他們都惱恨這場相遇,恨不得沒有彼此。
但是,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
他,是失去女兒的父親,
她,是失去父親的女兒,
他們是否看到了彼此的照見?
那個父親,是否想到,他的女兒也在另一個地方,惡狠狠的艱辛的活著,比如,以單薄之軀,卻非要爭著去扛面袋子?
那個女兒,是否看到,她的父親,也在一段不知道的旅程中,艱難又頑強的跋涉著人生的腳步?
而當他們被捆綁在一起看《英雄兒女》中父女相認的場面時,看到那個父親的淚水,那個女兒是否明白,自己的父親也在思念著自己?聽到那個女兒說她想爸爸了,那個父親是否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心裡已經寬恕了自己?
電影《英雄兒女》父女相認鏡頭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相遇,今生遇見的每一個參與到你的人生電影裡的人,都是為了讓你更好的照見自己,無論你喜歡還是厭惡,無論他是幫助你還是阻礙你,都請感恩每一次相遇。
03
放下“我”,看見“你”
當逃犯看到這對相依為命的姐弟的困境時,他告訴劉閨女,只要你不搗亂讓我看到女兒,你的事,我幫你解決。這時候他開始看到別人的需要。
當他被抓住連自己的安危前途都無暇顧及的時候,他請求範電影幫忙把燈罩送給劉閨女,這時候,他開始了成全。
而劉閨女,看到逃犯對女兒的思念的時候,她放棄了絕好的偷走膠片的機會,成全了逃犯。她看到逃犯的膠片被保衛科的人扔到沙漠中,就幫他撿起來收藏,雖然只是包膠片的廢紙,可也給了逃犯兩年的希望。
在兩個人都沉浸在“我”中,只想著“我要看到電影”,“我要拿到膠片”的時候,在他們都在“怕看不到電影”“怕拿不到膠片”的恐懼中的時候,他們看不見彼此。
而當那個“我”放下的時候,才看見了“你”。
每個人的世界都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
當你每天心心念念只想著自己的要,擔心著自己的怕的時候,你的世界只有那麼大,你只會在慾望和恐懼中痛苦著。
而當你放下自己,去看看別人的需要,想想別人的感受,去成全別人,溫暖別人的時候,你的世界會變得開闊 明亮,充滿溫情。
逃犯女兒一秒鐘的電影膠片,逃犯如醉如痴迴圈往復的看的時候,是思念和愧疚。
範電影把它放到逃犯口袋裡的時候,是彌補和理解。
保衛科的人把它扔掉的時候,是刻薄和醜陋。
劉閨女把包它的紙撿起來它卻永遠湮沒於大漠之中的時候,是錯過與遺憾。
不管哪個年代,
人性總是那麼錯綜蕪雜,
善惡美醜愛恨情仇不停的交織在一起,
而人生也難免錯過與遺憾。
一生不過一秒鐘,
我唯願,
在當下的這一秒鐘,你在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