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歷了2019年的好萊塢大年之後,
2020年的全球電影業一片蕭條~
到目前為止,能夠角逐2020年奧斯卡的,也只有兩部作品還算合格,
一部是《芝加哥七君子審判》,一部是中國導演趙婷的《無依之地》。
特別是靈氣、詩意的《無依之地》,
趙婷攜手奧斯卡影后“科恩嫂”,一同展現了公路之旅的寂寥與輕盈,目前已經拿下了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
在今年奧斯卡小年裡,我們極有可能擁有一位中國的最佳導演。
2020年的小語種電影,也有不少的驚豔、靈氣之作,沉浸感十足,
比如德國的《溫蒂妮》,一部柔情似水,卻又冷冽如冰的科幻愛情片,
劇情既簡單又迷幻,既有著柏林的冷冽,又有著冷門中世紀傳說的神秘與浪漫氣質。
或是法國愛情片《眼淚之鹽》,黑白的復古色調,
故事講述了渣男和三個女孩的愛情,卻讓觀眾完全拋下了渣男的花心,反而體會到一種法式愛情的古典文學感,
原來,男女最根本的情感邏輯,就是沒有邏輯。
還有年底“麥叔”主演的《酒精計劃》,
既有北歐的冷冽抑鬱,又有一種酗酒後的迷幻放縱,還有結束後的悵然若失。
這大概也是北歐電影的迷人魅力,表面上風輕雲淡,但是內裡又波濤洶湧;
彷彿是高度發達的寒冷北歐國家,但內裡卻與每一個孤獨的世人聯絡在了一起。
北歐電影不算大眾,但一定足夠獨特,
冷冷的笑話,怪異的性格,動輒半天的沉默,這些北歐式的細節,或許會讓你疑惑,
實際上,北歐的電影就和那裡的北歐人一樣,外表看似高冷,其實內心有一顆燃燒的小火球,溫暖著你。
2020年底,還有一部來自北歐挪威的電影非常冷清又迷人:
《畫家與賊》~
該片好像抓住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感,
然而,又在某個瞬間,破除了人與人之間那些難以打破的距離與不理解,
造就了一種跨越階級、經歷、偏見等一切的心靈契合。
故事發生在寒冷的北歐挪威,
女畫家的兩幅暗黑紀實代表作《天鵝頌》、《兩個女孩》,在藝術館展覽時被盜,
小偷是一位癮君子。
在法庭上,女畫家終於見到了小偷,有趣的是,她是這樣形容小偷的:
“我第一眼就被他吸引了,好像一見鍾情,他對我有一種毀滅性的吸引力。”
她做出了一個驚人決定,以這位小偷為靈感作畫,
於是,小偷與女畫家就這樣開啟了一段看似不可能的親密關係。
一位是開著摩托車、滿身紋身、常年吃牢飯、顛沛流離的癮君子盜賊,
一位是有專業院校背景,繪畫功力紮實,擅長寫實人物畫像,油畫作品裡有一種強烈的悲傷、暗黑美感的藝術畫家。
他喝醉了,偷了女畫家的畫,在法庭上,他表示自己忘記把這幅畫丟在了哪裡,
女畫家並沒有抓狂、沒有生氣,沒有和盜賊大吵一架,
她有一種藝術家的天真,微笑著問:
“你覺得我的畫流落去哪裡了,某個黑幫老大的家裡,被放在有密碼門的藏品房裡?”
在法庭上,女畫家神奇的、感性的對這個盜賊產生了一見傾心的感覺,
不是愛情上的一見鍾情,大概是賈寶玉初見林黛玉時的“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那種命中註定的感覺。
這個畫風黑暗,擅長寫實,具有看透人性,善於分析細節的女畫家,
兩個完全不同階級,不同經歷,不同身份,不同追求的人,竟然展開了一種藝術和命運帶來的神奇的聯絡。
在我們固有的印象裡,小眾、陰暗風的女畫家,應該是沉默寡言、孤傲高冷的,
可是咱們的這位女畫家卻有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說話溫暖又接地氣;
在我們的固有印象裡,這個紋身、嗜酒的盜賊,應該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但這位盜賊的確有一種浪子+赤子,放蕩自由+天真爛漫的氣質。
兩個人開始相處時,她為他畫肖像畫,他做她的免費模特,
兩個人一邊抽菸、喝咖啡,一邊談心,一同創造藝術;
就在無言的眼神交匯,以及淳樸真實又不抽象的交流中,擦出了一種soulmate之間的瞭解和互相支援。
“你為什麼要偷我的畫,《兩個女孩》呢?”
“因為它很美。”
兩個人就這樣一邊作畫,一邊談心,解析出了內心潛在的許多部分;
女畫家曾經在德國有過一個常常毆打她的男朋友,於是,她和現男友從德國逃到了挪威,重新開始生活,
她好像對陷入泥沼、黑暗中的人有一種特別的關注,
倒不是聖母的想要拯救對方,而是儘量去體會對方的痛苦,給對方普通朋友一樣對等的回饋與關懷。
不是藝術家與亡命之徒之間抽象的交談,而是深心的交流,
兩個人談骷髏頭的結構是如何的吸引人,談為什麼喜歡掛滿了畫、照片的牆,
只是因為那樣才有生活的感覺;
談自己身上的紋身,敞開心扉,訴說自己為什麼會一步步走上罪惡的道路,
只是因為家庭的缺失與自己無處可逃的孤獨。
畫家不是我們設想的光鮮亮麗,也有交不起房租的煩惱;
也不是我們以為的抽象、縹緲,她也會由衷讚歎一份雞胸肉西紅柿有多好吃,
盜賊也不是無可救藥的墮落到底,
當他看見女畫家連自己的肚子都沒有填飽,卻給自己買滿當當的午餐時,也打心裡的為這份知遇之情感動;
也會在畫家失聯時,瘋狂的寫信去尋找對方。
代表著美與藝術的女畫家,心裡也有不可名狀的對黑暗的好奇;
而罪犯並非天生註定、一條路走到黑的敗類,
他們有著各自不為人知的過往,與豐富的內心世界,
當兩個人誠實的拋開一切階級、利益的顧慮,去信任彼此時,竟然神奇的打破了人們內心孤立宇宙的結界;
他們是兩個人生路上的玩童,是北歐迷茫寒冷黑夜不用言說、不用擁抱的依靠,
用赤子之心洗刷彼此的陰暗,不用爛俗說教、默默使得對方走上正軌的溫暖陪伴。
北歐以社恐聞名,人們高冷又有著距離感;
亞洲的寒暄、美式的恭維、南美的熱情可能會讓他們不知所措,
北歐的高緯度、長夜與高福利如影隨形,不是亞洲式的上傷春悲秋,或者高壓力、高競爭社會導致的焦慮疲憊、低慾望與自嘲,
而是一種長夜裡睜著眼的孤獨與迷茫。
總有一些迷人又抽象的東西,能在某個瞬間治癒“我只覺得他們吵鬧”的孤獨的我們,
比如一生被犯罪和醜陋纏繞,見到畫家筆下的自己時像孩子般痛哭的震撼、靈魂洗滌;
比如畫家在盜賊滿是傷痕、紋身的手上,看到了所謂恐怖遭遇之後的那原始的美感,
你懂的我生命裡那些失意與失敗,我於你精神上的救贖;
我懂你的藝術,你給我無條件的信任、尊重、邊界;
原是一場醜陋的藝術品盜竊世界,可是當畫家遇上了盜走她畫作的盜賊,卻搭上了太空飛船駛進了對方內心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