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南韓娛樂圈可以說是“噩耗不斷”,首先是正值美麗年華、年僅25歲,燦若桃花、乾淨明媚的‘人間水蜜桃’、“口袋妹妹”崔雪莉在家中自殺。
美麗的雪莉香消雲隕後,她生前的好姐妹具荷拉在INS上惋惜落淚,並稱“會帶著雪莉那份好好活下去”,
可是沒想到時隔僅一個月,剛滿28歲、有著一雙靈氣十足的大眼睛,彷彿漫畫裡走出來的具荷拉也選擇在家中自殺。
而就在前不久,那個在舞臺上光芒四射,
即使總以性感熱辣的造型和舞蹈露面、眼神和表情裡卻少不了驕傲和自信的“小Mustang金泫雅”在社交網路坦言:
“原來自己一直有恐慌障礙和抑鬱症”。
接二連三的爆料,讓很多人都不禁發問
“這個國家究竟怎麼了,這個國家的女孩子怎麼了?”
明明是最美麗的年紀、事業有成、有粉絲疼愛追捧、引領著潮流,
究竟有什麼樣的痛苦,讓這些聚光燈下漂亮的女孩們選擇輕生,來抵抗這個世界。
一直以來,南韓都是一個“神奇的國家”,
南韓有著極強的造星能力和時尚風向標,南韓女團、男團、電視劇,在東南亞都有很強的影響力,
甚至在美國權威B榜也偶爾能見到南韓藝人的身影。
但是南韓藝人受到的待遇卻是非常殘酷的,
少則五六年、多則十幾年艱苦的練習生生涯,工資薪水也不高,大概率的抑鬱症、以及時常需要承擔網路質疑與暴力,
甚至很多社交平臺剖析到:
南韓本質是一個被財閥和美國操控的國家,光鮮亮麗的女星都是財閥公子的消遣。
曾經徹查的“張紫妍勝利案”,依然逃不過不了了之的結局。
然而另一邊,南韓電影卻敢於用嚴肅、辛辣、真實的態度去展現南韓的現實問題,
《R爐》裡黑暗校園的揭祕,《殺人回憶》裡氣氛緊張的南韓社會和暴力執法的警察,
今年《寄生蟲》裡讓人膽戰心驚的南韓社會的貧富差距對比。
雖然南韓電影總是敢於不遺餘力的將社會問題搬上大銀幕,
但是南韓社會的現狀依舊不樂觀,在《2008年出生統計》中顯示,2018南韓的新生兒出生率為0.98,
也創下了世界出生率新低的歷史。
就在雪莉、具荷拉自殺身亡事件後,有一部“南韓女性浮世繪”的電影上映,
那就是——《82年生的金智英》,
一播出就拿下了豆瓣8.7的高分,並且空降後成為一週口碑電影榜第一名。
《82年生的金智英》根據同名小說改編而成,直擊南韓家庭和社會上的性別不公議題,
因為她描繪了南韓甚至整個東亞女性的生存現狀,
是一種“溫水煮青蛙”式的緩緩而來的絕望,明明努力掙扎過、也沒有人逼迫自己,
卻好像自己走進了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四處碰壁、無法自拔,
就像金智英在電影裡說:
“這是我的問題嗎?好像所有人都找到了出口,只有我一個人找不到出口。”
電影裡的金智英是南韓80年代最最普通的平凡女性代表,
1982年出生於南韓首爾,父親是公務員,平時沉默寡言,但說起話來也十分嚴厲,
母親是溫柔體貼的家庭主婦、將整個家庭打理的溫暖乾淨,
金智英有一個大兩歲的姐姐、年過三十尚未出嫁,卻活得自信瀟灑,
還有一個已經三十歲的弟弟,雖然已經而立之年,卻被全家人當做寶寶一樣寵愛。
她有一個事業有成、也熱愛家庭的丈夫,一個漂亮的女兒,
可是自從有了家庭之後,自己彷彿陷入了一個牢籠,
從睜眼開始圍著女兒轉圈,丈夫回家後要體貼的準備晚餐,但是她想做的事情呢?
這是一個在南韓、甚至全世界都平凡、普通,但也不失溫暖、安穩的平常家庭。
但是在平靜的水面下,一切暗流湧動,
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金智英和女性們就遭受著那些隱形的不平等性別壁壘,
在岳母家,她剛踏入家門就開始連軸轉,幫岳母洗菜做飯,丈夫見妻子累的直不起腰,就主動去洗碗,
岳母則冷嘲熱諷:“哎呦,你丈夫可真是體貼。”
金智英連忙緊張地解釋:“岳母在家都是我做家務的。”
甚至在母親的生日會上,諸多中年女性對年輕女性的態度也是如此:
“大姐都三十多了,怎麼不結婚”;“還是養兒子好啊,養女兒嫁出去就是別家人了”;
大姐和金智英善解人意的擺好桌椅碗筷,弟弟像個17、18歲的少年一樣等著開飯,
可是沒有人記得她們的好,這是她們應該做的。
自己在公司工作時,溫順又能幹,深受自己女上司的讚揚,但是女上司卻選擇了遜色於自己男同事,
原來是因為公司要組建一支5年以上的宣傳組,而懷孕、照顧孩子的女性、只能擁有全職媽媽的未來,
有一股隱形的職場天花板高高的懸掛在以金智英為代表的青年女性中。
而敬佩的女上司雖叱吒職場,美豔能幹,卻還是要在開會時受到男性的調侃:
“這麼能幹有什麼用,能持家才是最重要的。”
女上司卻只能黯然的說:
“我事業上如此成功,卻是放棄了好妻子、好母親的身份,孩子一出生就交給了母親,未曾好好教育過。”
最大的衝突來自丈夫的“奉獻”,
丈夫見金智英興致勃勃想要繼續自己想做的事情,提出“休育兒假”,遭到了來自岳母的強烈反對:
“怎麼可以讓男人在家帶孩子,女人出去工作,你真是太自私了。”
這一切不是有人針對金智英,而是整個南韓社會的一個習以為常的現狀和文化傳統。
少女時期的金智英,在公車上遇見了尾隨自己回家的男生,
急中生智的金智英,向公車上的阿姨求救,給父親發去了求救簡訊,
事後父親卻說:
“你穿著要得體,裙子太短了。為什麼要報名那麼遠的補習班,明天就退掉。”
好像一切都是女孩子的錯,從來沒有人會說男生應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女性!
父親在飯桌上大聲嚷嚷:
“你也不要再讀了,嫁人就好了,這是你唯一能做好的事。”
這樣男尊女卑的教育和思想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深深滲透在社會、文化和家庭教育中,無孔不入,
沒有人覺得奇怪,沒有人覺得不適,
女性們唯唯諾諾的擔任那些社會為自己設定好的角色,而男人們卻不用為家庭衝鋒陷陣,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金智英的母親也有著和女兒相似的經歷,
為了花錢供哥哥弟弟們讀大學,明明是家裡學習最好的孩子,可是卻將青春年華交給了縫紉機。
大姐是個特別又叛逆的存在,年過三十仍不急著找物件、結婚,
在阿姨們的催婚下,也敢於理直氣壯、樂觀瀟灑的還擊,可是她也曾做過犧牲,
原本是想讀好大學,做出一番事業,卻讀了師範學校,原因是教師是偏好女性的職業,也不會耗費家庭太多的經濟。
金智英苦苦支撐職場女性朋友們,也遭受著辦公室裡的“男女不平等”,
保險員在女廁所安裝了攝像頭,而女性們能做的只有不再去那裡的廁所,因為沒有人為她們發聲,
在職場的日子哪裡有那麼好過,選擇了工作就意味著揹負“拋棄家庭”的稱號,被家人和親戚甚至員工們議論恥笑,
而作為女性還有職場騷擾與隱形天花板,能有什麼反擊呢?
就好像電影結尾處,金智英在面對咖啡廳裡的職場精英們嘲諷自己是“媽蟲”,
她終於鼓起勇氣衝上前去為自己討要公道,而對方只是嫌棄的表情,像是看見了瘋子一般,卻沒有絲毫的抱歉和悔過,
就像是一個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舉起的結實拳頭,卻一拳打在了軟綿綿的棉花上,
這是長年累積的傳統,哪怕一代人覺醒了,都無法改變現狀。
“金智英們”能怎麼做呢?
少女時期被男性欺負,也只能加長裙子、推掉補習班;
畢業於金融專業,卻非本意的選擇了祕書、教師偏好女性的職業;
明明累的不想去婆婆家,也必須去,不然婆婆只會怪罪自己,而不還是自己的丈夫,
父親對自己的夢想從來都是不屑一顧,是啊,只有嫁人才是最好的出路,
多麼可笑,就好像一個沒有出口的迷宮,兜兜轉轉金智英們又回到了原點。
這就像是一個專為女性而設的陷阱,女性們在家庭裡衝鋒陷陣,在旁人眼裡卻是:
“命好啊,拿著丈夫的薪水喝咖啡到處兜兜轉轉”;
父親勸說女人沒必要追求夢想、成為女強人,
曾經豪言壯志有了家庭也不會放棄工作和理想的金智英,也漸漸被安穩的生活誘惑,
她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母親,別人的女兒,別人的兒媳,卻不是82年出生,可以自己做選擇的女性。
就好像伏波娃所說的:
“男人的極大幸運在於不論在成年,還是小時候,他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不過這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
“女人的不幸則在於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她不被要求奮發向上,只被鼓勵滑到極樂,
當她發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通常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
《82年出生的金智英》不僅僅成功刻畫出了一個男尊女卑時代下,溫順憂傷、有苦難言卻無人知曉的女性角色,
更難得的是,它細節之處中,那種戳中人心,讓人瞬間心酸的真實的力量;
弟弟問爸爸:“二姐最喜歡吃什麼?”
爸爸說:“哦,智英啊,紅豆麵包。”
弟弟買了一袋紅豆麵包送給姐姐後,姐姐卻說:
“紅豆麵包是你最愛吃的,我一直最愛的是奶油麵包。”
擊垮我們內心防線的,讓我們看清平淡生活下反常本質的,
從來不是什麼電影裡才會出現的大事,而是那些細微到不能再細微的小事,
一個被重男輕女到自己都習以為常的金智英溫柔口中的:“那是你喜歡的啊,我喜歡的是奶油麵包”。
電影裡並沒有將男性純粹展現為女性的對立面,
而是相反,它展現了當代年輕男性對女性困境的共情與理解,
丈夫會在金智英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時,即使有將來失業無法復職的巨大風險,依舊能提出:“要不我去休育兒假吧?”,
弟弟在知道姐姐的不易後,也會將姐姐少女時心心念唸的鋼筆拱手相讓,還會買麵包送去姐姐家。
男性們也有自己的生存困擾,丈夫想申請育兒假,面臨的卻是無法復職的風險,
整個家庭的重任壓在自己身上,甚至自己早已疲憊不堪,也必須為了滿足母親的希望,開車從首爾去釜山過節。
可以說孔侑飾演的丈夫,將整部電影上升到了一個高度,
這不是單純的女性的困境,也不是簡單的男性的問題,而是整個好南韓社會的問題,
南韓社會對於男性、女性都有著僵硬的認知,男人們就該在職場上衝鋒陷陣、女人們就該囿於晝夜廚房與愛。
也不是所有人的存在都是為了“男尊女卑”、“社會險惡”這樣的功能性責任,
丈夫在拯救妻子於抑鬱臆想時,顯示出了強勁的擔任,這個角色並不是一個比金智英活得更輕鬆的角色,
甚至作為而立之年的男性,他更孤立、更痛苦。
她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父親卻也沒有刻意的對女兒不好,有個愛她、能幹、善良的母親,有個敢於抗爭的姐姐,弟弟雖然不算成熟,也會關心姐姐,
丈夫時時刻刻關注著自己的身體和心理健康;甚至作為“反派”的婆婆,也會在知道金智英生病的訊息後,特意坐車去首爾詢問兒子媳婦的情況,
沒有人是呆板功能性的“反派”,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為生活奔波的人,
沒有人刻意去製造“男尊女卑”的偏差,男人不是壓迫的壞蛋,女人不是無辜的受害者,
因為,一切爭取的不是女權,而是兩性都能自由。
不是為了慘而慘,一切都合理的設定,顯得真實客觀,
沒錯,相比於崔雪莉、金泫雅、具荷拉、她甚至已經算是“幸運”的,
可是這樣的幸運給你,你要不要?
當金智英生病時,整個世界才開始關注她,
而南韓社會裡千千萬萬個普通的金智英們,又何時才有人關注她們的隱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