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晴扮演的那個風情嫵媚的“話匣子”,在雄性基調的男人大戲《老炮兒》裡,絕對是一抹鮮活亮眼的色彩。
甚至就連吳亦凡和李易峰都心儀爭搶的、構成影片矛盾爆發點的官家子弟“小飛”的美貌女友,美則美矣,若論女人的魅力風情,都被許晴完敗。
“話匣子”出場的頭一場戲,許晴就女性魅力大爆發。剛剛出浴的她,雪白浴袍,黑色內衣,一邊擦拭著溼漉漉頭髮一邊移步下樓,步態輕盈如貓,眼神慵懶也如貓—貓一樣神秘魅惑的生物體。
她是被一陣錚錚淙淙的吉他音符聲吸引而去的。接下來,當鏡頭轉到彈著吉他的馮小剛時,我必須承認我有些齣戲。馮導固然演技精湛,但畢竟歲數大了,外形不佳,看一個不帥的“小老頭兒”擺出一副要吸引女孩的瀟灑姿態彈著吉他,那畫面真有些違和。
但“話匣子”卻露出恍惚而溫軟的表情,她一定想起了自己心扉悸動的少女時代,想起了穿著軍大衣手彈吉他的青年六哥。那也是六哥與眾位“老炮兒”們的黃金時代。那時他們頭戴綠軍帽,一人胯下一輛腳踏車,成群結隊飛馳在北京的大街小巷。
那時候他們一個個青瓜蛋子愣頭青,青春熱血在血管裡湧動沸騰,沒什麼事兒是他們不敢做的,哥們兒義氣看得比天還大,欺負我兄弟就是跟我過不去,茬起架來動不動就是三五十人的大場面。
就像六哥這樣為了“兄弟”命都可以不要的仗義小夥,自然會成為眾人擁戴的領袖,也自然會在像話匣子這樣情竇初開的少女眼裡幻化為身披光環的白馬王子。
不得不承認,出生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男孩與當今90、00後這些終日一頭紮在電腦裡的乖乖小宅男相比,那真是男性荷爾蒙爆棚,完全就是放養於天地之間的野生動物,渾身上下洋溢著不羈的野性活力和男人味道。
一代代的審美風向已經變得如此不同。就像當今女孩偏愛粉面朱唇的韓式小奶狗,像“話匣子”這一代的中國女孩,喊出的是“尋找男子漢”的口號,六哥這樣無懼生死,義薄雲天的男人才是她們心目中真正的雄性動物。
但那時她還只是容顏未長成的16歲小毛丫頭,只能用崇拜的目光遠遠望著六哥率領著他的兄弟們騎著28腳踏車風馳電掣而去。
所以多少年過去,當年的一對小情人變成了老情人,她還不無哀怨地問,當年您正眼看過我一眼嗎?
其實六哥對她未必無情,只是在男人的心中,江湖義氣、兄弟情分高於一切,他不屑於那麼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而且,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層很難突破的屏障,那就是年齡。
所以當話匣子問完,六哥回答說,你那時才16.我要是成天拿兩眼賊著你,你媽還不拿一錐子滿大街攮我去啊!
這話有兩層意思,第一,兩人有一定年齡差距,話匣子當年對六哥心生愛慕之時才只是16歲的未成年少女,而六哥起碼已經是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了,他們本身存在不小的年齡差。
第二,當年如果他們在一起,是不被社會主流價值觀所認可的。年齡是一個因素,但更重要的是,在少女話匣子的眼中,六哥這些當年的“小炮兒”何其令人心折,而在她的父母眼中,那些不思進取、不務正業、成日只知滑冰彈琴泡妞嗅蜜的野男孩們,完全是生活在另一世界上的異類,他們憑藉成年人的經驗嗅出了危險氣息,覺得這些男孩是沒有前途的,決不允許自己的女兒和他們過於接近,談戀愛以至於談婚論嫁那更是想都別想。
其實父母們對當年“小炮兒”的排斥並非沒有道理,他們也許抱有成見但並不是偏見,事實證明,從六哥到悶三兒再到他們身邊的眾位老炮兒,當時代從崇尚武力勇者為王進化到以知識才能玩轉世界,老炮兒們溜冰吉他侃大山的“三板斧”逐漸失靈,他們不會英語不懂電腦不通世道逐漸被時代所淘汰,所以除了做生意致富的“洋火兒”,六哥和他的朋友們都混得不怎麼樣,大多處於社會底層,依靠出賣體力謀生,有的甚至還遊走於灰色邊緣地帶。
這時候,褪去了少女夢幻的話匣子們,當她們與在社會上佔有一席之地的丈夫享受著富裕優渥的中產生活時,也許有人會感謝父母的英明睿智。
電影裡好像沒有具體交待“話匣子”是一直未婚還是已婚離異,總之,獨自經營小酒吧的話匣子屬於少有的不忘初心的中年少女,她雖然明白六哥這類北京純爺們兒就像某種野生物種,只適合遠遠觀賞,並不宜於居家栽植。但她對他始終有情,一直難忘,儘管他容顏滄桑一身落魄,但在她眼裡,他永遠是那個率領一幫兄弟騎車在街頭呼嘯而過的少年,那個在窗下彈奏吉他的浪漫情人,那個在滑冰場上吸引無數女孩愛慕眼神的飛馳身影,那個平時也許冷若冰霜、關鍵時刻敢為你用命出頭的仗義爺們兒。
所以儘管話匣子嘴不饒人,但從來心口不一,按照老徐徐靜蕾的說法“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出錢出力,從無二話,為他的事情奔走,為他的身體擔憂,為他掏盡老底兒也在所不惜。而最難得的是,當她遠遠望著他在冰上掙扎喘息而寸步難移時,儘管心焦似焚淚眼如注,但依然佇立岸邊紋絲未動,因為她是最懂他的人,知道他要臉要面兒絕不願意受人憐。
這就是所有男人都夢想得到的北京“大颯蜜”。
當然她覺得她這樣做值。六哥也視她為平生唯一紅粉知己,房產證保險最後都卷一塊兒給她打窗戶撂了進去。
一個小小細節反映出他們之間的真實情意。當六哥又一次找她借錢去“撈”打人被拘起來的悶三兒,話匣子忍不住戳了他的痛處,說他為了悶三腿上縫18針脖子上挨一下差點把命都丟了,問他,這你都忘了嗎?
沒想到六哥就惱了,國罵出口,你TM怎麼那麼多廢話,一句話,到底借還是不借?
斜倚在椅背上吸著煙的話匣子詫異地坐起來,眯起眼睛望著自己曾經愛過,現在依然有情的老情人,狗臉啊,說變就變?
其實罵歸罵,錢肯定還會借,而且她心裡一點不惱:別看現在是我求你,但站著我還是和你一般高!
話匣子其實就喜歡他這股子誰也不尿的氣勢,從年輕時就喜歡,現在還是喜歡。
她就吃他這一套。
儘管她也清楚,即便當初走到了一起他們也未必幸福,但不管時代變遷,他永遠是她心目中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