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各位影迷來,每一年的初始,都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那便是每一年2月的奧斯卡頒獎禮,
然而特殊的2020-2021,不僅僅是個電影小年,奧斯卡頒獎禮也推遲到了4月。
但以最近的威尼斯電影節作為前哨來看,
今年的奧斯卡雖然遲到,但卻很有看頭,
雖沒有去年的大片雲集,但是卻“繼承了”去年很多提名影片的特質。
在去年的奧斯卡大年裡,最大贏家必然是南韓的《寄生蟲》,
雖然,今年的韓國電影不太景氣,但依舊有兩部亞裔電影,成為了奪冠大熱門。
一部是中國女導演趙婷的《無依之地》,已經拿下了威尼斯金獅獎,
風光綺麗的核心,孤獨驕傲的美國公路之旅,還有一點細緻入微的東方“江湖”味。
在城市牢籠、鋼鐵野獸的夾縫中,捕捉了荒野的廣闊無垠,
穿梭在人山人海中,邊走邊愛的,被不懂的人覺得窘迫,被懂的人覺得浪漫,
搭配了“科恩嫂”冷冽又細緻的演技,既有公路片的詩意,又有文藝片的哲思,
拿下了威尼斯,趙婷有沒有可能成為奧斯卡史上第一位中國最佳導演?值得期待!
另一部熱門影片則是講述80年代,韓國裔家庭在美國平淡又撕扯的生活,
文化、習俗、語言、食物、味道、思想熔於一爐,處在分裂狀態,
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移民家庭,成為了極有代表力又很有回味的寫照,
這是今年亞裔題材的熱門和韓國電影的飛昇,《米納裡》會不會又在奧斯卡為韓國贏得一個獎項呢?
去年絕地武士和寡姐的《婚姻故事》,也是近年來網飛衝奧的一部力作,
其中7分鐘像仇人般對罵的戲看得人驚心動魄,彷彿和他們一起經歷了一遭離婚一樣傷心又絕望。
今年奧斯卡熱門影片中,《女人的碎片》~
而相比於《婚姻故事》,它更加平緩,更加輕盈,更加詩意。
《女人的碎片》在結構上,非常的抓人,
其本質上是一部詩意的、非劇情性的、自我和解的電影,
前半小時,鏡頭直懟女主在家分娩的過程,讓觀眾有一種沉浸式的體驗感,
彷彿和女主瑪莎一起經歷著此生第一次的痛苦、迷茫的分娩。
沒有什麼鋪墊,
電影上來就是挺著大肚子的瑪莎和老公在家,即將面臨生產,
老公打電話給一直協助瑪莎的助產士,可助產士此時正在幫助別人接產,表示可能會遲點來,請他們倆做好替代準備。
瑪莎緊張又暴躁,恰好另一位助產士及時趕到,
於是在新助產士與丈夫的幫助和鼓勵下,瑪莎生下了孩子,
然而,當助產士小心翼翼地將新生兒交到瑪莎的手中時,忽然發現新生兒的小身體漸漸發青,突然死亡.......
整段從瑪莎的羊水破裂到新生兒的慘死,導演用了一種全景畫的長鏡頭講述,
日常化的環境、一波三折的敘事、鏡頭直接懟到演員臉上的拍攝手法,看得觀眾們一刻都移不開眼睛;
既被這大膽的隱秘化敘事震驚,又不禁為第一次在家生產的瑪莎捏著一口氣。
心情也不斷隨著事態的進展起起伏伏,
忽然的宮縮,調節後氣氛的暫緩,得知助產士來不了的緊張,新生兒身體逐漸發青……
流暢的鏡頭、私人化的生產故事,也講得一波三折,
每個人都有一種箭在弦上的緊繃感,一邊緩和氣氛,一邊緊張得額頭冒汗。
開場的半小時,就奠定了這部片子的基調,實在是太吸引人了,
新生兒的離世給瑪莎的家庭、助產士等所有人都蒙上了一層灰色陰影,
丈夫頹廢、憤怒、酗酒,找人抱怨、訴說失去的痛苦,時而大吵大鬧,時而又哭又叫。
而瑪莎則希望以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來忘記這段痛苦,
回到工作崗位,去超市認真地挑選蘋果,
細細打量在商場和地鐵上遇見的帶孩子的家庭,吸一根菸,靜靜發呆,種一顆蘋果樹的胚胎……
母親則認為瑪莎應該把那個臨時叫來的助產士告上法庭,
讓她賠款、讓她坐牢,因為一切都是她的不專業造成的,
而瑪莎則覺得沒有必要在失去孩子的情況下,將痛苦和憤怒推到助產士身上,
因為,這樣對她來說,也無法彌補失去孩子的痛苦。
丈夫選擇以自甘墮落,去面對痛苦,並且希望瑪莎能夠與自己一同憤怒發洩;
而瑪莎則希望一個人默默地消化、淡忘;
母親則希望瑪莎能以一種鬥士的精神,去法庭上面對助產士、把她送進牢裡,
怎麼樣,人類的悲歡,其實並不相通,
他們只是吵鬧,即使是最親近的、一同目視著失去的親人,連痛苦也不是相通的。
在《女人的碎片》中,
凡妮莎·柯比將女性在遭受了極大的痛苦後的悲傷,以及不斷拉扯、慢慢癒合的過程表現的細緻入微,
可以說,凡妮莎·柯比的表演完全可以獲得今年奧斯卡影后的殊榮。
明明自己是受傷最深的人,明明自己有想法,
可是周圍的人好像表現的都比自己痛苦,並且希望自己能夠按照對方所想的去做。
艱難生產後,痛失愛子,丈夫的離開、母親的爭吵,
而瑪莎的獨戲裡,卻很少有大吵大鬧,很少有歇斯底里,
影片是透過細節,展現了一個女人緩慢治癒的過程,
比如象徵性極強的蘋果,失去愛女的瑪莎開始習慣性地吃蘋果,吃完一半蘋果留在桌子上……
恢復工作的第一天,下班後就去超市裡買一堆新鮮的綠色蘋果,
細細嗅著蘋果的清香,好像可以忘記了一切的痛苦,
可在這時,媽媽的好朋友出現在超市裡,義憤填膺地和瑪莎控訴助產士……
當丈夫去鬼混,老媽安排著有目地的家庭聚會時,
她只是去書店買了一本種蘋果樹的書,在家裡安安靜靜帶著希望的種著蘋果種子……
到最後的那場庭審會上,當被告律師乾巴巴生硬的問她:
“你有看孩子的身體嗎?你注意到她發青了嗎?她什麼顏色的頭髮?她在你手裡有溫度嗎?她聞起來是什麼味道的?”
瑪莎彷彿走神了一般回答:“蘋果味的。”
這時候,我們才知道,瑪莎那些關於蘋果的執念,都是對失去的孩子的懷念,
痛苦這種東西,即使是熱烈的情緒,即使與身邊人一同承擔,也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這個母親,正以一種溫和又偉大的愛,紀念失去的女兒,同時讓自己move on,
就像《倫敦生活》裡那段經典獨白:
我這些話想說很久了,女人的疼痛是與生俱來的,是我們生理上註定遭受的罪。姨媽痛、胸部脹痛、生產的痛苦。你明白嗎?貫穿一生都要承受,男人則不用。他們的疼痛都要自己去找。所以他們編了一套上帝啊地獄啊的說辭,讓自己能自愧能有所痛苦。
女人的碎片裡,
即使是共同經歷生產的丈夫、同為女人的母親,都無法感知瑪莎的疼痛,理解她與疼痛和解的方式,
細雪、大橋、掉色的深綠指甲油、亂糟糟的銀色短髮、蘋果……
都是女人細膩、脆弱又堅不可摧的碎片,
治癒瑪莎的是時間,也是她與痛苦的互相共存與消解……
卸掉了凹凸的指甲油、紮起了頭髮、大橋竣工、春天來到、蘋果樹茁壯生長,
那些痛苦不是風消雲散,而是以另一種力量方式陪在了女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