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婷是中國第五位金獅獎得主,宋丹丹的繼女
第77屆威尼斯電影節主競賽單元,金獅獎作品《無依之地》的導演,編劇,剪輯。
這原本是去年9月份的事情,但電影北美定檔的是2021年1月29日。
它不像其他電影一樣為了討好“勤勞致富且錢多”的中國觀眾會在中國提前上映。
趙婷寫意性的的《無依之地》對中國觀眾而言是有門檻的
這個門檻不在於電影是如何的複雜,而是說電影平淡的背後具有欺騙性,別被平緩唯美的“美人計”給欺騙了,去年就是它順走的金獅獎
平緩的背後是控訴著的美國現實的各類議題:
體制的無能,後美國夢時代,美國遊牧文化,經濟大蕭條,財富差距,無人贍養的老人,階級問題,冰冷的城市,生命的脆弱,教育問題...
在網際網路高度發達與諮詢爆炸的時代,美國的中西部就跟過去的歐洲中世紀一樣陌生。
那高大的美國夢終究是屬於少數人的,那些大多數的美國平民們,別說夢想了,他們中的大多數連國門都未曾出過。
工作了一輩子,依舊一無所有,看不到希望,也沒有未來。
012011年,內華達州,恩派爾。
那是全球次貸危機危機後第三年,金融危機帶來的餘波還在。
房地產市場的泡沫破滅,給周邊的衍生產業鏈帶去致命的打擊。
房子都沒有買了,又怎麼可能會去買修房子的石膏板呢。
冬季,美國石棉公司(USG)關閉了在內華達西北部恩派爾小鎮建立88年的工廠。
工廠關閉後,恩派爾小鎮的郵政編碼89405停止了運營,宣告著整個小鎮的隨之關閉,官方的地圖也不再記載著這個小鎮,有關恩派兒的一切都在抹去。
鎮上的幾百位居民流離失所。
他們當然有房子,可是房子在這個時刻卻顯得一文不值。
這原本就是依靠著工廠活下來的小鎮,工廠關閉後,居民們也失去來賴以生產的工作與收入,這裡是偏僻的西北部,他們拿什麼來養活自己的家人。
流離失所後,鎮上的居民為了生存,年輕人們開始奔向全國各地,但總有人留下的,留下的那些都是老人或者是即將要退休的人。
我們的女主人公芬恩便是留下的那批人。
結婚三十多年,丈夫也於幾年前去世,她是可以回去的,失去了賴以生存的房子,她至少還有個妹妹可以依靠,妹妹有足夠大的房子能夠給姐姐提供永久的避風港。
但芬恩都拒絕掉了,她不是沒有家,她只是沒有住的房子。
我們也許得知美國的次貸危機糾結給美國人帶來了怎樣的破壞,但是在“人”的話題上,無論是美國人還是中國人,我們的情感是共知想通的。
我們也曾因生活而或多或少的借宿親朋好友的家中,可是為何我們借宿時從來沒有家的那種歸屬感與舒適,用中國的俗話說,這就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家的概念到底是什麼嗎?那不過是一種精神家園的歸屬,現實中有著千篇一律的房子,有著大同小異的商圈,但這些都是“形而上”的房子,精神的家園卻只有一所。
芬恩拒絕的不是那份情感,也不是那份溫暖,她拒絕的是現實資本的構造的困境。
但是藝術家也是恰飯的,溫飽,活下來才是對抗的第一要務。
國家的養老金可救不了她,畢竟美國的養老金可從來不是為底層的人們服務的,它只是政客們競選事的口號與宣傳。
02芬恩選擇了離開恩派爾這座小鎮,
她開著自己自制的房車,往前開,在浪漫主義的鏡頭,頗有孤獨的末世英雄的視角。
其實,芬恩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她其實就是要找份工作,讓自己能吃上飯,活下去。
可活下去在美國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跟芬恩差不多大的一位友人,她從12歲出來就開始工作了,四十多年裡,她做過工人和教師,但是退休的時候卻發現國家給的養老金區區500刀。
500刀能在這個國家吃上一頓高檔餐廳,但是它能讓人過下半輩子嗎?不能。
退休之後的友人,開著她的房車,去往下一個小鎮,打份臨時工,填飽自己的肚子,就連生命消逝的時候,陪伴著她的也只有篝火和石頭。
像她們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但是這個社會壓根就沒有人關心他們。
芬恩從恩派兒離開後,先是去了美國第一大網際網路巨頭,也是美國市值最高的企業亞馬遜CamperForce倉庫做分揀工作。
分揀的工作沒做多久,自動化的機器人又取代了她,於是芬恩又去往下一個地方...又被取代,又離開,又尋找,又被取代...
資本給了他的子民們一口飯吃,但是這頓飯永遠只是三菜一湯,山珍海味永遠不會被擺上桌面,它的子民們也永遠不會有上升的空間。
當然你會說,芬恩做的都是低階勞動力的服務行業或者流水線工人,為什麼不去找份體面的工作?芬恩當然去找申請像那種體面的做辦事的工作.
但是這工作壓根就輪不到她,與她競爭工作崗位的是20歲出頭的大學生和30多歲的職場新階段的女人,芬恩就沒任何的競爭力。
都說知識改變命運,但是能不能接受知識的改造都說不準,教育資源的傾斜問題,存在任何一個國家...對於底層的大多數家庭而言,生計都是問題,何況還是花錢深淵的教育。
芬恩只有流浪,流浪是她靈魂無處安放的生活全部。
跟她一起流浪的也有其他人,有古稀的老人,變賣家產,開著房車,駛向生命的盡頭
有年輕人,開著房車,追尋生命與生存的嚮往,駛向未來的領域
也有的人,他們只是漫無目地的走著,逃避著難以言說的現實。
他們的背後是這個社會的陰暗面:
養老靠的虧空,資本工廠的壓榨,人情世故的冷漠,資本消費的洗禮,無處不在的意識對立,社會意識的分裂與對抗...
失去了一切,靈魂也無依之地,他們在路上,追尋靈魂的意義。
03趙婷在追尋存在的意義的時候,她用的是一種很浪漫主義的方式。但是這種浪漫主義的形式也很美式
正如同《艾利之書》那本能夠在混沌的世界給人們精神家園的“聖經”,趙婷也在《無依之地》設定了一個‘流浪教父’鮑勃。
鮑勃是無數遊牧現代人的精神教父,他給無數迷途的人提供了一份“精神洗禮”的攻略。
如果這劇情按照“精神教父”的模式拍一下,這片子就陷入了“阿甘正傳”式的俗套了。
但畢竟這是金獅級別的電影,趙婷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流俗,於是她又讓這位‘流浪教父’說了另外一句話:“我從沒說過永別,我都是說,我們路上再見”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意思是,那些所謂走出追尋生命意義的人,不斷的上路又不斷的轉身回去,他們一半追尋所謂的自由,但是另一半永遠無法脫離資本工具人的身份。
那些追求“詩和遠方”的人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而這個代價就是當你一隻腳踏出去,另一隻腳要更加用力才能拔出來。
這就相當於,你買了一萬的包,但是你的工資卻只有三千塊錢,你終究是要把這個窟窿填上的。人不可能永遠告別。
在精神信仰的處理上,趙婷是寫實的,就像她自己曾在接受採訪時說的那樣:作為一個女導演,我想把更貼近人性的東西展現在銀幕上。
不同於好萊塢的“個人英雄主義”的結局,不同於傳統勵志片的迴歸救贖happy-ending,影片中的芬恩丟掉了那曾希望的“房子”...
趙婷是這樣把這段戲給拍出來的:
芬恩一路兼職,一路旅行後,跌跌撞撞回到了家中,那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房子,
冷清,佈滿灰塵,但是隻要收拾一下,這裡又是一個溫馨房子,但是芬恩卻選擇了離開,走向荒涼與未知的草原...
她也必須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