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塔倫蒂諾被視為暴力美學電影史上的經典導演之一,他的代表作有《殺死比爾》、《被解救的姜戈》、《低俗小說》等等。
昆汀的作品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辦法接受並喜愛的風格,他的電影特色包含誇張戲謔的暴力情節、具爭議性的黑色幽默。前幾天看了《無恥混蛋》,我深刻地感覺到昆汀真是個瘋子。
《無恥混蛋》的故事架構並不複雜,背景架構在二戰時期納粹橫行的歷史,劇情中有兩條故事線:一條故事線是家庭受納粹迫害,但卻僥倖存活下來的猶太女孩的復仇故事;另一條故事線是有個美國組織「猶太獵人」,專門以殺害納粹軍官為目標。
這樣簡單的故事劇情最後卻創造超過3億美元的票房,便是因為《無恥混蛋》中某些極具標誌性的拍攝手法以及細節處理方式,在影評網站爛蕃茄上有高達88%的正評,豆瓣也有8.6分,《無恥混蛋》也成為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一。
極致的暴力場景展現《無恥混蛋》的背景設定在二戰的納粹歷史中,你可能會設想這會是一部充滿苦難記憶、展現猶太人被迫害的歷史電影,但《無恥混蛋》完全不是這樣的電影,這部電影以大量暴力片段、高度娛樂性的方式在表現納粹議題。
「猶太獵人」以阿爾多(布拉德·皮特飾)為首,組織並沒有什麼遠大的目標,每個組員只有一個任務,就是收集一百張納粹的頭皮(電影中也真的拍攝出組員割下納粹軍官頭皮的畫面,為避免過度血腥還是留給讀者們自己去看電影)。
電影中就有一段是納粹軍官拒絕洩露軍情,被組織中綽號為「猶太熊」(伊萊·羅斯飾)的組員活活以球棒打死。
又或是片中極為經典的納粹與反納粹軍官在酒館中的對峙,德國納粹軍官為揪出反納粹軍官的假身份,利用德國人比「三」的方式與美國人不同的細節,引出反納粹軍官並非德國人的事實,而後雙方展開槍戰,畫面中槍聲不斷,被掃射的木地板塵土飛揚,像這般的瘋狂掃射在電影中也非第一次出現。
把猶太人變成納粹的復仇記電影通常看完《無恥混蛋》的第一個直覺感想就是:「爽」,兩個半小時的片長看來卻不感覺冗長,也沒有任何沉悶的部分,但這也違反了過去電影對於重大歷史議題的謹慎嚴謹的處理態度,有些人則認為這只是一部沉浸在復仇、並把猶太人描寫的與納粹毫無差異,是部深度不夠、且道德混亂的電影。
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待昆汀處理納粹議題的方式,著名的政治哲學家漢娜·阿倫特曾提出「邪惡的平庸性」這個概念,在納粹政權結束後,納粹軍官阿道夫·艾希曼被送到猶太法庭審判,在公眾對於阿道夫·艾希曼一面倒的攻擊、謾罵、仇視,漢娜·阿倫特認為:
「他從來沒有憎恨過猶太人,也從來沒有殺人的意願,所有的罪行都是來自對上級的服從,而服從應該被譽為一種美德。他的美德被納粹領導人濫用,但他不屬於統治階層,只是個受害者,受罰的應該是領導階層。阿道夫·艾希曼說:『我不是那個被打造出來的禽獸,我是謬誤的犧牲品。』」
《無恥混蛋》其實是如實、純粹地展現出大眾的「惡」,我們一邊痛恨著納粹政權的暴力,但一方面同時也希望用同樣的暴力對待納粹政權,當我們觀看《無恥混蛋》感到痛快的同時,其實我們也與惡的距離不遠了。
「脫下軍服別人就不知道你是納粹了。」「穿著納粹軍服,大家都知道你是納粹,但你不可能永遠穿著軍服,一旦你脫下了納粹軍服,就沒有人知道你是納粹了。」
觀眾原本可能期待大反派納粹軍官漢斯會死得很悽慘,但最後卻只得到一個刻在頭上的卍字記號,這似乎聽起來很反高潮,但我卻認為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結局。
如同上面阿爾多所說的,一旦脫下軍服便沒人記得他是納粹了,昆汀所強調的正是「記憶」的重要性。藉由帶著不可磨滅的記號,便能夠時時刻刻提醒著這段納粹歷史,這也昭示了昆汀的歷史觀,藉由記憶達到復仇。
反思到我們現在的社會中,有多少社會事件發生後熱度退了就沒人記得了?就如納粹軍官脫下軍服後,就沒人記得他的納粹身份了。
我們習慣於遺忘,當歷史無法被記憶、被正視時,我們便永遠都無法從歷史中走出,永遠有一群被歷史遺留下來的惡沒有被結束,昆汀在如此戲謔、暴力的電影中,同時也呈現出他所要說的歷史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