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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一部演扶貧搬遷的電視劇《山海情》,猶如一道閃電,給這陰霾的寒冬帶來了一道溫暖的光芒。往事不可追,回憶就像冷風吹,看著電視中的畫面,不禁讓我回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記憶。

隨著這部劇的播出,此劇憑著樸實無華的劇情,極其貼近生活的場景和真實的西北環境,“西北幫”演員真實不做作的表演,尤其是包含著鄉土氣息的西北方言,讓這部劇備受好評。

作為一個西北人,當我看第一集的時候,就被這部劇的劇情背景,劇中真實的農民生活環境和語言特點給深深地吸引了。讓我真切地感受到了當年寧夏西海固人的生活狀況和大西北的風土人情,彷彿身臨其境地回到了那個年代。

那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大概是1994年的冬天吧,我還沒有上學的時候,父母第一次帶我回老家,從不遠千里的新疆坐了三天兩夜的火車,回到老家寧夏西吉縣,去看望親人 。我雖然土生土長在新疆,但我的祖籍在寧夏西海固,我的老家就在西吉縣,那裡也是我的祖輩繁衍生息了幾代人的地方,我的父母從小就在那裡長大。

說起西海固,也許很多人不知道,但聽說它的人可能都知道,它曾被聯合國糧食開發組織確定為“世界上最不適宜人類生存的地區之一”。西海固是寧夏回族自治區南部山區的俗稱。這裡地處黃土高原,山大溝深、乾旱少雨、地瘠民貧,農民們百餘年來只有“靠天吃飯”的無奈,有著“苦瘠甲天下”之稱。

常年缺少雨水灌溉的西海固大地,表面植被稀少,風沙很容易形成,東南西北風成了西海固人民的歌。“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大風從這裡刮過,不管是西北風還是東南風,都是我的歌,我的歌……”

我的老家就是西吉縣的一個小村莊,那裡被茫茫的黃土高原所包圍著。自從五六歲時被父母帶著回老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現在回想起來,老家西海固留給我的只有一些深刻的片段記憶。

老家吃水非常困難

記憶中每天早晨,堂哥都會牽著毛驢和騾子馱著幾個大鐵桶,走幾公里的山路去到很遠的壩裡馱水。那個年代,雖然新疆伊犁也還沒有普及自來水,我們也是挑水或者吃井水,但是吃水一點都不困難,在自家院子裡向下挖七八米就會出水,離家不足1公里就有河水,吃水還是很方便的。

老家待客必吃酸湯長面

90年代,老家西海固的老百姓待客最常做的就是酸湯長面,因為那個時候剛剛解決溫飽問題,平時吃的菜只有洋芋蘿蔔,很少有其他的菜更別說有肉吃了,所以家裡一般來客人了,就把家裡存著的幾顆雞蛋拿出來配上蔥花炒了,再用陳醋嗆個酸湯,下上長面來招待客人。

長面其實就是手擀麵,把面擀開一折一折的疊起來,用仞子切成韭葉長條,然後下鍋煮熟以後,撈進碗裡的時候要擺三擺,再澆上熗好的酸湯,面上舀上一勺炒好的香蔥炒雞蛋,一碗熱氣騰騰的長面就做好了,那個年代能吃上一頓長面,那可比現在吃一頓肉都香呢!一碗酸湯長面,情在其中,意在其中!

鍘草喂牛 燒柴拉風匣

我第一次見鍘刀是在老家的草垛旁。那個年代乾旱缺水導致老家莊稼收成不好,所以喂牲畜的草料也就比較稀缺,再加上家裡平時生火做飯也需要燒柴(這裡的柴不是木頭柴禾,而是指農作物的秸稈),所以為了不浪費草,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一把鍘草的鍘刀,用來將麥草秸稈鍘成一小節一小節的來喂牲口,這樣牲畜就吃的比較乾淨,不至於造成太大的浪費。

鍘草的工具鍘刀,跟《鍘美案》裡的鍘刀一個原理。主要有鍘刀和鍘床兩部分組成,鍘床為木製,中段豎直開縫,下底鏤空,使刀刃能鬆鬆地“吃”進去,鍘刀前端夾在鍘床縫裡,用鐵栓串在一起,形成一個活動的軸,刀的上端安裝一個木頭杷柄。

鍘草時有兩人操作,配合默契,一個人站前面雙手持柄彎腰按鍘刀,一按一提把草砸斷;另一人在鍘床一側蹲倒入草,雙手把草抱住一段一段地往刀刃處移動。

我第一次見風匣是在老家的灶火旁。風匣又名風箱,是西海固農家用來燒火做飯的一種生活工具。原理類似於現在的鼓風機。那時候老家的每戶人家基本都用土灶,因為燒水做飯的燒材基本都是麥草之類的東西,所以必須靠拉風匣來增加火力。燒火的時候,左手往灶火裡填燒材,右手不停的拉風匣。

風匣的構造大致如下:它是一個木頭做的長方體的匣子,高和寬大概三、四十公分,長約六、七十公分。風匣的後面有一個小方孔,裡面按著一個擋(,它的上面用一個卯扣按在小孔上,推風匣的時候,閉風板子把小孔堵上,防止風匣裡的空氣向外洩露,拉風匣的時候,閉風板子向裡面閃進來,把外面的空氣吸到風匣裡面。風匣的左邊中間位置有一個出風口,外面有一個木頭做的通風嘴子,直接伸到灶火的爐齒子邊上,這樣,在拉風匣的時候,通過後面的小孔把外面的空氣吸進來,推風匣的時候,把空氣從左側的出風口吹到灶火裡面,透過吹出去的風力,讓裡面燒的東西燃燒得更加充分,火燒得更旺。

因為燒火的東西多以牲口糞和麥草、蒿子為主,燒這些東西的時候必須不停地拉風匣,否則就只冒煙不著火,所以如果是一個人做飯,就只能一邊燒火一邊炒萊切面,往往是添一把柴燒一把火,再把手在圍裙上擦一下就再去切菜切面,因此,好多婦女的圍裙上都有一個擦了手留下的黑印跡。

吃炒麵喝罐罐茶

我第一次吃炒麵喝罐罐茶也是在西吉老家。老家雖然乾旱缺水,但是種的農作物的品種卻很多,常見的有莜麥、蕎麥、藜麥、穀子、糜子、等穀類。那個年代農民生活貧苦,老家人主要以“炒麵”作為日常喝早茶的茶點。

“炒麵”又叫熟面。熟面的製作方法比較簡單,但做起來比較費時,先把莜麥在大鍋裡炒熟,晾乾,接下來,就是把炒熟的油麥放到石磨上磨,家裡條件好的可以在裡面加點糖,剛剛磨完的熟面是最好吃的,那味道,給我這輩子留下了深刻的記憶!

吃炒麵吃法不同,拌著吃、喝著吃和幹吃。拌著吃,就是炒麵加些開水攪成麵糰一口一口吃,也有柿餅或焪洋芋搗爛拌上炒麵吃;喝著吃,就是炒麵用開水衝成粥,這兩種吃法都還好吃。而幹吃要會吃呢,也就是要慢吃巧吃,不會吃就嗆到氣管裡噴出炒麵,引起不停的咳嗽。幹吃就是幹嚼,嚼在嘴裡是越嚼越多,越嚼越有味,再泯一小口茶或開水下嚥,那才是回味悠長的感覺。

記得第一次吃炒麵還鬧了笑話,當時去一個親戚家裡,正好碰到他家在吃炒麵,小孩見到新鮮事物都比較好奇嘛,當時我就喊著也要吃炒麵,於是家人餵我吃了一口炒麵,這炒麵我含在嘴裡還沒咀嚼呢,一個親戚就問我好不好吃,未曾想我張口說好吃的時候,炒麵就一下從我口中噴了出來噴的我滿臉都是面,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從那以後我才知道吃炒麵是有講究的,吃炒麵必須得一口炒麵一口茶,面要就著茶吃,這樣才不會把面從口中噴灑出來。

喝“罐罐茶”是老家農民的一種飲食文化。冬天走進老家西海固的農家,喝罐罐茶成為招待親朋鄰友的家常之舉。隨著來客的多少,喝茶的次數更就不定了。那些常來常往的常客,左鄰右舍的茶友,都成為座上嘉賓,輪流暢飲,談笑風生,其樂融融。

主人熱情地招呼客人上炕坐了,端上一個火盆,用樹枝和劈柴生起一堆火來,周圍放上煮茶的陶瓷小茶罐,添上水燒著。這種茶罐通常一人用一個,一盆火一般放三、四個,客人多了就輪流喝。客人圍著火坐成一圈,每人面前放一隻茶盅,裡面加些冰糖。好客的主人拿出上等的好茶葉和紅棗,再端上一碟子饃饃或者一盆炒麵,吃著烤饃炒麵喝著茶,真香啊!

濃濃的釅茶,嗆人的煙霧,以及雲裡霧裡的老人,定格著那個年代的時光,詮釋著那個年代的生活,緩慢而悠然,苦澀卻溫馨。這幅古老的剪影在我童年時就刻印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交通極不便利

老家在西海固的山區農村,那裡真的是山大溝深。在90年代那裡的交通非常不便利,村與村之間基本上都是山路土路,是沒有現在的公路硬化路更不要說柏油路了。記得當時和父母去葉家河姑姑家,全程步行翻山下溝的走了大半天才到。去高崖的姨姨家,也是翻山越嶺的走的都是山路。

那時鄉和鄉之間是通了公路的,但是那時的公路修建的不是很好,再加上老家山區的地形,所以到了冬天路上都是冰溜子,開車是非常危險的。記得那時候老家的主要交通汽車就是那種兩個把手的“手扶拖拉機”,和三個輪子的“蹦蹦車”(蹦蹦車,是農用機動三輪運輸車的別稱,也是西海固農民接地氣的一種叫法。作為老家農村常用的一種交通工具,“蹦蹦車”以結構簡單、結實耐用、操作靈活等優點,長期深受廣大西海固百姓的喜愛。)乘客都坐在拖拉機的車廂裡。

有一天去沙溝鄉,坐的就是這種拖拉機,當天下了寒流,路面上結了一層冰溜子,“手扶拖拉機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爬行著,在下一個陡坡的時候,路的一面靠山一面臨崖,我們一車廂人就坐在拖拉機的車廂裡,當時父母叫我閉上眼睛不要看,不過我還是偷偷的睜開了眼睛,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感覺自己就要掉入萬丈深淵了,當時真的感覺自己的頭髮都豎起來了。現在想想真的很佩服司機的膽量,更佩服那些乘客,那麼危險也敢去坐,但是不坐也沒辦法,除了步行又沒有更好的交通工具。

這就是我記憶中的老家西海固,我的祖輩們頑強的在這裡生活了數百年,他們不畏生活環境的艱苦,不願意離開這裡,也不曾想過要去什麼地方求生,他們用自己頑強的意志力與艱苦的生存環境不斷地做著鬥爭,儘自己最大的生命力量,改善著周圍的生存環境,適應著這裡的特殊的生活條件,創造著自己的奇蹟,也創造著生命的奇蹟。

長大後,因為上學工作等原因,就再也沒有機會回老家探親轉轉了。但是父親經常回去,這些年來父親每次回去都能帶來一些有關於老家的好訊息。近些年來,老家西海固連著中南海。在黨中央的深情牽掛、親切關懷下,西海固人民自強不息,在“苦瘠甲天下”之地譜寫了戰天鬥地的減貧史詩 !西海固首開有計劃、有組織、大規模“開發式”扶貧的先河。移民搬遷,百萬農民遷出深山;退耕還林、封草禁牧、封山育林,實施最嚴格的生態保護措施;人工造林、飛播造林,多種增綠舉措齊頭並進……一幕幕“敢教日月換新天”的故事在西海固砥礪前行程序中留下了一串串鏗鏘足跡!

如今的老家西海固,黃河水揚上旱塬,自來水入戶潤心田;高鐵高速公路四通八達。山川如畫、滿目蒼翠,綠水青山正在變成金山銀山;現代農牧助力產業迴圈,鄉村旅遊魅力無限,農村處處洋溢著幸福的笑臉,西海固已然換了人間!

隨著社會的發展,時代的變遷,往事如煙。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曾經的小孩已經初為人父,老家西海固也換了新顏,時間改變了許多,不變的是曾經的記憶和對老家西海固那份深深地思念!憶苦當年,歲月流逝,唯有記憶,上一輩人的辛勞是我們這一代人無法體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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