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了工作怕什麼,和我們一起創業吧,遇到困難要振作...”
“我知道你失去家人很難過,但人活著要有點正能量,像我這樣...”
“再苦再累都會過去的,你這麼頹廢可不行...”
已經過去的2020,有人失去了家人,有人失去了工作,有人失去了健康,有人失去了事業.....
而我也聽了太多太多這樣“正能量”的話語,可我始終沒辦法讓自己的生活再次“有滋有味”。以為終於結束了,豈知2020只是開始。
當進入2021,隔離、封城、核酸檢測這些字眼再次向我襲來時,我再次陷入別人眼裡的“焦慮與頹廢”。可就在這時,我看到了一部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那主人公彷彿就是我,那想要勸說別人顯示“正能量”的人,也彷彿就是我。
《從心開始》電影海報
這部《從心開始》,從眾多反映“困境與創傷”的電影中脫穎而出,獲得東京國際電影節等大獎,只因它從來沒有停留在災難事件本身,更沒有隻強調“正能量”,它讓我看見了每一個身處困境者的內心:
一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究竟會給人帶來怎樣的毀滅性心理創傷?
那些我們認為不可理喻的行為背後究竟有怎樣不為人知的深層原因?
當我們自以為是地評判別人時,當我們自以為顯示“正能量”時,我們是否忘卻了什麼叫“感同身受”?
艾倫(唐·錢德爾 Don Cheadle 飾)是一名成功的牙醫,有著美滿幸福的家庭,心裡卻不快樂。這一天他遇到了牙醫學校的朋友查理(亞當·桑德勒 Adam Sandler飾),自從911事件以後,他們就失去了聯絡。這位曾經的牙醫,戴著耳機,亂糟糟的頭髮,騎一輛滑板車,孤獨落寞的身影讓強森很擔心。更何況,這個同居室友還假裝不認識他。
走進查理亂糟糟的房間,他意識到他的朋友需要幫助,911事件中妻子和三個女兒的逝去已經徹底改變了查理的生活,他現在沒有工作,靠鉅額的撫卹賠償金放縱的生活,悲傷和頹廢卻無法掩飾。他拒絕回憶,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過家人,也假裝不認識所有人。
兩個都不快樂的男人走到了一起。在工作中受到女病人騷擾卻被合夥人逼迫要自己解決問題的艾倫,從來沒有自己時間的艾倫,品嚐了查理無需工作,自由揮霍的生活,嚐到了自由的甘甜,也感受到了查理的痛苦。艾倫開始走近查理,也因此遇到了用不同方式對待查理的人。
01
請不要用你的標準來評判我
查理的岳父岳母汀普曼夫婦來到查理的住處,說他們只想和查理談談,對落荒而逃的查理,他們抱怨他完全封閉, 不去工作,也不願談到妻女。在法庭上,他們指責查理不想拿回妻女的照片,還摔壞了妻子留下的一盞檯燈,他們認為如果愛妻子和女兒,查理就應該像他們一樣隨身攜帶照片,珍惜妻子的遺物,多談論妻女的過去,多聯絡妻女的親人。
可是,他們不知道查理根本無需看照片,就會在大街上每一個人的身上看見妻女的影子,甚至一條德國犬,也會讓他想起自家的貴賓狗。過去的生活就像影像一樣清清楚楚,又無所不在。
他們不知道就因為妻子對他唯一的要求是進門脫鞋子以免弄髒地毯,他就把脫鞋子當成最重要的事。
他們不知道因為和妻子的最後一次談話是因為談論廚房裝修而不快,查理就把廚房裝修了幾百次。
他不想看,不想說,只是因為最深的愛在心裡,最痛的傷也在心裡。因為無法承受這份失去,才把自己放縱到音樂和笑聲裡,只為暫時的逃避。
汀普曼夫婦知道他痛,甚至知道他需要接受心理輔導,但他們不知道他如此的痛,痛得無法面對。
我們是不是也如汀普曼夫婦一樣,用自己的標準在評判著別人,卻根本看不到這異於常人的行為背後的原因?他不知道你們想要他怎樣做嗎?不,他知道,他明明白白地知道,可是他做不到。有多少的痛苦,有怎樣的經歷才讓他寧可承受別人的指指點點,卻依然龜縮在我行我素的世界裡?他只想活著啊。
02
我是不是應該一直
把你保護在那不想觸碰的世界裡?
所幸,查理的世界裡還有房東太太,還有他以前最好的朋友蘇格曼,遇到汀普曼夫婦上門,房東太太會說“我來幫你應付”;
擔心查理財產受到損失,蘇格曼會盡職盡責為他守護,雖然查理根本不想理他。
當艾倫找到蘇格曼想讓他勸說查理接受心理輔導時,蘇格曼認為自己最瞭解查理心裡的痛,知道查理不希望有人問他問題,不願有人打擾他,蘇格曼因為知道查理心中的禁忌,而選擇照顧好查理,不去觸碰他的痛,讓他呆在自己的洞穴裡。
他不想面對,就不讓他面對,這是對還是錯?
是縱容還是愛護?
這是不是又是我們的另外一個影子,我小心翼翼地對待你的痛,守護著你。
可是,這樣的查理快樂嗎?
蘇格曼不知道的是,那個不想面對的是查理,那個渴望面對,渴望走出去的也是查理,只是,他需要更多的力量和勇氣。查理比誰都清楚,不面對,就這樣逃避下去,就會永遠在痛苦中沉溺,這是長長的沒有休止的痛,但還可以承受。面對,要承受的是比現在十倍萬倍的痛,甚至可能因無法承受而死去,但走過去,就是晴天。
到底該如何選擇?到底要不要面對?
03
那些面對中的痛和勇氣
艾倫無意中提到家人,查理潑了他一身咖啡。
艾倫問他是否懷念過去,查理直接把他的辦公室砸了。
艾倫帶他假裝偶遇心理醫生,查理識破心理醫生的身份大罵著離去。
甚至艾倫的父親過世,查理也躲避著,一直要求強森陪他去吃飯繼續午夜的放縱。
是不是我們真的不應該去觸碰他?
他是如此的敏感,如此的痛苦。可是,查理每次都主動去找艾倫,因為,他聞到了希望的味道 ,他渴望救贖,他主動說要去做心理輔導。
好,他自己主動做的,是不是就應該積極地配合心理醫生?
並不是,每次他都不說什麼,他甚至挑釁地說起美女醫生安吉拉的胸,然而,每次他都按時前去。
你是否看到,每一次的不說背後他心裡都有了一次面對 ,每一次練習他都在積聚力量。
在安吉拉醫生告訴他要說出自己的故事的時候,他出門就告訴了艾倫,那是第一次直面,你看到了他的勇氣嗎?你看到了他對陽光的嚮往嗎?
說出去就好了嗎?
又一次告訴你並不是。
直面真的好痛。揭開傷疤的查理帶著滴血的心回憶著當時的場面,拿出手槍,只想去死。因為沒有找到子彈,他上街在警察面前佯裝要槍殺別人,只是渴望警察把自己擊斃。看到他眼中那一心求死的目光,我才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才知道他有多痛。
不,我還是不知道,我只是以為我知道,原來根本就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你不經歷,你就不可能知道。
查理沒有被擊斃,他面臨被強制就醫一年的審判,在法庭上,在看到妻女的照片之後,查理承受了更為巨大的痛苦,即使把耳機音量開到最大,依然抵擋不了痛苦的來襲。他瘋狂地嘶喊著,身體搖擺瑟縮著,整個人都崩潰了。
然而,也是在崩潰過後,他面對了汀普曼夫婦,說出自己的心聲,自己對妻女的想念,自己的痛苦。
最後他搬出到處都是妻女身影的家,開始了新生活。
他終於走向了陽光。
安吉拉醫生說,我們應該讓查理自己摸索出自己的路,不是按我們的步調,而是他自己的步調。
就像安吉拉醫生做的,每次輔導還沒開口,查理就要求結束,而安吉拉醫生每次都會說,如果你想結束,我們就結束。
艾倫和安吉拉醫生做的就是按著查理的步調,不期待,不評判,但只要你需要我,我就在,我陪著你一起慢慢往前走。我理解你的痛,也欣賞你的勇氣,不急,我們慢慢走,你甚至可以停下來,休息一下,繼續前行。
而我們呢?
我們多少次給朋友說過,別難過,放寬心?我們是不是給朋友打氣,別逃避,勇敢去面對?又或者說,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這不值得痛苦?
可他們做不到啊!
他就在難過,你讓他怎麼不難過?他沒有力量,你讓他怎樣去面對?他就是痛苦了 ,你如何讓他像別人一樣不痛苦?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沒有經歷過痛苦,就不要勸說別人堅強。
不要去要求別人走出困境,而是幫助他走出困境。
汀普曼夫婦為什麼會評判查理?
因為不懂,更因為只想滿足自己的需求,就根本無法懂得別人。
蘇格曼為啥選擇了任由查理逃避下去?
因為還是不夠懂,不懂得生命的頑強,生命的向上。
我們呢?
為什麼我們總會希望用一大段道理說服親友儘快走出來?我們懂得他理解他嗎?我們自己又有怎樣的需求摻雜在裡面?
汀普曼夫婦,蘇格曼,艾倫,
在你的親友遭遇困境的時候 ,你是誰?
在你自己遭遇困境的時候,你希望遇見誰?
2021,祝你從心開始,敬畏每一個生命!
版式:ann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