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曾被稱為“新臺灣四公子”之首、風流一生的臺灣富商黃任中病危,當年身邊的鶯鶯燕燕早已經煙消雲散,留在他身邊的,只剩他的姐姐、一名義女小潘潘和自己的兒子。
神志不清間,他喃喃道:“叫人來,遺囑要改一下,珠寶得留給寶蓮,以前送給她,她不要,可你們沒有一個人有她帶著好看......”身邊的小潘潘大驚失色,半天方吞吞吐吐道:“寶蓮姐已經不在了......”
黃任中彷彿從夢中驚醒,一時間百感交集,老淚縱橫。而此時,距他口中的寶蓮香消玉殞,只不過不到兩年的光景。
或許,在這一刻,他對她是有點愛意的,可是這點愛意來得太遲了,遲到既不足以讓她感覺到值得留下的一點點暖意,更沒有辦法拽住她邁向天台的最後一步。
她就是陳寶蓮,空有絕世美貌和不俗演技,卻如同飛蛾一般,拼命追逐著眼裡那點光和熱,最後以火焚身,化作黃昏裡一點微弱的小火花,閃了一瞬,就滅了。
而她孜孜以求的,不過是一點點可憐的愛罷了。
1. 她身邊最大的惡意,來自母親1973年,陳寶蓮出生於上海,剛剛四歲時,父母離婚,母親把她丟給外婆後,很久都不管不顧。
好在外婆汪漪對她十分疼愛,讓她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汪漪畢業於復旦大學,知書達理,長得也很美,曾經演過《太太萬歲》等多部電影,有“小王丹鳳”之稱。
陳寶蓮的外婆汪漪
如果能長留於外婆身邊,或許陳寶蓮的人生能有所改變。然而,1985年,她的母親搬到香港,因為染上賭博,常常被人追債。
一個偶然的機會,陳母看到電視上的葉玉卿奪得了“亞洲小姐”的季軍,從此成為一顆新星。陳母馬上想到,自己也有個漂亮的女兒,於是,她立刻設法把女兒接到香港,打算把她培養成自己的搖錢樹。
而這一年,陳寶蓮只有12歲,天真的她還在為回到母親身邊欣喜不已時,陳母早已為她暗暗織就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把女兒養了三年後,陳母就迫不及待地推她出門當模特,剛剛15歲,就拍下了不少香豔的圖片。
好容易等到女兒到了17歲,陳母安排女兒參加了亞姐大賽。
但這一屆亞姐太過強悍,有給成龍生了小龍女的吳綺莉,擁有葡萄牙血統的施綺蓮,溫婉美麗的楊玉梅,陳寶蓮連五強都沒能進。
然而因為模樣實在標緻,陳玉蓮吸引了不少導演的目光,不久,就有人拿著合約找上門來了。
陳母如獲至寶,只要錢給足,統統來者不拒。陳寶蓮才17歲,她就代她簽了一部風月片。據說,在她拍攝的時候,有導演都看不下去,大喊道:“這怎麼拍,怎麼拍?”
對陳寶蓮來說,更是又恐懼又羞辱的回憶。與陳寶蓮有過合作的曹查理回憶:拍攝時陳寶蓮極不情願,在片場不僅一直哭,還拒絕對戲演員的觸碰。
現場的工作人員告訴她:“合同你已經簽了,走不了了,你必須拍。”合同簽了,錢也給母親了,不拍就要大筆違約金,陳寶蓮別無選擇,只能一邊拍,一邊哭,也正因為此,她在戲裡永遠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幽怨,十分動人。
後來,她接的戲一部比一部尺度大,又有過硬的顏值和身材,很快,名氣直逼葉玉卿。
但她利慾薰心的母親並不滿足,僅1993年,她就一口氣給女兒簽了10部風月片。想反抗的陳寶蓮感到無能為力,每天幾乎只能睡一兩個小時,除了在片場就是在去下一個片場的路上,她感嘆:
“我做的都不是女孩該做的,也不是其他人可以承受的事……”
幸運的是,1994年,周星馳點名要陳寶蓮參演《國產凌凌漆》,飾演性感女殺手“愛美神”,她美麗的容貌,冷豔的氣質,風頭竟然蓋過了女主袁詠儀。
一般參演過周星馳電影的女星都會大紅大紫,陳寶蓮本來也有這個機會。然而,由於她長期勞累,子宮出了問題,不得不住院休養。半年出院後,已經錯失了轉型的最佳良機。
母親就像附在她身上的水蛭,不僅過早將她推進充滿著慾望和惡意的名利場,更在貪婪地攫取她的一切,包括健康。
2. 被一顆糖哄走的大女孩20歲那年,陳寶蓮遇上了她的另一個劫,臺灣富商黃任中。他是臺灣風雲人物,1995年曾是《福布斯》全球華人富豪榜上排名第214的富人。同時,他又被李敖封為“臺灣三大丑男”榜首。
有錢長得醜並不稀奇,讓他聲名遠播的,是他“花花公子”的名號。他曾直言不諱地告訴傳媒,他這一生有四大愛好:“美女、美酒、跑車、豪宅”。還說“女人是我生命原動力,沒有女人我吃不下飯。我色,可是我敢公開色,為何一定要偷偷摸摸地色?”
黃任中身邊美女如雲
據說,黃任中一看到陳寶蓮的照片,就驚為天人。很快,他專門奔赴香港,設法把陳寶蓮約了出來。一見面,更是神魂顛倒,從此一擲千金,珠寶豪車不斷砸上去,卻都被陳寶蓮退了回來。
因為陳寶蓮當時有個男友,名叫莫少聰,對這段情,陳寶蓮全情投入,可偏偏莫少聰一腳踩兩隻船,偷吃日籍空姐,被陳寶蓮當場撞破。
就在陳寶蓮傷心欲絕的時候,黃任中大打溫情牌,不惜調動直升機接她去吃飯,並認她為乾女兒,還許諾要幫她轉型,把脫掉的衣服再穿上去,為此,不惜與第4任妻子離婚。
對於幼年失去父母之愛,又剛被男友背叛過的陳寶蓮來說,黃任中滿足了她從小就缺失的愛與安全感的想象。
有句話說:“如果父母對女兒不好,外人僅拿一顆糖就能騙走”。陳寶蓮就是這樣的小孩,但凡有人給她一點點溫暖,她就很容易就愛上對方。
陳寶蓮和黃任中
很難說她的愛是男女之愛,還是彌補一直缺失的父愛。據說有一回,她在一次聚餐中,當著黃任中一干女友們的面,半跪下來,將頭埋在黃任中的雙腿間,仰頭看他,像一個小女兒一樣,向黃任中索要一輛80幾萬的車:“爸爸,我定了一輛車......”
十足一個向父親撒嬌的小女兒,而黃任中也很享受這種關係,一段時期內,幾乎對她有求必應。
但很快,他厭倦了。
3.整個香港都在圍觀她的瘋為什麼說愛上父親型男人的女孩一般都很容易“作”,有時候甚至有些無理取鬧。
因為她渴望從異性那裡得到安全感,所以容易在思想中建立一個極為理想化的異性形象,把它對映到現實中,當現實不如自己所想,就會覺得自己受傷了,開始消極,感到自己很可憐很委屈。
這時候,如果她的伴侶能給她足夠的包容和愛,讓她能夠逐漸重建自我時,她會慢慢由那個委屈擰巴的小女孩長成大人,兩人的關係逐漸走向正常化。
但黃任中明顯不是這樣的人,陳寶蓮不過是獵豔名單上的一個,他根本給不起她所渴望的無條件的愛。
當陳寶蓮沉重的愛一再得不到想要的迴應時,她開始歇斯底里、一哭二鬧三上吊、吸毒酗酒無一不沾。
時間久了,黃任中漸漸對她失去了耐心。為了打發她,他給了陳寶蓮一大筆錢,讓她出國讀書。可她人在國外,卻始終放不下黃任中,於是又回來找他。黃任中徹底厭煩,選擇一刀兩斷。甚至將曾經和她同床50多次的隱私公之於眾,引起輿論譁然。
訊息傳來,陳寶蓮徹底失控了。
98年在《感官世界》首映禮上,情緒失控,當場用小剪刀割傷手腕,後被救下;
99年3月,疑要脅黃任中不遂,服過量藥物試圖自絕;
11月,在臺灣買珠寶不給錢還打人,被送到警局又大吵大鬧;
12月,在倫敦與人打架被判監十日;
在王力宏演唱會上毆打歌迷;
聲稱家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放火燒掉自己的房子…
從此,陳寶蓮聲名狼藉,被港媒戲稱為“四大癲王”之一。
可悲的是,整個香港都在圍觀她的“瘋”。
在《瘋癲與文明》一書中,哲學家福柯考古了人類的“瘋癲史”,他在史料中發現:
早在中世紀,展示瘋子就是一個非常古老的風俗。
在德國的某些瘋人塔上,裝有柵窗,可以讓人們看到鎖在瘋人塔裡的瘋人,這些瘋人成為城關的奇特一景。
“這些不幸者的古怪表現及其境遇引起觀眾的嘲笑和侮辱性的憐憫。瘋癲變成這個世界的純粹景觀。”收容院因此具有一種囚籠的形象和一種動物園的外觀。
於是這成為一種惡性迴圈,八卦雜誌不斷刊登她的“瘋態”,大眾圍繞報道而產生的惡意和嘲笑又加劇了她的壓力與無助,為她的崩潰瘋癲再添一把柴。
終於到了2000年7月31日,陳寶蓮在上海給黃任中打電話,說:“我想回家。”黃任中淡淡地說:“遺囑我早已立好,缺錢我馬上安排給你匯過去。”
陳寶蓮絕望了,她自己作踐自己,費盡力氣只是想引起黃任中的注意,但在他心裡,自己只是一個能用錢打發的玩意兒。於是,她在一張便籤紙上寫下:“媽媽,寶蓮去了,請轉告少爺,寶蓮至死愛著他。”隨後從寓所一躍而下,終年29歲,而此刻,她始終沒有明確親生父親的兒子才剛剛滿月。
就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還惦記著這兩個她曾經愛過的人,儘管這兩個人一再殘忍地傷她到體無完膚。
結語:陳寶蓮留下的孩子,後來被王菲的經紀人寬姐收養,王菲等人也對他關愛有加,最近他被爆出向小女友表白,也許他可以過上母親曾經求而不得的生活,享受愛,也認真地去愛。
“無論怎麼樣,只要有人愛,就足夠。”——和被嫌棄的松子一樣,這大概是陳寶蓮的人生信條和生活信仰,而她的一生也在為這句話努力實踐著。可惜,每一次的全情付出,換回來的,都是傷痕累累。
然而,儘管我們無法選擇出生,無法規避成長中不可避免的傷害,但卻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道路。這種選擇不是徘徊在黑暗中苦苦掙扎,甚至用瘋狂來填滿內心的苦悶,而是願意從這冥冥中去努力尋找一線希望。
即使現實如此的慘淡,即使改變如此的不可預料,但是,只有正視痛苦才是掙脫痛苦的唯一法則。當你去直面那些內心的痛苦和衝突時,真正的救贖和選擇才可能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