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當代價值觀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以高概念框架,載入自由、平等的闡釋,跳脫而不出戲,戲劇結構和內在表達有鮮明特色。
日前,由王倦編劇、孫皓執導,張若昀、李沁、陳道明、吳剛、李小冉、於榮光、辛芷蕾、李純、宋軼等主演的古裝傳奇劇《慶餘年》播出接近尾聲,自11月26日在騰訊視訊和愛奇藝上線以來,有關《慶餘年》的劇情討論就不絕於耳。
劇集借一位熟讀古典名著的大學文學史專業學生所寫的小說,講述了一個具有現代思想的青年範閒面對古代社會時所產生的火花和碰撞,其經歷的種種世俗考驗,留下了一段傳奇故事。
理想、愛情、忠誠、義氣,跟隨範閒在慶國和齊國一次次“逆險而行,向死方生”的歷險記,劇集對於理想生活的探討也引起了觀眾的廣泛討論,用當代價值觀燭照古代時空,《慶餘年》於衝突中所強調的美好生活的希冀,也在快節奏的敘事中蘊藏溫情。
用喜劇解構社會話題
對於《慶餘年》的表達,導演孫皓採用了輕鬆幽默的手法。
劇中,範閒是一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人,生父、養父、師父、長輩環繞周圍,有人傳遞武功,有人想把家業交給他,有人想讓他掌管國家財權,有人想培養他為重臣……萬千寵愛也意味著萬千的期待和考驗,《慶餘年》的大框架在於多方人物對一個人成長的精心佈局,又因成長所經的殘酷歷練讓人對勇氣心生敬畏,這樣的餘年又因何能“慶”?
對於“嚴肅”的解構,是《慶餘年》在劇作上的突出特色,這主要源於人物設計和喜劇風格的使用上。
一個具有現代思想的青年為古代社會帶去的反常規舉止和陌生化詞彙,為劇集鋪墊下第一層喜劇表達特質。“機器貓”“文化產業”“細菌”“新陳代謝”“被害妄想症”等現代語境詞彙,在臺詞對話中構建出喜感和幽默,範閒用自己的思維解讀著所遇之人和所遇之事,其通俗化解讀也帶領觀眾融入情境之中。
範閒自帶的樂觀處事態度為劇集的“喜”打下基底,跳脫的表達和“脫俗”的角色設計,又為範閒的朋友圈營造了歡樂的氣氛。愛情層面,範閒與“雞腿姑娘”林婉兒的一見鍾情帶有浪漫色彩,二人不受傳統嫁娶婚配束縛的自由戀愛精神,也在一開始亮出了《慶餘年》給出的第一張理想生活底牌——隨心自由的生活。
緊接而來的是親情線索,踏入慶國京都後,範閒的私生子身份沒有讓劇情陷入俗套的家族鬥爭情節之中,範建次子範思轍帶著“地主家傻兒子”的笑點出場,無意暴露出的經商頭腦卻令人刮目相看。此後,整個範家的氣氛也由他們握手言和變得其樂融融。
父親範建從開始就告訴範閒,朋友這兩個字,在京都是過於奢侈的東西,可範閒偏偏在這裡結識了可以出生入死的朋友。無論是奮不顧身留在京都護其周全的滕梓荊,還是暗中幫助範閒的“投機商人”王啟年都在京都給予範閒很大的幫助。其中,範閒和王啟年二人的搭檔組合如同損友般一路走來,劇集也在他們大事化小的對話中將危險情境一一戲說開來。後半程出場的“保鏢”高達,又以開朗直率的性格為二人組合帶去頗多笑點。
諸如此類角色,劇集為範閒編織的人物關係網帶著一絲少年氣,並藉由人物的嬉笑逗趣,進一步化解著情節的緊張進展,從而將嚴肅喜劇化。
小人物的理想主義
綜觀整部劇集,《慶餘年》的前20集與後20集在主體內容上有著截然不同的基調。前半程中,初來乍到的少年懷揣著出世的心態,沒那麼多遠大的理想,解開身世之謎已是滿足。然而範閒的命運轉折也在於人物的身不由己。劇集後半程,謎底浮出水面,揹負著眾多期待的範閒被捲入諸多爭端之中。從出世到被迫入世,當少年的理想主義與現實發生矛盾,他也在這個過程重新思考理想的意義和可實施性,並以行動影響周圍之人的改變。
編劇王倦將範閒身上的特質概括為正義感,他和王啟年的搭檔關係就像一個堂吉柯德式的人物在古代遊走,想要平衡各方利益又不去主動傷害誰,骨子裡的天真和善良帶著堂吉柯德那份行俠仗義、犧牲自我和拯救世界的不合時宜。他們都是相信理想和道義之人,在二人相處過程中,較為年長的王啟年從一個監督者變成了願意交心的跟隨者,範閒對他說:“你不是梯子,是夥伴”,劇集也在二人的自我獨白中,解讀主角真正的心中所想。
在範閒的朋友圈中,如果說王啟年是那個至交損友的存在,那麼滕梓荊則是一個讓範閒得以轉變並遺憾終生的人。“滕梓荊之死”讓原本打算懶散過一生的範閒發生了重大變化,王倦在《慶餘年》第一季編劇闡述中寫道:“與範閒年紀相仿的滕梓荊,是範閒在這個世界第一個朋友,這是為了讓範閒通過滕梓荊更了解這個世界,或者說更投入這個世界,而不是隻做一個看客。”
劇集對於範閒轉變之景的拍攝也處理得巧妙。當範閒來到滕梓荊家中,故事借滕梓荊之妻之口還原“託孤”話語,鏡頭在拍攝時安排了滕梓荊與範閒同框的場景,“亦知艱險,也想過離去,只是範公子待我以誠,視我為友,我留下,不是為報恩,不是為護主,雖不曾說出口,我卻也將你視為知己,你小我些年歲,我便把你當弟弟……我留下,是我心之所願,便是刀山火海,身死魂消,我亦不悔。”
這場同屏託孤,一方面交代出看似冷酷的滕梓荊內心的真情流露,一方面又寫下了一筆動人的忠義之情——當滕梓荊死後人人都說只不過死了個護衛時,範閒一次次被世間的冷漠所涼心,但這也激起了他的鬥志。劇集為範閒在心理層面的變化過程留下層層鋪墊,他要用身體力行去證明人人生而平等。
少年精神構築下的溫暖
《慶餘年》後20集中,劇集逐漸展示出悲劇核心,匡扶正義的四面楚歌、理想主義的碰壁讓範閒犯了難,這主要源於圍繞在範閒身邊的“大人物”所編織的盤根錯節的複雜關係網,少年氣與成人世界相遇,生活的無奈也就流露出來。
頭號“大人物”是劇中沒有名字的慶帝,陳道明飾演的慶帝把“舉重若輕”的人物狀態飾演的十分貼切。在其室內佈局中,書房內的弓弩和時常把玩在手中的弓箭,其震懾力又溢於言表,再抬頭往門外處看,遠處的江山之景又說明著慶帝一覽眾山小的運籌帷幄。
二號“大人物”當屬吳剛飾演的陳萍萍,身為鑑查院掌管者,他時而眼神犀利,時而又帶有溫柔。他和慶帝一樣,想要護著範閒又覺得他成長的還不夠,大人們的施予揭下範閒理想社會的童話一面,他們既是範閒成長之路的動力,也是無情的阻力。
祈年殿鬥詩的段落寫盡範閒內心的孤獨。假裝醉酒的範閒在朝堂背誦著唐詩宋詞,家國大義、壯志未酬、愛情忠貞等詞句驚訝眾人,在王倦看來,這一處情節是範閒最孤獨的時刻,“這是把一整個文明的文學之光砸在了殿上……他孤獨了這麼久,此時驕傲而思念。最難忘的世界,回不去的世界,這一刻和他夢魂相連,這些詩詞,是給那個時代的,也是給他自己的”。
如果說此時的範閒還帶有些找不到出口的悲憤,那麼到了齊國後解開更多謎底的範閒,則有了一些了然的豁達心境。一把蒲扇,一個躺椅,範閒和本應站在敵對方的海棠朵朵在一個午後偷得浮生半日閒,翻土種菜、把酒言歡。海棠問他何來的孤單和寂寞,範閒答因為心中藏著太多的祕密,沒法說,也沒人說。
站在矛盾中心點,範閒就像是一個重整秩序之人,他把祕密隱藏,決定用自己的方式還犧牲者一個公道,給自由和平等一個光亮。放下得失,平凡生活的英雄主義,其實可以發生在每個人的身上。
隨著劇集終了,範閒對母親葉輕眉留下的“為生民而立的慶國之法、有真理可循的慶國之民”的碑文也有了新的認知。起初,範閒覺得母親所寫的理想社會過於不切實際,然而,範閒在最後卻成為了實踐者,並如播種之人般,為理想主義提供方法論。這種對於平等自由追求的少年心性,也正是引發觀眾討論的焦點,同樣有著當下青年文化的情感特質。
人應該怎樣過一生?《慶餘年》提出的高概念命題,劇中人物的選擇各不相同。範閒的選擇帶著少年對未來世界的一種祝願和寄託,劇中的小人物也在他們故事的落幕之際寫下溫情一面,就像陳萍萍對窮途末路之人保留的最後的體面、北齊高手程巨樹因為一個梨子對孩子心存的善意,“獻給這世上所有平凡而勇敢的人,是你們用愛和希望讓世界更溫暖”,螢幕上留下的這句話,也是對劇中每個心有所愛之人的生動註解。
隨著第一季的結束,《慶餘年》的故事也留下了一個大懸念。在接下來未完待續的故事中,這位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少年,和他的拼搏精神也會在繼續。
編輯 | 饒文淵 佘博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