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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份在中國內地上映的電影之中,有一部電影,沒有流量明星、沒有大成本、連前期宣傳都不被觀眾看好。可就是這樣一部不起眼的電影,在上映一週後,先後超越同期兩部好萊塢大片。

最終票房獲得8億,豆瓣評分高達8.1分,成為2018年評分最高的華語電影。

這部逆襲的電影就是饒曉志導演的《無名之輩》。該電影運用故事交叉的拍攝手法同時向觀眾展現了幾個不同的故事:想幹大事卻最終被捕的兄弟,想自殺卻活了下來的殘疾女孩,想極力當上協警,最後也沒能如願的保安,想逃跑又折回的開發商。

每個故事的主角都是生活中的小人物,表面看似毫無瓜葛,暗裡卻又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究竟是一種怎樣的聯絡串起這部連吳京都為其宣傳的電影,究竟是一種怎樣的聯絡,讓這部電影在短短一週之內靠口碑逆襲?

答案是觸碰人心的尊嚴之爭!

饒曉志導演用一種黑色幽默的手法,用喜劇的外衣包裹起了小人物平凡真實的生活,展現在我們面前的看似是一場喜劇,其實當你撕開喜劇的外衣,卻發現電影真正探討的是關於人性中的尊嚴。

1、

人受到震動有種種不同。有的是在脊椎骨上;有的是在神經上;有的是在道德感受上;而最強烈的、最持久的則是在個人尊嚴上。——約翰·高而斯華餒

影片中的眼鏡和大頭是一對想進城幹一番大事的兄弟。兩人來自偏遠的農村,又沒有什麼一技之長。一個想要出人頭地,一個想要娶得心愛的姑娘。於是兩人靠著心中的一腔熱血,決定幹一番大事。

靠著手裡的一把槍,兩人搶劫了手機店,卻不知冒著生命危險搶回來的手機只是一堆模型機。看著新聞報道中的自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成了被網友評選的最蠢的搶劫犯。

受傷的眼鏡,歇斯底里地要回去殺了那個目睹他們拿走模型機的店員,他嘶吼著要找回自己的尊嚴。

“我犯了錯,你們可以抓老子,老子可以坐牢,你們為什麼要侮辱老子?”眼鏡不明白,為什麼想幹一番大事的他,卻連第一步都沒走好。

看著眼鏡,就像看見生活中的我們。明明想拼盡全力向別人證明一件事,卻不曾想過弄巧成拙,反倒讓自己丟了臉面,沒了尊嚴。

我們受盡別人的嘲笑和侮辱,卻想不出辦法來反擊,我們只能用最愚蠢的方法跟自己死磕。

電影《希特勒的男孩》裡面有一個片段,小戈是一名十幾歲的小夥子,卻仍然會在夜裡尿床。教練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脫掉他的褲子,教訓了他。同學們像看笑話一樣看著小戈。

面對同學們的嘲笑和教官的羞辱,小戈覺得自己丟臉極了,自己沒了一點做人的尊嚴。他只希望自己能夠馬上改掉這個讓他丟臉的習慣。

第二天,在體育課上,同學們練習投手榴彈。沒想到其中一個學生太緊張了,拉了弦,卻沒把手榴彈扔出去,而是掉在了腳底下。瞬間,大家心裡想這下完了,可就在這時,小戈卻衝了出來,鋪在了手榴彈上。全班同學得救了,小戈卻被炸死了。

小戈在受到同學們的嘲笑侮辱後,卻用生命保護了他們,為什麼?

那是因為小戈想用生命向他們證明,他是勇敢的,也是有尊嚴的,他不是笨蛋。為了尊嚴,他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

無論是眼鏡還是小戈,他們都想從別人的眼裡看到對自己的尊重。他們都曾極度渴望拾起自己已經支離破碎的尊嚴。這種渴望就像人的求生欲一般,慾望越強,便越容易被摧毀。

2、

人的尊嚴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即他的信念,它比金錢、地位、權勢,甚至比生命更有價值­——海卡爾

馬嘉祺,一個本應該擁有美好生活的女孩,卻因為一場車禍導致了她終身只能在輪椅上度過。她應該是憎恨那個開車的人,可是那個人是她的親哥哥,她沒有辦法怨他恨他,但她也無法面對他原諒他。

從一念天堂到地獄的生活,讓她一心求死。她語言犀利刻薄,趕走過無數照看她的保姆,對哥哥拒之門外。終日只能在狹小的房間度過,她出不去也不能出去。

強烈的自尊心讓她沒法面對現在的自己。她用一扇門隔絕了自己與外界的一切交流,同時這扇門也關上了她的心房,任何人任何事都無法走近她。

有人說,一個人內心有多卑微,外表就有多彪悍。我想用來形容此刻的馬嘉祺再合適不過了。

平靜地生活本該持續,卻不想被兩個笨賊打破。當眼鏡和大頭闖進來的時候,馬嘉祺沒有一點驚慌,甚至在看到笨賊手裡的槍時暗自欣喜。她——終於可以解脫了。她用盡一切刻薄的言語奚落、嘲笑兩個笨賊,希望他們可以殺死自己。

她對眼鏡和大頭說:你有多想結婚,我就有多想死,你有多想當大哥,我就有多想死。

死對於她來說並不可怕,而是另一種新生。

從起初電影院的笑聲不斷,到最後的黯然落淚,不得不說,導演對於馬嘉祺來說是殘忍的。她讓這個失去行動力,失去尊嚴的女孩,失去了最後的羞恥心。

在經歷了長久地僵持後,眼鏡依舊沒有開槍,看著輪椅下,滴答滴答的聲音。大頭意識到了什麼,翻出抽屜的紙尿褲準備替馬嘉祺換上,卻被馬嘉祺咆哮道,讓他們滾,馬上滾。她也不再奢求能死了,只求能保住最後的尊嚴。

可是,任憑馬嘉祺如何嘶吼,眼鏡果斷地撩起搭在她身上的毯子矇住了她的眼。在那一刻,馬嘉祺感覺自己竭盡所能想要保留的最後一絲尊嚴蕩然無存了。

望著眼前的這對劫匪,馬嘉祺突然平靜了。而此時眼鏡答應她,幫她實現自殺的願望。

在天台,馬嘉祺想要拍一張站著的照片,那是她曾經無數次想要站起來的瞬間。看著這個即將面對死亡,卻坦然處之的馬嘉祺,觀眾紅了眼眶。

最後,眼鏡沒有如約開啟煤氣,而是在牆上留下了讓馬嘉祺活下去的念想。他在牆上寫道:“我想陪你走過剩下的橋。”

馬嘉祺坐在輪椅上,望著窗外綻放的煙花,彷彿獲得了新生。是信念、是愛溫暖了這個身體殘缺的女孩。她知道,她戰勝了自己內心求死的慾望。她不再像個刺蝟,讓人無法靠近。她打開了自己的心門,讓別人走了進去,溫暖了她。

3、

如果我能夠有二次青年時代與二次老年時代,那麼,我就可以改掉我的過失——《哀求的女人們》

馬先勇,一個立志要當上協警的人,卻因為一次酒後駕車,害死了自己的老婆。妹妹也受傷成了終身殘疾,女兒也不再理他。對於他來說,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選擇酒後駕車。

可生活不是童話,沒有會魔法的巫婆也沒有機器貓的時光旅行器。人生只有一次!

於是,馬先勇的一生都在自責和悔恨中。他想要彌補,想要得到原諒,但是面對埋怨自己的女兒,他沒有辦法。甚至在女兒想要住校時逃離他時,他也不懂得如何處理,只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她。

面對殘疾的妹妹時,他只能躲在門外,聽聽她的聲音便知足了。他借來錢,想要買一處房子,讓妹妹和女兒過上更好的生活。他覺得只有自己當上協警,一切才會變好。

他活得卑微,活得小心翼翼,活的沒有尊嚴,一切只為了贖罪,為了彌補。

女兒依依和妹妹馬嘉祺,都是車禍的受害者,他們把所有的怒氣、怨氣都撒在了這個中年男人身上。她們至少有一個情緒宣洩的出口。

可是反觀馬先勇,這個幾十歲的中年男人,在一夜之間,由於自己的失誤,導致了家庭的支離破碎。我們又何曾想過這個男人背後到底承受了多少煎熬,多少悔恨才會活得如此狼狽。

他提著水果,卑微地討好老師。希望女兒的學費可以緩緩,但是笨拙地他卻不善言辭,看著打翻在地的水果,他無奈地彎下腰,一個一個的重新撿起來、裝在口袋裡。

看到這裡,我不禁想起朱自清的《背影》。彷彿都是在訴說著同一件事,那就是沉重的無聲的父愛。

為了家人,也為了挽回自己的尊嚴,他拼盡全力想要找回丟失的槍,想要將功贖罪,當上協警。因為在他看來,只有那樣,他才會撿回丟掉的臉面,才會得到家人的原諒。

影片中,我們看到了馬先勇的莽撞、無知、耍賴,可是在他嬉皮笑臉的背後藏著一顆愧疚、自責、堅強的心。這個男人,面對生活的突然變故,他不願接受卻不得不接受。他需要撐起這個家庭,即便它再也沒了往日的溫馨,他依舊要拼盡全力為這個家遮風擋雨。

最後,馬先勇中槍了。不得不說,導演的這個安排很棒。

為什麼?

因為只有讓人們經歷過生死的徘徊,才會看清一些東西的本質,比如父愛。女兒依依在看到中槍的爸爸之後,才突然醒悟,原來爸爸不是懦弱、不是無能,他一直守護著自己。

表面上看,馬先勇是受傷了,但是實際上,這個時候的馬先勇才是真正的獲救了。因為他得到了女兒的原諒,他內心自責、內疚、羞愧的冰山,這個時候才開始一點點消融。

英文有句俚語,叫“A Cool Fish”。翻譯過來是無恥之徒的意思。但是饒曉志導演卻把它用做是該影片的英譯名,並且用影片賦予了它新的解釋。

此時的“A Cool Fish”不是貶義詞,他代表了一種精神,一種無奈之下仍然努力戰鬥的精神。

《無名之輩》有人說它是一部喜劇,也有人說它是一部悲劇,可是在我看來,它是一部荒誕劇。一部如此真實反映生活的荒誕劇,為什麼這麼說了?

因為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可以既不是喜劇也不是悲劇,但是卻可以處處荒謬,處處無情,讓你哭笑不得!

眼鏡和大頭的搶劫是滑稽的,馬嘉祺的自殺是絕望的的,馬先勇的尋槍之路是無奈的,在這些小人物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能找到我們自己的影子。

所以,我們能體會到眼鏡想要殺死店員找回尊嚴的迫切,能體會到馬嘉祺被換了尿不溼之後的無地自容,能體會到馬先勇渴望得到別人認同,找回尊嚴的決心。

跳出影片,我們都是編劇筆下的無名之輩,雖然渺小如螻蟻,但是我們也有自己的信念和尊嚴。尊嚴,就像王小波說的那樣,是你走在任何地方,都被當做一個人而不是一個東西來看待。尊嚴就像長在我們心裡的苗,生根發芽,伴隨一生。如果沒了尊嚴,就像這根苗被人硬生生地拔了去,我們的人生又如何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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