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山海情》哭了七次;
第一次是水花問得福“你要抓我回去結婚嗎?”得福把所有口袋裡的錢塞給她:“(你跑吧)你一個女娃娃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的時候;
第二次,是水花拖著板車,拉著癱丈夫和娃,在撲土揚長的黃土路上拖了7天,一抬頭遇上昔日戀人之時;
第三次,是得寶的第一批雙孢菇種出來、賣出去,買了兩隻雞歸家,臉上跳動著陽光、洋溢著滿滿幸福感的時候;
第四次,是一架架載著雙孢菇起航的飛機起飛,象徵著脫貧產品銷往全國的時候;
第五次,是大有叔帶著村民,拎著一籃子一籃子棗、雞蛋、餅來、茶葉為凌教授送行的時候;
第六次,是白校長在多次請經費不批,賣掉電腦修操場,被辭去校長職務的時候;
第七次,是貧窮的湧泉村小學學生,在合唱比賽中“不上臺面”,但唱出屬於西海固孩子的倔強與生命力的時候……
我看《山海情》笑了不止十七次:
第一次是陳縣長“威脅”老師讓他給農民教授技術,威脅完就跑的時候;
第二次,因為水利站農田灌溉不給力,湧泉村民大鬧縣長辦公會,大有叔向縣長喊:“這水跟小娃尿尿一樣的”時候;
第三次,是凌教授和收蘑菇的奸商打架,和得福二兄弟共騎一輛小摩托,鼻青臉腫地回村的時候;(三人如此弱小、無助、可憐,不會打架的教授不是好教授,哈哈)
第四次,是得福得寶兩兄弟要談話,讓尕娃切了牛雜又讓人走,彈幕說“尕娃還沒吃飽就被趕回家了”。
第五次,是馬得福要把孩子起名叫“馬遷村”的時候;
第六次……
每一次哭出聲或者笑出鵝叫,都令我驚訝又欣慰。驚訝的是,我竟被一部扶貧劇戳到淚點?
欣慰在於,總算不是被“尋妻的霸總、吊小開的瓷娃、昇仙的古偶”煽動了情緒,不失元氣就算收穫啊!
在影視劇本普遍被無腦化物化的年代,我竟然看到了一部“窮人對美好生活而嚮往、少年為戀人深情忠貞、老師為大愛貢獻一生”的故事,竟能觸控到這麼質樸的情感;我終於看到了一部可代表了國產劇的真正水準的好劇。
甚至,它還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原來並不是樸實的感情“過時了”,而是我們真的劇荒!
為啥《山海情》情感能量那麼高?為啥《山海情》這個扶貧劇情感能量那麼高?因為它是一群最樸實的群像。
劇本是由編劇們實際調研寫出,而非根據小說改編。寧夏有山、福建有海,福建對口幫扶寧夏把“幹沙灘”改造成“金沙灘”,是謂“山海情”。它是90年代西海固人民完成異地搬遷、改變貧困現狀的真實紀錄。
劇中基本每一個人物都有原型,沒有刻意煽情與美化。
以前在電視上聽到什麼“對口幫扶”“扶貧”的詞兒,總是感覺遙遠又陌生。但《山海情》卻用了一個“方言故事”的劇本形式,簡簡單單講給我們:啥是扶貧。
《山海情》目前已得到9.4高分、“2021國劇”的盛譽。好劇和顏值無關,高評源於人心乾淨。當然,也要歸功於“演啥像啥”的演員們。
第一排:大有叔、白老師、得寶、水花、凌教授;第二排:馬喊水、陳縣長、安永富(水花男人)、楊縣長;第三排:得福、麥苗、吳月娟、白樹成;主要說說第一排的童鞋們出色在哪兒:
很開心能給“大有叔”寫上幾句話,因為從《永不瞑目》裡的李春強起就一直看尤勇作品,那時候的尤勇才35歲。
他演了33年戲,基本都是正劇,可能很多80、90後都忘了他,但《山海情》裡的大有叔,肯定能讓你想起你農村裡裡的某個叔或伯——他代表了農村保守狡猾又愛作妖扯後腿的一種人,十分典型。
可以說湧泉村有了李大有,那才是一個活的村。你彷彿能聽見後院雞叫、前院狗叫,滿街雞飛狗跳。
“李大有”在存在感不強的戲份中,擔當著支撐著劇情走向的作用:
跑回去不肯去吊莊——回來開墾——反對種蘑菇買拖拉機——回來種蘑菇——蘑菇賠了想回老家——又回來等機會——打了得福——又被感化支援得福。
他就像“群像”的定海神針,每一步都串著村民內心活動的線。
白老師。
祖峰飾演的白老師把我把的目光、心拉進螢幕裡,挪不開眼、放不下心。
一個演員,是怎麼能把一種執念和忘我,演得如此深刻、深入的?
一個江南而來的知青紮根西海固,培養了一代又一代的村鎮幹部、走向廣闊世界人才。
劇中,白老師主要跟兩件事較勁:一、不許不到16歲的孩子輟學打工;二、一定要修好學校破爛的小操場。
在少有人懂得“知識改變命運”的農村,白老師為了勸說孩子們多讀書,不知捱了多少次罵或打、騎壞了多少次腳踏車、熱心窩被傷了幾次。
和得福吃著花生米喝著小酒對話那場戲,白老師對孩子輟學打工這事,已經產生了深深的執念,甚至他恨起了“只知道賺錢改善生活”“目光短淺”的村主任得福。
隔著螢幕,你都能感受到他深深的怨念。
一次次申請經費未成後,他對教育局長絕望,於是舍掉“校長”之名,賣掉捐贈物資,給孩子們修了小操場。
最後,他移情在孩子對“春天”的守望裡——那是一場不好聽的大合唱,但因為白老師的桀驁不馴的指揮、孩子們無條件的信任與生機,令人瞬間淚崩。
得寶和水花的演技已得到公評。
白宇航這個來自於西北的青年演員前途無量。
而水花,除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哭戲,最成功就是性格的塑造——她把一個善良的、受過少量教育的、通情達理的農村婦女形象刻畫得深入人心。
水花幫得寶種蘑菇,安永富問她是不是因為得福才去的。
水花不緊不慢地回他:
“以後你發火,喊啥罵啥都行,就是不要把我和得福往一起扯了,我是娃她媽了,是你媳婦,你這樣的話,傷我,也傷你自己。”
這樣溫柔的力量的農村女子,是真的存在的。命苦,心不苦。
凌教授。
黃覺這次演凌一農,一次沒讓人跳戲。
可能因為凌教授的原型(林佔熺教授)事蹟最具體,所以人物刻畫一招一式都很豐滿動人。
黃覺把一個扶貧專家內心的矛盾點演活了:
做宏觀課題?還是做具體扶貧;做淺層理論指導?還是不成功便成仁?只管技術?還是也管銷量;農民的虧損的錢,要不要代賠?幫農民致富,要不要自掏腰包?結果大家都知道,答案是:一切為了扶貧、一切為了農民。
這些小矛盾讓扶貧進度條沒單薄瘋跑,而讓漸次當年西北有多苦、扶貧有多難、扶貧人留下了多少可敬可佩的精神氣兒。
為何能與觀眾強烈共情?《山海情》為何能與觀眾產生如此強烈的共情?甚至還有很多90後、00後?
“這是100分的劇”“這是所有70後80後的前半生啊”“這劇跟催淚瓦斯似的”
因為它用最樸實的方式演出了生活的不易和美好。劇中那些正而陽光的價值觀,一洗近日明星醜聞的尷尬,令人如沐暖陽。
第一,不怕苦、不拜金、勞動光榮。
水花用腳和泥、德寶種菇收菇、“莫小貝”蓋房、馬喊水拉水……處處可見勞動的真實喜悅(好親切)
去福建電子廠的打工情節中,麥苗在外奮鬥、白老師在家動員孩子,父女孩出發角度不同,但卻都是為美好生活奮鬥,因此形象清新高大。
而為一頭驢,把閨女“賣”給人當媳婦的水花父親就顯得“形象”猥瑣,這類似於抗日小人書的表現形式,很有意思。
第二,懂知識方能改變命運,有敬畏、有道德。
雖然窮,但是人們都認同知識能改變命運。一直為村民謀福的得福,正是因為全家供他一個人唸書供出去了。窮孩子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是要靠知識去腳踏實地實現!
得福後來做了鎮長回村,還是守著父親定下的規矩,小車只開到村口,因為“做人不能太張揚,村裡人看不慣”。
聽說這種習慣,現在在很多西北孩子家裡都有,這就是心存道德,心有敬畏!
第三,人窮志不短,不自怨自艾,要活得明白。
麥苗出去打工前,心裡放不下得寶,所以向水花傾吐心聲,罵得福和得寶兩兄弟都是渣男,說水花姐可憐。水花這麼教育妹子:
“可憐不可憐的,人要想不可憐,就該活明白!你和得寶,有緣則成,沒緣也是白等……這世上最重要的事,爭氣!讓家人過得好!”
對愛情、對人生,三觀超級正!
第四,良知和利益二選一時,當知行合一。
人要想出息想發展,肯定會受到考驗。麻縣長想摘金沙灘現成的種蘑菇果子,想讓得福開現場會分享經驗,並受到“上高速路”的誘惑。
但得福,站在了良知的一邊。現場會上,拒絕念麻縣長的發言稿,說了現在蘑菇滯銷的實話。
他心裡打著鼓,心想:這下這個官就沒了。但還是選擇了“為村民著想”而不是“為個人前途著想”。他的選擇讓蘑菇“坐上飛機”,有了全國銷量,也讓他個人通過了一次組織上和人生的重大考驗。
第五,幸福沒有開掛、金手指,只有靠明智的選擇、執著地爭取。
有人說,馬家真是祖上燒了高香,兩兄弟得福當了官、娶了縣長的閨女;得寶幹了工程,20多歲住上120平大房子……可是,看過劇的人就知道,馬家兩兄弟並沒有金手指,首先是喊水叔有戰略,其次是兄弟倆執行得好!
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山海情》之所以動人,在於它“接地氣”的故事溫柔了人心;讓人們人們壓在心底的父子親情、家國之情昇華激盪!讓人們更珍視幸福的當下,讓“為美好生活而奮鬥”的精神氣兒抖擻起來!
世上本沒有觀眾不喜歡的題材,只有不和觀眾共情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