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
導演: 拉敏·巴哈尼
編劇: 亞拉文·雅迪嘉
主演: 阿達什·古拉夫 / 佩麗冉卡·曹帕拉 / 拉吉·庫瑪 / 馬赫什·曼傑瑞卡 / 維傑·莫里婭 等
型別: 劇情 / 犯罪
上線日期: 2021-01-22(美國)
印度電影對於制度,傳統和政府腐敗的諷刺早已不是新鮮事,而1月22日上線網飛(Netflix)的印度電影《白虎》(The White Tiger, 2021)用一個黑暗、憤怒、厭世的故事,再一次將富人與窮人之間的階級衝突搬上了熒幕。
影片改編自《紐約時報》暢銷書,2008年曼布克獲獎同名小說,由《推手推車的男人》(Man Push Cart, 2005)《拉丁男孩的天空》(Chop Shop,2007)導演拉敏·巴哈尼(Ramin Bahrani)執導。故事中一個窮人村子裡成長起來的印度企業家在給溫家寶總理寫的一封信中講述了自己極具黑暗色彩的人生故事。
圖 |《白虎》電影海報
影片一經上線便引發了許多討論,不少影評人在感嘆導演影片驚豔流暢的故事情節的同時,也不禁將《白虎》中對於窮富兩個階級的諷刺與奉俊昊導演的奧斯卡獲獎作品《寄生蟲》(Parasite, 2019)作對比 —— 兩部作品都是披著喜劇外殼而講述的極其黑暗的階級故事。
那麼《白虎》到底講了些什麼呢?
困在籠子裡的雞
被階級差距奴役的印度窮人
故事的時間設定在2000年、2007年與2010年之間,一個印度當代成功企業家巴爾朗·哈勒維在看到溫家寶總理即將訪問印度的電視新聞後,決定給他寫一封信並在信裡講述了自己黑暗幽默的人生故事。
圖 | 在新聞上看到溫總理即將訪問印度的新聞後巴爾朗決定給他寫一封信
巴爾朗來自於印度拉奇芒格阿爾城郊一個貧窮的小村莊裡,他的一舉一動和人生的每一步都被他控制慾極強的奶奶所操控著。
從小就展現出很強學習能力的他本應順利進入當地不錯的小學完成教育,卻因為家庭的貧窮的而不得不輟學回家幫家裡的茶店裡敲煤炭。父親因肺結核去世之後,哥哥也被奶奶強行安排了婚姻以為家裡傳宗接代。
圖 | 本應去上學的巴爾朗卻不得不輟學開始工作
因看不慣家中缺乏個人意志的生活,和貧窮至極的生活環境,在偶然間聽到村長提到當地財主家剛從美國回來的兒子阿肖克正在招募司機的資訊之後,他便決心要藉此脫離現在的生活。
他以掙了錢之後將所有工資都寄給奶奶為承諾,借來了三百盧比去城裡學習開車。沒過多久,巴爾朗便走上了他為自己設計的道路:成為一名忠實的司機,服侍自己的有錢主人。
圖 | 巴爾朗在成為司機後十分服從主人們的差遣
印度幾千年來的種姓制度將這個社會分成了病態的優劣等級,也正是因為這種長久以來的“上等人”與“下等人”的身份認知深入骨髓,印度社會的貧富差距也在不斷加大。
出身“低劣”的印度窮人不得不為一份服務富人的僕人工作爭得頭破血流,而“上等”富人們則利用自己天生的種姓優勢壓榨著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
巴爾朗在不知不覺中對於紮根在這個社會中的不平等充滿了憤怒,而這種憤怒也將在即將發生的一件暴力,血腥的事件中爆發。因為有些事情,是錢無法解決的。
叢林裡的白色老虎
壓抑已久的憤怒與自卑
《白虎》對於故事和社會意義處理非常精彩的一點,就是探討了“財富是否便等同於富人天生的優越感”這一話題,換句話說,就是”富人身上所展現的善惡,是否都與他們的階級優越感相關聯”。這也與肯·洛奇的《對不起,我們錯過了你》(Sorry We Missed You, 2019),和奉俊昊導演的《寄生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圖 | 《對不起,我們錯過了你》對於底層家庭生活的刻畫讓人感受到真實的痛感與無力感
影片中留美歸來的阿肖克(Ashok)和他的妻子平姬(Pinkie)似乎和大部分印度富人都不一樣,他們尊重僕人和司機,認為每個人都是平等的,並鼓勵巴爾朗放下自己卑微的奴役精神,尋找自己人生的出路。
他們對於巴爾朗似乎是關心的,也是尊重的,這對夫婦對於印度傳統制度的厭惡也是放在明面上的。而不少人在觀影后提出的疑問卻是,他們這樣的善意,有多少是發自內心?有多少是來源於自己本身的優越感?這一切又會起到什麼樣的效果呢?
圖 | 影片中巴爾朗在第一次與阿肖克的妻子平姬見面
在其他人對巴爾朗呼來喚去拳打腳踢之時,阿肖克和平姬會喝止這樣的行為並告訴他們這樣在美國是犯法的;在看見巴爾朗因為癢而下意識當眾將手放在襠部位置之時,平姬會用厭惡的語氣告訴他這樣做是不對的,並指責他口中總有檳榔的味道會令人不適。
巴爾朗無數次以一種低下、順從的態度表明,“這是我身為僕人應該做的”,“我生來就是為你們而服務的僕人”。也正是這刻在骨子裡的自卑與自我壓抑,在面對來自富人潛意識裡的優越感之時,卻引發了極大的反效果。
圖 | 《白虎》(2021)
就像《寄生蟲》中高高在上的樸社長一家無法理解為什麼僅僅是女主人覺得車內氣味有異要求開窗通風這件事就讓作為司機的金基澤感到了極大的冒犯。出身卑微的他下意識裡覺得自己是臭的,是被人嫌棄的,也恰恰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們不經意間的一句話、一個表情,刺中了他們內心最痛的地方也從此在他內心埋下抗拒和恨意的種子。
這一切的層層累積,也導致了最終在面臨極端情形時,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在他們面前不過是螻蟻。這種瞬間的巨大刺激,也導致了這個卑微了一生的人心中產生了突如其來的殺意。
圖 | 《白虎》中這段臺詞,與《寄生蟲》中金基澤對兒子說的那般話十分相似:“因為有錢所以善良”
影片中的巴爾朗也承受著這樣的刺激,在平姬無心指責他口中的檳榔味和不雅行為之後,巴爾朗衝去了市場購買了許多的牙膏的清洗用品。在黑暗地下室的廁所裡,他一邊用力刷牙一邊憤怒地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巨大的質疑與困惑梗在他的心頭:“為什麼沒有告訴我人需要刷牙?為什麼我的父親沒有告訴我不可以在別人面前抓襠部?為什麼我活得像一個令人作嘔的動物?”
這一切的憤怒,都在主人醉駕撞死一個小女孩後,全家決定讓巴爾朗做替罪羊之後而變得更加地刺骨起來。他們聯絡了警察局的工作網,事情順利的話巴爾朗可以完成他“僕人”的重要任務並脫身。只是類似這樣的事情到底還要發生多少次?印度到底還會產生多少巴爾朗這樣的替罪羊?
殘酷諷刺的印度童話
幻想也是唯一的希望
影片起始,在課堂上表現優越的巴爾朗被老師推薦了獎學金並承諾他去頂尖小學讀書。老師對巴爾朗說:“在印度任何一個貧窮山莊裡任意一個貧窮的男孩都可能成為印度的總理…但就像森林裡有一種動物同類中只會出一隻,那就是白色老虎。”
這個一個有些黑暗病態的貧窮孩子到成功企業家的經歷,看起來和迪士尼一般電影中的蛻變成長童話完全相反,但《白虎》的故事在發生機率上卻也比得上最不切實際的童話故事了。
圖 | 《白虎》(2021)
對於印度的孩子們來說,從低階種姓,出身貧寒的起點開始爬上社會頂層獲得所謂社會地位的道路,是一條血腥且偶發的事件。
無論是骨子裡的恐懼,自卑還是社會和宗教的有色眼鏡和等級制度,都讓“印度”“貧窮山莊”“貧窮男孩”和“印度總理”之間永遠只能是平行線,而永遠不可能成為那些孩子的終點。
拉敏·巴哈尼在電影中做了一個比喻,他說99%的印度人口都彷彿籠子裡的雞,他們聞得到血腥味,知道自己即將迎接的命運是什麼,但沒有人會嘗試逃跑。而與其說《白虎》中的巴爾朗是那隻叢林中的白虎,不如說他是籠子裡一隻嘗試開啟門的雞。
可在巴爾朗用無比血腥暴力的方式推開籠門之後,他卻發現,其實門一直都是開著的,只是從來沒有人去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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