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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看到一半,突然想起這個問題:張藝謀為什麼不是魯迅了?陰冷,壓抑,潮溼,這是魯迅的小說和張藝謀的電影所共有的某種特質。兩者對顏色都有濃烈的追求,比如多渲染黑色和紅色。魯迅的血饅頭帶有的紅色,和《菊豆》中染坊的紅色,是相似的。

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兩者對性的關注度,或者說對婦女命運及性心理的關注度十分相似,看到過一個資料,說魯迅兄弟失和,原因是羽太信子向周作人告狀:魯迅偷窺自己。在《菊豆》中,充滿性意味的偷窺被放大到緊張的程度。在中國人的基準人性中,因受壓抑帶來的偷窺慾望一直很強盛,對他人隱私的偷窺,對性的偷窺。

《菊豆》的基調是悲涼的,那種絕望是鐵屋子特有的標誌。這樣的電影,就觀賞心理而言,沒有絲毫美的享受,反而是羞恥,絕望,像蛇一樣被捆住,被纏繞,脫不了身的噩夢般的沉重。有人說《菊豆》中的私通、亂倫象徵了人性的解放,我不這麼認為。《菊豆》反映的人性是很低下的一種生存狀態,也有點像現在中國的亂象,一種莽撞的性衝力。

《菊豆》中的弒父還稱不上是悲劇,因為缺乏崇高,但它比悲劇更沉痛,我以為張藝謀最後要喊出的,和魯迅最先做的一樣,是:救救孩子四個字。《菊豆》為什麼讓人不忍,就在於這個故事永遠沒有明天,天永遠也不會亮,即使他們生育,也只是在重複卑微低賤的命運,他們似乎永遠無法衝破這樣的魔咒,永遠無法衝破貌似財產和體面尊嚴的牢籠。這才是中國人一代代的可悲之處。

我不願說,《菊豆》中的故事才是中國漫長曆史的正經,宗法社會在世界各地都存在,它也有它溫暖可人的一面。但更多的,是無意識的吃人。是的,無意識的吃人,比有意識更為惡劣,更難洗刷屈辱的命運之輪。《菊豆》拍攝規模不大,線路和後來的《盲山》《盲井》一脈相承。不同的是,影片拍攝的90年代是新歷史小說的旺盛期,那時候的電影也更多地向歷史深處挖故事,批判劣根性。相同的印象中還有黃健中的《良家婦女》等。這似乎是90年代所獨有的一種思潮,80年代更多的全盤西化,90年代則面向歷史內省。那時候出了一批第五代導演的自傳,陳凱歌的傳記讓人印象很深,也具有極強的批判思維。

不同的是,時光鬥轉,陳凱歌依舊在那條批判與思辨的路上盲走,而張藝謀已經轉身,向另一條媚俗的道路奔去。兩者的方向迥異,其實殊途同歸,都是窮途末路下的一種屈和。也正因為此,張藝謀和陳凱歌,誰也沒成為,也成不了魯迅。即使處於全盛批判時期的張藝謀,也具有感官過盛的弱點,他的電影鏡頭裝飾性太強,文勝於質,看多了不免覺得雷同。這點,他和三板斧的李逵很像,都是大力擊打型。一旦溫婉下來,就有點作假的嫌疑,你見過李逵穿繡花鞋嗎?

張藝謀對鏡頭裡的人物缺乏悲憫之情,這是他和魯迅的最大不同。魯、張二人從面相上看,亦有相似,同等的冷峻峭然。以張的成長環境而論,不受魯的影響也幾乎不可能。但魯迅能寫出《傷逝》《孤獨者》,《彷徨》比《吶喊》更進一步,而張藝謀更多地停留在《吶喊》的境界,更像是《祝福》+《藥》的電影版。他電影裡的人物,更像在放大鏡下的昆蟲,在鏡頭下無所遁形,所有的虛榮、難堪都無法遮掩,讓人說不出的可憐。

很多時候,一本電影的好壞,不是電影的原因,是導演腦子裡的觀念在做表演。以前經常有人罵張藝謀將國人家醜外揚,然則沒有人如此罵過魯迅,可見年代不同,角度也迥異了。

這個我且不管,只是嘆息,第五代導演的進化史,未能像周樹人那樣成為魯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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