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爛番茄新鮮度92%,MetaCritic評分90。

馬丁·斯科塞斯製片,亞當·桑德勒主演。

憑藉五項提名領跑第35屆美國獨立精神獎,聖誕檔北美上映後又創下A24票房記錄。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片中一共出現了408句“fuck”。

根據Entertainment的統計,這個數量在影史上排名第七。

這部年度最「躁」電影,看完一定讓你大呼過癮——

原鑽

Uncut Gems

導演:本·薩弗迪 / 約書亞·薩弗迪編劇:羅納德·布隆斯坦 / 本·薩弗迪 / 約書亞·薩弗迪主演:亞當·桑德勒 / 茱莉婭·FOCUS / 凱文·加內特 / 伊迪娜·門澤爾上映日期:2019-12-25(美國)片長:135分鐘

2012年春天,紐約城,猶太裔鑽石商霍華德的生活糟糕透頂。

在家,他是不專一的丈夫,不靠譜的父親。

出軌的事實,妻子看在眼裡,懂事的大女兒也對他愛答不理。

婚姻來到破裂的邊緣,家庭快要分崩離析。

在外,他嗜賭成性,負債累累,幾次三番被債主阿諾僱的一對打手揍得鼻青臉腫。

除了勉強還算忠實的情人茱莉婭,別人也不給他好臉色。

規模不大的那間珠寶店已是他唯一的本錢。

於是,為了還債,也為了轉運,霍華德花十萬美金買下了一塊採自非洲、未經切割的蛋白石,準備通過拍賣大賺一筆,逆天改命。

蛋白石送到的當天,有著“狼王”之稱的NBA巨星凱文·加內特(由KG本人親自出演)剛好光臨霍華德的小店。

不巧的是,他也看上了這塊品相不凡的蛋白石。

在他的再三懇求之下,霍華德同意把蛋白石借他一晚,讓他帶到比賽現場,在精神上助他一臂之力。

但原鑽畢竟價值不菲,霍華德自然不捨得叫他如此輕易地拿去。

他隨即給KG開出了幾個條件。

一,第二天一早必須完璧歸趙。

二,在社交媒體上幫他宣傳店面。

三,用冠軍戒指做擔保,以防萬一。

KG相信原鑽能夠賜福於他,便爽快地答應了。

故事進展到這裡,你一定以為接下來KG會違背承諾,狠狠地坑上霍華德一把。

然而並沒有。

霍華德先下手為強了。

KG前腳剛踏出店門,霍華德後腳就跑到典當行,把戒指當了。

當戒指的錢用來做什麼呢?

下注。

賭晚上的籃球賽,賭KG的得分、蓋帽和籃板球數。

可以說是實力演繹了羊毛出在羊身上。

但有趣的是,原鑽似乎真的有魔力。

這一把,霍華德居然賭贏了。

可另一邊,KG卻也因此更加沉醉於原鑽的“靈性”,不願如期歸還,將霍華德拒之門外。

激動和喜悅只持續了短短的一個夜晚,當擔保物的報應來得就是這麼快。

而這僅僅是霍華德倒黴的開端。

在索要蛋白石失敗後,他又先後經歷了債主的毒打、妻子的鄙視和情人的背叛。

最慘的是,就連唯一的那場勝局也成了泡影。

原來,阿諾看霍華德有錢不還反而拿去賭博,氣不過,就私自取消了他的賭注。

霍華德高興半天,合著一分沒撈著,簡直欲哭無淚。

影片還未過半,他已經屢屢碰壁,精疲力盡了。

就在這時,KG提著一袋子現金出現了。

跟毫無底線的霍華德比,他還算是有良心,打算用17.5萬美元買下這塊跟他有緣的蛋白石。

但霍華德不同意。

想要原鑽就參加拍賣,誰出價高,原鑽歸誰。

我辛辛苦苦費了17個月淘來的蛋白石少說也值一百來萬,別以為那點小錢就能打發掉。

KG罵罵咧咧地走了,籌碼重新被霍華德握在了手裡。

好事成雙,緊接著,醫生也打來電話,告知霍華德,他的腸鏡檢查結果顯示正常,沒有發現任何癌細胞。

然後,不出所料地,霍華德又飄了。

他當晚就在全家人的面前誇下海口:我賭了把大的,我要有錢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這種flag不能立,立得越狠,死得越慘。

果不其然,到了拍賣會現場,霍華德傻眼了。

他的蛋白石被專家重新估價為15.5—22.5萬美元,沒比KG的出價好多少。

可他不死心,靈機一動,決定找自己人幫忙抬價。

反正他早就認準了KG會為了這塊石頭不惜一切代價。

不管價格多離譜,KG都願意買,肯定沒問題。

霍華德想得倒是挺美,但人家KG也不傻。

折騰了一大圈,石頭還是砸在霍華德自己手裡了。

錢沒拿著,債務又添一筆。

他的百萬美金夢徹底泡湯了。

但轉機旋即再次降臨。

情人前來表忠心,KG私下也沒放棄。

最後,兩人圓滿達成交易,KG以17.5萬買下蛋白石,霍華德贖回了戒指。

萬事大吉,塵埃落定。

換成別人,折騰了這麼多回,故事差不多也該結束了。

再說難聽點,正常人根本就不會把自己捲進這出鬧劇。

但作死能手霍華德的詞典裡沒有“見好就收”這個詞。

給點Sunny就燦爛的他還要接著賭,而且必須賭大的。

他二話沒說,把剛到手的現金移交給茱莉婭,打了個飛的,直接讓她空降到了金神賭場。

擁有原鑽的KG是戰無不勝的——霍華德比KG本人還要迷信這件事。

那就把錢全部壓在KG身上,看看我霍華德今晚是要一步登天還是一敗塗地吧。

至此,我們終於迎來影片的最後一場戲。

這大概也是全片最嘈雜、最喧鬧、最狂躁的一場戲。

十餘分鐘的時間裡,霍華德把阿諾和他的打手關在玻璃門和出口間的狹小空間。

他自己則在室內,死守螢幕,坐立難安,焦急地等待著原鑽為KG和他帶去幸運。

這場戲的氛圍營造極為成功。

電視裡是現場觀眾此起彼伏的尖叫,電視外是霍華德喋喋不休的絮叨。

與此同時,阿諾的手下已然抵達茱莉亞所在的體育博彩中心,對她展開了追擊。

兩個遙遠的時空就這樣被平行剪輯在一起,霍華德激動的呼喊和茱莉婭急促的步伐交相輝映,讓人腎上腺素飆升,心裡的那根弦也不由得繃得更緊。

這個絕佳的高潮段落,其各個要素都彰顯出鮮明的作者痕跡。

作為目前美國獨立電影界勢頭最猛的新生力量,本片的編劇兼導演薩弗迪兄弟實在太耀眼了。

他們自成一派的視聽風格極具標誌性。

三年前,二人的前作《好時光》入圍戛納主競賽時就已贏得滿堂彩。

現在,透過《原鑽》,我們更可以看到,他們對敘事節奏和影像語言的把控提升到了怎樣爐火純青、渾然天成的地步。

《好時光》海報

和兩兄弟的前作相似,《原鑽》仍是一部具有黑色質感的犯罪電影。

迷幻的電子音樂和搖晃的手持攝影也在本片得以沿襲。

很多觀眾之所以覺得觀感不舒服,就是因為鏡頭從來不穩定,配樂也充斥著動盪的因子。

它們每每適時地浮現在主人公陷入危機,或境況峰迴路轉的瞬間,都會放大心裡潛藏的恐懼,引爆腦海中澎湃著的期許。

薩弗迪兄弟的影像有如致幻劑,也像那原鑽本身,華麗而危險,無時不刻地釋放出讓人無法自拔的致命魅力。

開篇第一場戲已然打下了全片的視聽基調。

衣索比亞某礦區,人聲鼎沸,人頭攢動。

全景鏡頭定場後,一條鮮血淋漓的小腿毫無預警地闖入視線。

鏡頭移開,撲面而來的是黝黑的面孔、激烈的推搡,以及背景裡聽不懂也聽不清的數條聲線。

然後攝影機拋下事故,跟著兩名礦工鑽進礦山。

當他們緩緩靠近那塊將讓霍華德等人喪失理智、引發一系列災難的蛋白石,迷離的音樂響起。

伴隨著他們的低聲交談,那在我們聽來好似謎一般的語言,還有原鑽暴露以前,錘子和石壁碰撞所發出的清脆的敲擊聲。

靜音是不存在的。

無論環境多安靜,薩弗迪兄弟都需要聲音。

他們需要各種各樣層層疊疊的聲音。

天然的也好,偽造的也好,他們時時刻刻從不同方位、不同角度用或大或小的聲音刺激著你的耳膜,讓你心神不寧。

在這神祕的場域下,電筒的藍光也顯現出非凡的美麗,更不用說原鑽了。

緊隨其後的便是無比驚豔的片頭。

面對流光溢彩的鑽石,薩弗迪兄弟選擇把鏡頭最大程度地拉近,進而探索其內部的無限風光。

在那個隱祕的微觀世界,色彩有著斑斕的組成和變動不居的層次。

它細微到我們無法用肉眼看見,卻炫目到令人一旦看過就不肯忘記。

片名出來後,這對年輕兄弟敏銳的影像直覺和強大的導演天才終於顯露無遺。

他們巧妙地在鑽石觀測和腸鏡檢查間建立連線,從一個內部導向另一個內部,利落地完成了敘事空間的轉移。

我們逃離了滿是貧窮和苦難的衣索比亞,來到光鮮、浮華但嘈雜程度更甚的紐約城區。

在這裡,鏡頭開始聚焦,不再流連於簇擁的人群,而圈定了敘事的物件——

以霍華德為中心,被原鑽牽連其中的一些個體。

可是,即便如此,聲源依舊細碎非常。

獨處的時候,霍華德自言自語,無休無止。

和KG、阿諾、茱莉婭、妻子碰面,又免不了爭端。

他們聲嘶力竭地,或是據理力爭,或是強詞奪理。

無休無止,還是無休無止。

人們爭吵時的臺詞密度極大,而且髒話亂飆。

據統計,全片共出現400餘次“fuck”,這個量級在整個影史排名第七。

“f**k”數量最多的電影top10

但有什麼用呢?

如果仔細聽,你會發現他們來回來去說的要麼是為矇混過關、敷衍了事的空話、套話,要麼是義憤填膺卻無濟於事的情感宣洩。

影片中存在真正有效的溝通嗎?

我想沒有,一次都沒有。

他們的話語不構成意義,只是動作的產物,是慾望驅使下脣瓣無意識的開合的產物,混亂,自悖,無序。

語詞本身是亂碼,表述的姿態卻具備某種價值:

讓觀眾看清他們的貪婪和執迷,恐慌和焦慮。

除了敘說的語調,身軀的動向也傳達了以上諸種。

薩弗迪兄弟鏡頭下的主人公總是在奔行。

《好時光》裡,哥哥康尼幫弟弟尼克逃獄後被逼至窮途末路,就只好一路狂奔,在紐約的地下世界摸黑前行。

《原鑽》也是這樣。

霍華德忙忙叨叨,不曾停歇,一邊追逐過分膨脹的慾望,一邊躲避滿身債務的壓力。

雖然說不好是哪份驅力佔了上風,但可以確定,他比《好時光》裡的羅伯特·帕丁森主動些。

所以《好時光》相對沉重、悲傷,《原鑽》卻被拍成了幽默劇。

亞當·桑德勒仍舊演著他最熟稔的喜劇型別,可霍華德卻比他演過的所有角色都要複雜。

表面上,他是一個丑角,供人嘲笑。

但當他痛哭流涕,自怨自艾,我亦會可憐他,為他嘆息。

影片的情節是不斷反轉的。

在短短几天之內,拜原鑽所賜,霍華德的生活經歷了數次大起大落。

但最戲劇化的處理被留到了最後。

那場決定命運的比賽在影像、配樂和剪輯的共同作用下被拉扯得如此漫長。

面對霍華德的心醉神迷,我已無法置身事外。

於是,我希望他贏,又覺得他會輸。

冥冥之中,我不相信薩弗迪兄弟將獎賞他一場勝利。

可他真的贏了。

他歡呼雀躍,自鳴得意。

他如願以償,坐擁百萬金幣。

但天大的玩笑隨之而來。

你或許想象過有關他的種種悲慘結局:傾家蕩產、被揍住院、眾叛親離……

它們可以發生在任何一次他陷入落魄的情景裡。

可是,你絕不會想到,薩弗迪兄弟明明有無數個契機置他於死地,卻偏要等待,等待他拿下決勝局,再叫他在極致的欣悅和興奮中死去。

霍華德仍是丑角,他死得荒謬,死得倉促。

有人心裡暗爽,為之叫好,也有人靜默無言,心生悲涼。

在慾望滿足、債務清零的同時,生命戛然而止。

他贏了,也輸了。

其實,誰敢許諾他不會繼續賭下去呢?

所以,死亡沒準兒是最恰當的結局。

有些人,生而為死。

既然做了慾望的提線木偶,就免不了這樣輕飄飄地,來不及反應地,毫無實感地被奪走性命。

最終,妻子的抱怨、情人的歡笑、球星的感言和打手們倉皇逃離現場製造的繁雜聲響都一絲一毫地被電子樂湮滅。

鏡頭再度指向那張得償所願、未留遺憾的笑臉。

從面頰的彈孔穿過面板表層,我們重又看見鑽石內部星河般璀璨的光景,淪陷在奪目的幻境。

原鑽的價值已被證實不過二十萬,可在那之前,霍華德早就給他洶湧、壯大的慾望所填滿、漲破,不可復原。

此刻笑容的背後真的是心滿意足嗎?

還是說,子彈射穿臉孔的那一秒,他正欣喜若狂、不知天高地厚地籌劃著下一場豪賭?

對於霍華德,答案應該很大概率會是後者。

自古以來,人都太容易痴迷於神蹟,這是天性。

你我尚且情願隔著銀幕浸入一部虛構的電影,他又怎能抵擋眼前原鑽散射的耀人美麗?

可美麗無罪,罪在人心。

當人們俯下身來,凝視那塊晶瑩剔透的蛋白石,每個人都看到自己渴求的東西。

但原鑽始終是原鑽,未經切割,不加矯飾。

它就承載著厚重的歷史,端正地嵌在石頭裡。

所以,如若除卻七彩斑斕、光怪陸離,你在其中還窺見了別的不尋常的東西,別怪罪於它。

那絕非原鑽的過錯,而是心魔迷亂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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