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看電影愛較真兒的廖宇。

2019年南韓推出一部講述了南韓邪教組織是如何假借正統宗教之名行犯罪之事的電影《娑婆訶》。

該片不論從一層層揭祕的驚天案件，還是極具宗教神祕色彩的氣氛渲染，再加上故事背景涉及到在南韓流傳比較廣泛的基督教，佛教，薩滿教三個主流宗教的同時，還交代並影射了曾經荼毒南韓社會的邪教組織。因此，不熟悉南韓宗教文化和歷史的朋友們可能看得稍微有點兒不暢，下面我將按照故事的一步步推進，深度解析其中的背景和隱喻，以求讓大家更順暢的觀賞這部優秀的宗教懸疑電影。

我個人認為《娑婆訶》是繼《雙瞳》之後最好的宗教懸疑電影，只不過《雙瞳》的故事講得是道教成仙的概念，而《娑婆訶》的故事講得是佛教成佛的概念。但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都是將東方影響力最大的兩個宗教概念巧妙的融入到電影的藝術創作之中，甚至兩部電影都不約而同地運用了孿生兒這一概念。

上《雙瞳》/下《娑婆訶》

在我心裡這兩部電影是完全可以媲美同樣是情節跌宕起伏，涉及到西方主流宗教，隱祕教派，神祕符號學等的宗教懸疑電影《達芬奇的密碼》三部曲系列。下面我們就先從電影的名字《娑婆訶》步入正題。

電影片名｜娑婆訶的三層含義

娑婆訶（suō pó hē）是梵語Svaha的譯音，還有讀成“梭哈”和“莎訶”或“司哇哈”等等很多種譯音。在佛教很多咒語的結尾都會有這個詞，我個人理解它是鼓勵修行的人多唸咒，堅持唸咒的一個詞，有點兒現代人常說的“加油麼麼噠”，“特別好”，“你是做棒的”，“你一定會成功”的意思。而比較專業的解釋則普遍認為娑婆訶涵蓋了六個意思，分別是：成就，吉祥，圓寂，息災，增益，無住。

需要特別解釋的是“圓寂”在這裡並不是我們以往所理解的出家人往生的意思，而是“功無不圓，德無不寂”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堅持唸咒的人功德是圓滿的意思。

還有“無住”這個詞稍微複雜一些，“無住”出自佛教的《金剛經》，原文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我個人淺顯的理解是，修行的人對世俗的事和物不可過分的執著，才能對佛法有深刻的領悟。或者說凡是修行的人想要生出大智慧就先要學會降伏自己的私心雜念和痴心妄想。如果用玄祕，象徵的說法就是修行者 “需用智慧的寶劍斬除天魔外道”。而我認為這個意思也是電影《娑婆訶》這個名字的第一層含義，斬妖除魔。

電影中來訪南韓的藏傳佛教僧人所說的話

這個含義本身是好的，但具體到本片中邪教組織利用“斬妖除魔”這個正念去洗腦信徒，施害無辜，肆意殺戮的故事，此時這個名字就有了第二層含義，就是創作者對披著宗教善念的外衣卻做著損人利己，滿足一己私慾的邪教組織進行揭露以及強烈的諷刺和批判。

電影中南韓僧人說沒不被正統認可的佛堂在全國有很多

同時創作者也進一步的提出了一個難以回答的哲學命題，也是第三層含義供大家思考：為一個所謂的大善，或者說是為滿足多數人的利益去犧牲少數無辜者，這樣的行為究竟是善還是惡？

我個人認為這三層是《娑婆訶》這個名字的真正含義，也是整部電影的主題。接下來我將通過詳細解讀劇情，一層層抽絲剝繭的來證明以上的觀點。

電影背景｜南韓為何新興宗教盛行

南韓一開始像大多數的東南亞國家一樣主要信奉佛教。1910年日本侵略者為了加固自己在當時北韓的殖民統治則禁止北韓學生和年輕人學習自己民族的語言而是改為學日語，甚至禁止他們用北韓話交流。但這樣的規定在當時北韓的基督教堂中例外。

也許是為了不忘記自己民族的語言，又或許是在那個苦難的歲月中能在基督教中得到庇護和尋求希望，於是有不少人都開始信仰基督教，這為後來基督教在南韓的盛行奠定了堅實的群眾基礎。

電影中在南韓隨處可見的基督教堂

尤其是北韓戰爭以後，南韓在意識形態上徹底西化，為了急於擺脫東方人的身份，南韓人對基督教表現出了更大的熱忱，彷佛改變了信仰就能改變骨子裡難以抹去的儒家思想和佛教信仰。於是整個南韓社會對於基督教，以及一些脫胎於基督教的新興教派都有著迫切的需求和極度的狂熱。一時間南韓的各種基督教會，分支教派林立，可以說是百花齊放，良莠不齊。

這也導致普通民眾難以分清正統基督教與一些以斂財等不法行徑為目的，卻打著基督教旗號成立的所謂新興教派。南韓是一個所謂宗教自由的國家，導致政府對這種情形的包容度也極高，即便發現了斂財行騙，或是自創曲解教義的組織也都不會被輕易的認定為邪教。

有一部分原因是基於特殊的歷史原因，在南北關係極其緊張的時期，當時一個影響力很大的南韓宗教組織為了投政府所好，在自己的教義中加入了符合當時政治需求的主張，視北方為魔鬼撒旦。而這樣的異端邪說在當時卻得到了政府的預設，從而無形中助長了這類組織的氣焰。

於是在這種沒人管的放縱下，南韓的新興教派更是為所欲為，或是混雜各種宗教理論，或是大肆曲解正統教義，甚至是借用科幻小說中的天方夜譚編造自己的教義都能有自己的信徒並形成一定的影響力，因而電影中也表達了這樣的一種態度，宗教信仰自由在南韓過度的膨脹。

電影《娑婆訶》劇照

也就是在這個背景下，本片故事的主角樸牧師（李政宰 飾）應運而生。他所創辦的“遠東宗教問題研究所”是一家靠調查新興教派是否有邪教嫌疑，幫助正統宗教打擊旁門左道以獲得他們的資助，同時向在校學生普及防範邪教知識並接受捐款為營收的私人機構。

在大學普及預防邪教知識的樸牧師

算是宗教界有償打假的私家偵探，或者說是宗教界的一名賞金獵人。然而看似是為了錢而調查邪教的樸牧師卻有著另外一個重要原因，這也是創作者非常高明的一個手段和心思——欲揚先抑。當然這個原因我會像電影一樣在故事的最後揭曉，以達到震撼人心的效果。此外，導演還在很多細節之中體現了許多小心思，或是隱喻或是影射，下面我們開始進一步的分析。

樸牧師在調查疑似邪教的組織

電影故事｜驚悚的故事和背後的隱喻

電影的第一條故事線樸牧師正在調查一個名為“鹿野園”的佛教團體，被樸牧師派到該疑似邪教組織中臥底的助手叫“約瑟”。

與樸牧師一起調查的助手約瑟

在《聖經》中約瑟是一位敬畏遵從上帝旨意的忠誠僕人。這裡便是在隱喻樸牧師和其助手都是敬畏自己的信仰，虔誠的基督教徒。調查的結果卻令他們十分詫異，因為在樸牧師眼裡，一般的新興宗教（邪教）的目的往往都脫離不了謀財謀色。

而這個“鹿野園”不但都沒有反而還施捨信徒，這反而引起了他加倍的警惕和擔心。於是來到佛學院說服院長協助調查並重視起來，並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這種組織如果即不拉人頭交份子錢，也不要求女信徒獻身，往往就意味著會有更可怕的目的。

因此他得到了佛學院執行部僧人李正範的協助，從他們的對話來看，這個部門應該是正統的佛教團體甄別和清除給自己抹黑的假佛教團體的部門，也就是專門負責清理門戶和打假的。

另外從該僧人稱呼樸牧師為“前輩”來看，他們是曾經的高中同學。

僧人的一句話似乎也點醒了苦於沒有證據認定“鹿野園”是邪教的樸牧師，為他尋找線索打開了思路，找所謂的經書。

與此同時電影的第二條故事線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氛圍中進行著，自從一個古怪的家庭搬到村裡後，村裡的所有家禽家畜都無故死去。於是村裡請來了巫師做法驅邪。旁邊是被村民擋在門外頗為無奈的衛生檢疫人員。

巫師的豪華座駕和旁邊無奈的檢疫員

這裡的隱喻已經相當的明顯了，遇到禽畜大批死亡時，村民首先想到的不是疫情，最相信的也不是科學檢疫而是巫師。從巫師穿著的傳統韓服和驅魔的形式來看這名巫師應該屬於南韓的薩滿教。

正在跳神的巫師

薩滿教是一種非常古老的，信奉萬物有靈，崇拜自然神靈的民間信仰。它不是某個人創生的，而是人類在原始社會階段自然產生的原生性宗教，所以並沒有統一的教義和嚴謹的傳承。因而，薩滿教從廣義上而言是對於世界各地各民族原始宗教的一個統稱，包括北美的愛斯基摩人，印第安人和澳洲土著等。而狹義上一般指的是漁獵時代起源於中國北方的原始宗教，是赫哲，鄂倫春，鄂溫克，達斡爾等民族的主要宗教信仰，後來又傳播到滿，北韓，大和（日本），蒙古，維吾爾，烏孜別克等其它民族，曾廣泛的活躍於整個東北亞和一部分歐洲地區，但現在大都因為不如基督教，佛教等主流宗教傳承有序而逐漸勢微。

有人認為現在的薩滿教在南韓傳承和儲存的最為完整，先不論這種說法準確與否，但薩滿文化在當今南韓的確已成為一種傳統文化的象徵，既得到了政府的肯定，又有民眾信奉。從電影中開著賓利豪車，穿著貂皮大衣的女巫師以及圍著GUCCI圍巾的助手這種表達上我們也不難理解，他們為何如此富有？原因不言而喻。

一身貂皮大衣的巫師

對於南韓薩滿文化感興趣的朋友還可以觀賞另一部南韓電影《哭聲》以及韓劇《鬼客》，裡面更豐富地展現了南韓薩滿巫師通過唱跳來驅魔的重要儀式“跳神”。

上《娑婆訶》中《哭聲》下《鬼客》中的薩滿巫師

看完後你會發現在南韓影視作品中，薩滿巫師們無不是身著綾羅綢緞且生意興隆，由此也能證明現代南韓人對於薩滿教的執著還是很明顯的。同時這也印證了前文中我們所提到的，電影創作者想表達的是宗教信仰自由在南韓過度的膨脹這一問題不光體現在西方舶來宗教以及新興教派，對於本土的薩滿教政府的支援也很到位，信眾也足夠虔誠。

電影中這位薩滿巫師的驅魔最後以失敗告終，她被古怪家庭中16歲少女李金花的孿生姐姐放出的蛇攻擊，姐姐詭異的出生，醜陋的外貌，成群死亡的牲畜以及各種徵兆無不是在隱喻姐姐是個很厲害的“鬼”。

上：李金花/下：被家人視為怪物囚禁了16年的姐姐

而在這個世界中有邪惡就會有正義。在中國古代哲學看來，萬物都是相生相剋的，再厲害的人或物都會有東西能剋制他。因而有“鬼”自然就會有抓“鬼”的“神佛”。這也如同辯證唯物主義哲學理論所認為的，物質世界是一個普遍聯絡的統一整體，聯絡是指事物內部各要素之間和事物之間相互影響、相互制約、相互作用的關係。在電影中僧人告訴樸牧師抓“鬼”的人是“四大天王”。

所謂的“四大天王”源於佛教中的四大護法天神，即東方持國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南方增長天王和北方多聞天王。這四位人物對於去過佛教寺廟的朋友應該不會陌生。一般而言第一座殿宇「天王殿」中供奉著六位神佛，正面居中的是彌勒佛，背後是韋陀菩薩，也是護法神。在他們兩側各持寶物，威嚴佇立的就是這四大天王。在佛教文化中他們原本都是“鬼”，在皈依佛法後成為如來座下的四大護法神並開始協助佛祖抓“鬼”以及斬妖除魔。

創作者巧妙的借用了這一佛教元素，為故事引出了“鬼”的對立面，四名犯下殺業的少年犯在管教所被一位得道高人，一手建立了東方教的金濟石（劉智泰 飾）收為義子。

金濟石與四名義子

樸牧師和助手從佛學院的另一名僧人口中得知，金濟石出生於1899年，按照電影中故事所發生的時間2015年來看他已經116歲。還從對他頗有研究的僧人口中得知，他不但是一位得道高人還是一位民族英雄。

而被他收養的四名少年犯長大後開始按照他所著《降魔經》中的預言斬殺81名魔軍，以保護彌勒佛的化身，也就是有著12指，活了116歲的金濟石本人。

無疑這四個人的身世經歷正好暗合了佛教“四大天王”的故事，於是他們不惜一切代價為“彌勒”化身的義夫父斬妖除魔，不管這些“魔”都是1999年出生的少女，這其中也包括古怪家庭中少女李金花和她的孿生“鬼”姐姐。他們心懷大義，甘願承受眾多死於自己手下少女冤魂噩夢的困擾，為保護義夫的周全不惜殞身殉教來切斷警方追查的線索。

僅剩的“廣目天王”勸“持國天王”殉教

至此，電影的這兩條故事線在樸牧師經僧人點撥後和助手潛入“鹿野園”偷到所《降魔經》後開始匯合。

樸牧師在僧人的協助下，終於將自己正在調查的疑似邪教“鹿野園”與現實中屢屢發生的少女謀殺案以及得道高人金濟石三者聯絡了起來。答案也呼之欲出，“鹿野園”分別在東西南北各設四個分支，分別供奉的四大天王就是金濟石的四名義子，其中兩名已經圓寂，另兩名仍在斬妖除魔。

而所謂的魔就是81名於1999年出生於南韓江原道甯越的女孩，這些年來他們已經通過各種手段陸續謀殺了不少人，甚至是移民海外的也不放過。而他們這樣做的唯一原因就是要替彌勒化身的義夫金濟石清除最後修成正果的障礙——在《降魔經》中預言在“神”（金濟石）出生100年後誕生於他的家鄉江原道甯越的女“鬼”便是他的天敵，將會將這盞佛教中的明燈（彌勒）熄滅。

故事到此正、邪兩條線完全展開，並點明了“神”（ 金濟石）是“鬼”（孿生姐姐）的對立面。

創作者也通過樸牧師，僧人，巫師以及金濟四人所分別所代表的基督教，佛教，薩滿教和新興宗教，展現了南韓宗教林立，信仰混亂，真假難辨，正邪不分的現實狀況。

同時用樸牧師對新興教派“鹿野園”的調查；少女與孿生“鬼”姐姐的成長故事和情感羈絆；化身為“四大天王”青年的除魔殉教；警方追查少女謀殺案四條故事分支交錯鋪墊出了故事的高潮，詭異神祕的氛圍也吊足了觀眾的胃口，“神”與“鬼”的正邪大戰即將全面展開，但此時導演卻突然借樸牧師之口丟擲了一個問題，使大家困惑不已。

對於鹿野園，金濟石，被害少女們的調查正值聖誕節，受到聖誕街上聖誕氣氛的影響，樸牧師問助手約瑟：“你覺得聖誕節是快樂的日子嗎？”助手一臉懵逼的回答：“當然是啊，因為這一天耶穌誕生了。”之後樸牧師說，其實那是非常悲傷的一天。伯利恆（地名）的希律王從預言得知會有新王（耶穌）取代他的位置，於是下令將伯利恆及其周圍境內兩歲以下的所有男嬰全都殺死。因此耶穌的誕生日也是伯利恆千千萬萬無辜嬰孩失去生命的日子。

根據這個《聖經》的故事，樸牧師聯想到自己正在查的案子，如果金濟石要修成正果需要死很多無辜的少女。那麼這樣的神佛存在還是否有意義？或者說金濟石與鬼姐姐究竟誰是“鬼”，誰是“神”？

聊到這裡我們也基本了解了南韓為何能成為邪教的溫床，以及電影《娑婆訶》中的一部分隱喻，下篇文章我們將跟著下面跌宕起伏的劇情，接著聊電影《娑婆訶》隱喻中的隱喻，相信絕對精彩也絕對會讓你大吃一驚。另外，作者並不是研究宗教的專家，對於本文中各宗教團體的敘述完全源於個人的認知，如有不同見解歡迎大家在評論區留言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