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納裡》是一部韓裔美籍導演李·以薩克·鄭執導，韓裔演員史蒂文·元，韓國女演員韓藝璃，國寶級演員尹汝貞共同出演的電影，這部電影故事線相對簡單或者說比較討巧，是關於韓裔移民家庭在阿肯色州的新家開始全新生活的一系列家庭事件。
故事發生在20世紀80年代。7歲的美籍韓裔男孩David正面對著一個陌生的新環境和新生活方式，因為他的父親Jacob，將家從西海岸搬到了偏僻的阿肯色州。
而他的母親Monica，非常反對家人一起住在這茫茫蠻荒之地的移動房屋裡。頑皮的David和他的妹妹在這裡也開始變得無聊了起來。之後，同樣頑皮的外祖母從韓國來到美國，她的不同尋常吸引了David的好奇心。與此同時，Jacob一心一意地在未開發的土地上建立農場，但這卻使他們的經濟狀況、他的婚姻和家庭穩定陷入危機。
亞裔創作背景的影視劇屢見報端，身份認同解決了嗎
之所以說討巧，是因為這部電影似乎佔據著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局面。或許這個階段再去運作學院獎為時已晚，但是就在此時美國新任總統釋出了他的又一道行政令，涉及到的內容就是打擊針對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島民的仇恨心理。放眼過去幾年學院獎在頒發小金人的時候還是非常重視政治正確的大背景下，《米納裡》或許是繼《寄生蟲》之後又是一部足以角逐奧斯卡的全亞裔為主創的電影。
這話不是毫無根據的：
《米納裡》已經斬獲美國線上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外語片等58個獎項，提名大約89個獎項，這個資料還在增加。美國電影學會（AFI）前日還將該片列為年度電影。奧斯卡預測網站Goldderby報道稱，2010年以來入圍奧斯卡最佳影片的88部電影裡有77部被美國電影學會列為年度電影，入圍比例高達87.5%。去年的奧斯卡四冠王《寄生蟲》也曾獲得美國電影學會“特別獎”。
那麼是否真的猶如這幾年亞裔創作背景的影視作品活躍以及被認同，在大環境向好的前提下，亞裔美國人在進入美國一百多年，因近代移民法在近幾十年的移民融合以及社會身份認同歷史程序中或可迎來一次新的改變浪潮？
皮尤稱，亞裔美國人遭遇著新冠疫情爆發以來最嚴重的種族歧視
根據美國皮尤研究中心的一項調查報告，在新冠疫情流行期間，大約有十分之四（40%左右）的美國非裔以及亞太裔成年人口接受調查時說到，當他們出現時，身邊的人們因為他們的膚色或者種族，或者因為亞裔人在公共場所主動戴口罩的行為，會表現得非常不自在。
在這些調查中，大約十分之三（31%）的亞裔成年美國人稱，自從大流行開始爆發之後，因為他們的族裔和亞裔身份會受到公開的辱罵或者取笑；而非裔美國人有此遭遇的比例是21%，西班牙裔美國人有此遭遇的比例是15%，白人有此遭遇的比例為8%。
大多數的亞裔成年美國人（大約58%）稱，他們意識到的周圍人們對亞裔人表現出種族主義或者涉及種族意識觀念的表達相較於新冠病毒大流行之前變得更加普遍了。
根據該中心的一項報告，亞裔美國人佔到美國總人口的6%，是美國少數族裔中發展最快的。西班牙裔人佔比是18%，非裔佔比12%。
因此長期以來在美國這片土地上奮鬥，爭取平權，到如今雖屢屢見諸於美國政壇上、商界的亞裔身影，似乎看起來亞裔移民們經歷了百年的路，已經開始融入了美國的主流社會。但這只是看起來如此，根據此次疫情爆發以來的針對亞裔太平洋島民的嚴重歧視問題揭開了掩蓋在表象之下的問題：一直以來，美國社會甚至美國亞裔社會自身都忽略了作為少數族裔被邊緣化的事實。
亞裔美國人移民歷史
亞洲人早在美國立國之前很長時間便開始移民北美，並構成大航海時代來臨後全球移民的一部分。自“大航海時代”以來的數百年中，上百萬亞洲人為追尋工作、經濟機會，別離故土，移民北美，開啟新生活。歷史上，美國的亞洲移民規模雖不大，但其型塑美國社會的能力和貢獻卻不可小覷。可以說，亞裔移民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19世紀後期以來的美國移民立法。
歷史上，亞裔一直被排除在美國的民族話語體系之外，這一點部分歸咎於排他性的移民政策和仇外心理。1882年的《排華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是美國曆史上第一部完全基於種族的限制移民法案或者說是唯一一部限制少數族裔在美國社會上的一切基本應有權力的移民法案；1917 年移民法案，也被稱為 “亞洲禁區法”，將限制的範圍被擴大為亞洲地區；20世紀初，各州又相繼頒佈法律，出臺一系列針對亞裔的移民限制令；最終導致這股種族限制浪潮一度白熱化。
終於在1965年，時任美國總統林登·約翰遜(Lyndon Johnson)總統簽署了《移民與國籍法》(Immigration and Nationality Act)，徹底廢除了基於種族的配額制度而使得亞裔移民的境遇有所轉變，這是風起雲湧的民權運動來之不易的一個成果。成百上千萬的亞裔移民終於得到美國的歡迎，其中許多人從事著高技能職業，也即是美國移民法案體系中最為歡迎和收到支援的一個移民類別。上世紀70年代開始，來自50餘個國家的一次次移民潮構建起今日美國多元化多層次的社會經濟形態，同時也形成了亞裔族群的多面性。
疫情期間，針對移民甚至亞裔的仇外心理再次沉渣泛起。明確將新冠疫情與中國聯絡起來的錯誤做法激起了人們對亞裔的種族仇恨，彷彿將我們帶回美國的那一頁黑歷史，即移民每每被當作造成社會經濟困境的替罪羊的那個時代。
站在這個疫情促進形成的特殊時代路口回望，我們不難發現亞裔美國人在美國社會、經濟和文化方面的表現凸顯了一個基本矛盾。亞裔以2000萬人口之眾，佔到美國總人口的近6%，無疑構成了一支強大的經濟力量：200萬家亞裔僱主經營的企業每年創造的GDP高達7000億美元，僱傭約350萬人。19世紀以來，亞裔一直就是美國多元社會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儘管亞裔為美國社會做出了多方面的貢獻，這個族群在歷史上卻長期受到忽視。實際上，作為人們印象中的“模範少數族裔（Model minority）”，亞裔似乎總是那麼出色，又總是那麼自覺地融入社會，以至於人們普遍認為亞裔美國人不存在被邊緣化的問題。
根據預測，到2055年，亞裔美國人有可能是美國最大的移民群體（佔移民總數38%）。這個時候，拜登在上任的一週之內就簽署了總統行政令（Executive Order)來檢視此項針對亞太裔美國人的行為，並呼籲停止這種非常不可接受的歧視行為。這隻能說從當前的政府層面來說，比較重視引導民眾增進對該族群的瞭解，解決亞裔美國人之間的不平等問題。
亞裔移民的力爭平權之路
美國最高聯邦法院的大門門楣上，雕刻著三個人的畫像，這三人是西方人眼中人類歷史上最為偉大的三個人，其中就有一個是中國人，這個人就是被譽為“至聖先師”的孔子，另外兩人是摩西和梭倫，分別代表這著人類文明的三個方面：教育、宗教、法律。由此可見，西方人對孔子的認同還是非常高的。或者換句話說，美國是一個非常重視教育的國度。然而受教育的權利對於亞裔移民而言並不是由始而終的平等。
在加州歷史上有一件非常知名的訴訟案，稱為“泰普訴赫爾利案”（Tape v. Hurley）。
瑪米·泰普是一位出生在舊金山的華裔美國人。她的雙親趙洽（Joseph Tape）（1852-1935）和瑪麗·麥克格雷德利·泰普（Mary McGradery Tape，1857-1934）都是來自中國的移民。趙洽是一名商人，也是中國領事館的翻譯，瑪麗·泰普則是一名業餘攝影師和藝術家。
從1859年到1870年，舊金山對中國學生實行了種族隔離，法律修改後取消了對中國兒童進行全面教育的要求。1871年，舊金山悄悄地削減了對中國學校的資助，最終導致學習倒閉。中國父母經常把孩子送到教會學校或聘請私人教師。
1884年，趙洽和瑪麗·泰普（Mary Tape）對舊金山當局對他們女兒就學問題的做法提出質疑，他們的女兒瑪米想要就讀傑克遜街1451號的白人公立學校。在學校拒絕錄取瑪米之後，泰普在“泰普訴赫爾利案”的訴訟中起訴了學區並勝訴。舊金山學區就下級法院的裁決向加州最高法院提出上訴，大法官維持了下級法院的判決。該案保障了華人父母所生子女接受公共教育的權利。
直到排華法案廢除之後的1947年，加州才從法律上實現了教育平權。
當1965年新的移民法案立法之後，更多的亞裔移民來到美國，也許他們認為局勢完全變得友好了。但是歷史的車輪總會留下或曲折的或顛簸的或深陷的車轍印。就猶如亞裔移民在新移民法案之後的一次次不平等遭遇所引發的社會關注，帶著傷痕的印記。
1982年底特律發生的陳果仁命案，以嫌犯輕判的結果，導致陳的養母離開美國這片傷心地回到廣州，在2002年因病離世為結局；菲律賓裔移民的農工團體聯手墨西哥裔，透過全國農場工人協會（National Farm Workers Association）為美國的農民工依法維權，最終促成了1975年加利福尼亞州通過了農業勞動關係法（California Agricultural Labor Relations Act, CALRA），首次將農工有權成立工會為自己維權納入勞動法的立法體系中；二戰時期日裔參軍的442團遭遇的後方親人被集中拘留的境遇；以及2014年NYPD的亞裔執法警官Peter Liang在阿凱·格里槍殺案 (Shooting of Akai Gurley)中最終遭遇的不平等判決......
亞裔移民在美國社會爭取平等對待的權利中，我們不去判別什麼對與錯，但是充斥其中的雙標和這條平權之路的艱難和迂迴，甚至倒退都是現實存在的或隱性或顯性因素。這也是造成新冠疫情爆發之後重新泛起的針對特定族裔歧視態度普遍增長的直接誘因。
聚光燈下，政府內閣中，力爭上游的亞裔
近年來在好萊塢引起現象級影響力的一部喜劇電影，《摘金奇緣》在2018年上映，亞裔電影人開始打破歷史僵局，創造新的紀錄。此後，無論是電影主演吳恬敏（Constance Wu）,或是女配角陳靜（Gemma Chan，華裔英國移民），林家珍（Awkwafina）都獲得了更多在好萊塢大製作中亮相的機會。
這是前所未有的一種現象，從百年前亞裔演員們在影片中作為洗衣工、美甲師、按摩師、黃包車伕等職業身份，沒有任何臺詞的影像記錄出現，到黃柳霜，再到李小龍，成龍，李連杰，劉玉玲......好萊塢似乎在這方面的價值取向與美國社會整體保持著難以名狀的默契，甚至多次出現本土美國白人演員出演亞裔血統角色的現象。
好萊塢是美國社會的縮影，這話一點都不過分。好萊塢雖然是包容的多元化的，但是依然沒有脫離藝術無國界的種族文化隔離藩籬。好萊塢給了吳宇森一種以他名字命名的電影型別，當一個人形容這部電影裡“this is very Woo”,是表達這部電影很有兄弟情懷；好萊塢也給了李安、奉俊昊前所未有的榮譽。但是亞裔電影人足足用了一百多年的時間，卻還在衝破聚光燈下亞裔種族的特定刻板印象，而天花板一直還在。
這些，還是我們能夠因由曝光率足夠多的前提下看到的亞裔移民奮鬥歷程。那些不被看到的兩千多萬亞裔移民們，他們又在經歷著怎樣的日復一日的生活？
而當我們把目光轉向百十年來一直靜默甘當美國政壇的“隱形人”的亞裔們，我們發現只有在更近一點的歷史上他們才開始慢慢走向人們的視野。
1959年夏威夷成為美國的第50個州，而時任州參議員鄺友良成功打敗民主黨對手，成為第一位進入參議院的亞裔、第一位成為參議員的夏威夷人、迄今唯一一位以共和黨人身份成為參議員的夏威夷人，同時也是第一位華裔國會議員；1964年，鄺友良在夏威夷共和黨人的支援下，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中被提名為總統初選候選人，成為第一位參加過美國共和黨總統初選的亞裔。
達利·辛格·桑德是1957年擔任加州眾議員，是最早擔任眾議員的亞裔。他是來自印度的移民。
自1957年起，共有35位亞裔眾議員、9位亞裔參議員進入了國會。
2020年的美國大選，則更是見證了亞裔移民在美國政壇上的風起雲湧的時代或將到來。
民主黨黨內初選出現的楊安澤（Andrew Yang）雖然最終退出，但是他卻突破了亞裔人群在美國公眾眼中一貫的形象，隨著楊安澤在美國政界的影響力持續擴大，美國人也在逐漸改變對亞裔的看法，同時也令美國人開始正視亞裔群體在全國舞臺上的地位。雖然也有少數亞裔政客在美國國會中任職，但楊安澤卻是極少數敢於站出來競選美國總統的亞裔人士之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作為一名亞裔，他也是今年的所有參選人中最有魅力的之一。
華盛頓大學聖路易斯分校的社會學教授阿迪亞·溫菲爾德曾經深入研究過各種職業中的不平等現象，他對於楊安澤參與競選的勇氣大加讚賞，他表示“很多美國人對亞裔有一種成見，覺得他們沒有擔任領導角色所必需的‘殺手本能’。人們對亞裔的這種被動恭順、小富即安的刻板偏見對他們是很不利的。”——“調查顯示，美國人對亞裔男性經常存在一種刻板偏見，覺得他們性格被動、溫順，不敢爭奪領導職位——或者說太像‘書呆子’。當亞裔試圖競爭高層職位時，這種刻板偏見會對他們很不利。而楊安澤站出來競選總統，將有助於人們消除這種錯誤認知。”
而當最終的競選時，喬·拜登選擇亞裔出身的卡瑪拉·哈里斯作為自己競選搭檔並且最終成功贏得大選攜手入住白宮，各路媒體以及美國民眾們似乎都在表達著自己的見解，美國《商業內幕》寫道，56歲的哈里斯無疑是“美國夢”成真的又一個典範。
事實上，當卡瑪拉·哈里斯上學第一天就面臨著平權鬥爭的問題，1969年，當時的美國社會處於一場激烈的全國辯論中：黑人和白人能否一起上學。而52年後的今天，這位當時每天出現在白人公立學校上學的南亞裔黑膚色女孩，竟然以美國聯邦政府行政分支中位階第二高的官員，僅次於美國總統的身份入主白宮。
1月26日，拜登打擊針對亞太裔美國人的種族歧視並採取行動，簽署行政令。他說到“今天我下達指令，要求聯邦政府部門打擊仇外行為的再度抬頭，特別是針對亞裔美國人和太平洋導語族群，我們看到新冠疫情期間針對這些族裔的仇外行為急劇上升。這是不可接受的，是不符合美國精神的”。
拜登在推特上寫道：“美國從來沒有實現過建國時作出的人人平等的承諾，但我們從未停止過努力。今天，我將採取行動，推進種族平等，拉近我們彼此之間的距離，建立我們一直在努力實現的目標—一個更加完美的聯邦。”
我們能看到的是，起碼在政府層面開始認真對待現下美國社會里普遍針對特定族裔的不平等現象和歧視行為。有研究機構表明，拜登的行政命令有可能建立一個反種族主義的政策制定框架。
這，無疑又是亞裔移民在美國的多元化程序和種族移民融合歷史上的又一次貢獻力量。雖然是藉以不斷攀升的新冠疫情下的亞太裔歧視案例，至少在行動了。
百年風雨路，亞裔移民在美國的融合之路，什麼時候才不再以簡單粗暴的國別和地區來對身邊的人們加以區分？這條甚至淌著前人血跡的路，還有多遠？
參考資料：
1) Minari, IMDb, https://www.imdb.com/title/tt10633456/?ref_=fn_al_tt_1;
2) Pew Research Center:Asian Americans,A Diverse and Growing Population;
https://www.pewresearch.org/;
3) Report:Many Black and Asian Americans Say They Have Experienced Discrimination Amid the COVID-19 Outbreak;
4) Asian Americans then and now，Asia Society，asiasociety.org；
5) Asian Americans，Public Broadcasting Service，pbs.org；
6) 艱難復甦路：疫情下的亞裔美國人: McKinsey & Company; https://www.mckinsey.com.cn/
7) Small business， National Council of Asian Pacific Americans，aapiern.org；
8) The Making of Asian America: A History，Erika Lee；
9) Tape v. Hurley：66 Cal. 473 (1885)，https://cite.case.law/cal/66/473/
10) Memorandum Condemning and Combating Racism, Xenophobia, and Intolerance Against Asian Americans and Pacific Islanders in the United States，The White House, https://www.whitehouse.gov/briefing-room/presidential-actions/2021/01/26/memorandum-condemning-and-combating-racism-xenophobia-and-intolerance-against-asian-americans-and-pacific-islanders-in-the-united-states/.
(加美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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