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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在春節檔“七片超載”的重頭戲來臨前,影市陷入長達半個月的冷清;但是這並不意味著院線“無片可看”。1月30日,民謠歌手張尕慫的紀錄片《黃河尕謠》歷經坎坷,終於有機會得以在“大象分眾影院”與觀眾見面。

影片《黃河尕謠》是甘肅紀錄片導演張楠的處女作,2013年就開始拍攝,成片後曾入圍多個電影節,在影迷群體中收穫不錯口碑,還獲得了中國紀錄片學院獎最佳紀錄片等獎項。我最初知曉這部電影便是在2018年的上海電影節,當時傳出它是當年國產紀錄片的一部“黑馬之作”。

然而在國內,這些加持並不意味著一部質量還不錯的紀錄片可以順利上映。它仍需要面對市場與圈層的多重壁壘——

不瞭解張尕慫是誰,為什麼要去看這部紀錄片?

這種中規中矩、寡淡無爆點的紀錄片,擱了這麼多年,現在上映純屬自娛自樂的行為。

這兩個問題,是《黃河尕謠》註定面臨的困境。而它紀錄下的音樂人張尕慫,他的創作及人生經歷,也擁有著相似的困境。

自稱為“民謠流竄犯”的張尕慫,在2020年之前,全中國確實沒多少人知道他。直到去年春節,疫情爆發後,“居家過年”成為全國人民的生活方式,他靠著一首叫做《早知道在家待這麼久》的民謠,在微博熱搜和快手上出圈:“早知道在家待了這麼久,我也不會只買兩包紅蘭州,早知道村裡封了路口,我就應該多拉拉妹妹的手...”

張尕慫把疫情對普通人生活的影響,用誠懇又不乏戲謔的方式唱成歌。而在這之後,他的另一首歌也同樣獲得了上千萬人的關注,叫《甘肅有個大夫叫霞霞》。

張尕慫寫的是他的姑姑張榮霞。過年期間,他得知姑姑作為醫務工作者去了武漢支援,並在快手上看到她的生活,於是便為她寫下了這首歌。“沒有人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那些新聞裡的人事物,就在我們身邊。”創作出發點的不同,讓兩首歌的調性大相徑庭,卻又都與我們所處的時代息息相關。

成名之後,張尕慫的生活並沒有翻天覆地的變化,他仍舊過著窮日子,但不至於像在《黃河尕謠》中那麼窘迫,成名前的他幾乎是把“窮”字寫到了臉上。

張楠剛開始拍張尕慫的時候,張尕慫23歲,從大學退學了沒有多久,正是對音樂熱情也正是對生活迷茫的時候。他到一個個城市的一個個酒吧裡唱歌,說得好聽叫“全國巡演”,說得難聽是“流浪藝人”——吃了上頓沒下頓,最窮的時候全部存款只剩60塊,連一張兩個小時的火車票都需要朋友救助。

張尕慫的音樂堅持,在常人眼中是有些怪異的,這也是他曾經嘗試參加中國達人秀的選秀錄製卻意外落敗的原因之一。從2008年開始,張尕慫遊走在西北凋敝的各個村落裡,尋找拜訪當地還尚存的數百位民間藝人,向他們學習幾乎就要遺失的花兒、小調、小曲兒、坐唱、鼓子、社火、越弦、秦腔、民歌等曲風,以及成千首來自民間的歌謠。

可以說,他的音樂風格根植於他自己的故鄉——甘肅白銀靖遠縣,當地所特有的西北鄉音與祖輩流傳的傳統樂器。與此同時,他又以一種“民間音樂的時代迴音”的方式,在歌詞內容上顯現出自己對時代當下、個人經歷與歷史傳統的反思。

有人評價張尕慫的音樂是從民間土壤中生長出來的音樂,具有原始而美妙的生命力。他傳統質樸的演繹方式,也保留著來自土地山河間的粗獷氣息與一股歷史的沉澱,而非矯情的修飾。

這樣的音樂足夠稱得上有特色,卻能有多大的市場呢?在《黃河尕謠》中,張尕慫常常要從故鄉出走,在現代化都市——諸如上海、寧波等地巡演,有次巡演甚至跨越了103個城市,整整有一年都沒有回過家。而這樣的音樂之旅,給他帶來的卻只是嘈雜紛亂的演出環境、幾近於無的名氣、勉強度日的物質收益,以及只能繼續在音樂的道路上獨自前行的孤獨感。

從出走,到重返,每年都需要經歷的一次次離鄉與返鄉,是張尕慫,更是不少國人的生活常態。紀錄片中有一幕,張尕慫用稍顯戲謔的方式將這種“返鄉”時的情感矛盾展露而出:他望著車窗外說“中國人太牛了,把兩邊的山毀平了,原先這裡都是山,現在還要建世界工廠。”

在這句話之前,他哼了兩句古詩:“近鄉情更怯,黃河入海流”。前半句是來自宋之問的《渡漢江》,後半句則來自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意外拼貼在一起,卻瞬間將這片山河的往昔與今日,以及自己面對這一變遷時的奇妙感受脫口而出。

為了呈現張尕慫這個比大多數普通人還要活得“不體面”的民謠藝術家,《黃河尕謠》分成了三條線,分別對應著他的音樂藝術與生活日常、家鄉故土、緊促的物質現實間的三重關係。

離開了家鄉,跳脫出曾經自己的生活狀態,到一個遙遠又廣闊的、光怪陸離的世界裡,張尕慫才發現故鄉的座標在哪,才發現自己的出走所謂何物。而當他從外地屢次重返到西北高原這片天地山河時,影片背後的議題才得以收攏並顯露而出。

三十年前,甘肅黃河岸邊的十萬農民離鄉遷居,陸續進入城鎮。還有許多人直接從西北遷走,離開了這片故土。隨著農民身份一同消失在黃土高原的,還有世代傳唱的民間歌謠。

山河故土依舊,但人們與城市發展的快步向前造成故鄉的“懸空”。當下,“鄉土與鄉民”的問題,看似與我們無關緊要,實則又與我們血脈相連,根植在我們身體與意識中,根植在一次次重返故鄉的春節之行中。

張尕慫在《黃河尕謠》裡唱道:“高高山上一清泉,流來流去幾千年,人人都吃泉中水,愚的愚來賢的賢。”這四句歌詞來自民間音樂人劉延彪的教導,更是傳承自世世代代的祖輩都在說的質樸道理。

故鄉里蘊藏的民間文化,給了張尕慫的音樂以原初生命力;但它的失落與凋敗,也限制了他的自我發展和藝術的可能性。隨著對民歌的理解越來越深,他越來越意識到自己的侷限。

從這個角度而言,《黃河尕謠》其實並不是一般性的音樂人物紀錄片,它所要展現的也不只是音樂創作的機制本身,以及平民藝術家潦倒的生活常態——畢竟,如張尕慫這樣的民間的音樂人,勢必會和多數普通人活得都不太一樣,但他們又和大家過得一樣都是生活。正如他的醉言說道:“我們都是在平凡中度過了一生,一眼望不到盡頭。”

在此之內,《黃河尕謠》還企圖穿越的,是透過影像與音樂的紀錄,聯結起社會與地域的變遷,從而對觀眾發問:你對故鄉的感覺是什麼?對於此,托馬斯·沃爾夫曾說:“認識自己故鄉的辦法是離開它。到自己的頭腦中,自己的記憶中,自己的精神中以及到一個異鄉去尋找它。”

也許人與故鄉的關係,就是人與世界的關係;而認識故鄉,就是認識我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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