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聽到一句謔言:“白天在資本家的公司996,夜裡回家給資本家的女兒打call,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意指一個肉眼可見的現象——近幾年,娛樂圈裡的富二代越來越多。
頂著“華為小公主”光環出道的姚安娜似乎並沒有真正“破格”,大眾心目中的她,更像從一個溫室踏入另一個溫室。
毋庸置疑,任正非的女兒進入娛樂圈,她的資源絕不會差,短短几天內已迅速推出了自己的個人紀錄片、代言和第一支單曲。
▲姚安娜出道僅一天就有了廣告代言
縱觀當下的內地娛樂圈,成為明星主要有兩條路:
演戲、唱歌、跳舞,作品被喜歡之後有機會成為明星;
參加選秀,成為偶像。
而相較於十年、二十年前,今天的“富二代”進入娛樂圈主要靠後一條路。
▲虞書欣曬出的包包合照,其中有好幾個是非常難買的vintage款式
2018年參加《偶像練習生》那群男孩,還在比賽時就被紛紛熱議的,是超10萬元的穿戴行頭,是渾身露出的各種“壕氣”大牌,網友們送上外號:“溫州少爺”賈富貴,“人間GUCCI”朱正廷,“機場十萬”王子異。同年的“101女孩”們也不少都被安上“字首”:福建富婆陳意涵、海南富婆吳宣儀、安徽富婆戚硯笛以及四川富婆趙堯珂……
上綜藝、上熱搜、有粉絲團,哪怕還沒有作品,也能輕而易舉被放置到高強度曝光的公眾視線下。
當然,“富二代”這一在大眾幻想中紙醉金迷的群體,本身就是天然焦點。聚光燈下,其父輩的任何動靜都不可避免地波及自己。比如周震南、虞書欣等,都接連被曝出家人是“老賴”“被限制高消費”等新聞。
▲做房地產生意的周震南父母,累計被執行欠款總額高達8.9億元
但不論如何,他們面臨的優待與資源依然比風險多太多,娛樂圈遍地“水晶公主”“水晶王子”的時代,已經來了。
富二代扎堆娛樂圈
娛樂圈、影視圈裡的“官、富、星二代”一直不少,但過去,公眾對明星的出身似乎並不感冒,或者說,各種“二代”身份好像沒有得到大面積渲染和曝光。
的確有一些人,靠自身努力摘掉了二代標籤,比如陳佩斯、葛優和陳凱歌等等。他們的父親都是當時知名的演員、導演,但如今的他們,已經靠自己的作品讓觀眾記住了名字,忘記了出身。
▲陳佩斯的父親陳強是老一輩表演藝術家,曾在第1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獲最佳男配角獎,在第3屆亞非電影節獲得最佳男演員獎,在第17屆金雞百花電影節暨第29屆大眾電影百花獎獲終身成就獎
對那些發自內心想當演員、演好戲的“二代”們而言,出身有時候反而會成為一種壓力,他們首先要打破“吃家本”的固有偏見,才能把公眾的注意力轉移到對自己實力的關注上來。
然而,從80後開始,“二代”的質量似乎就開始良莠不齊了,比如被戲侃為“廢柴二代”的張默、房祖名。
到了90後、00後,“二代”出道的年齡越來越早,資源越來越多,愈加頻頻活躍在大小螢幕,尤其是網劇、綜藝前沿。
陳凱歌之子陳飛宇, 17歲主演院線電影出道,緊接著參演父親的新年獻禮大片《我和我的祖國》,劇集方面也毫不含糊,以《將夜》突圍後,立馬下海拍耽改劇《皓衣行》,趁熱收割“社會主義兄弟情”的流量。
▲《我和我的祖國》海報
臺灣“星二代”歐陽娜娜雖然以大提琴演奏者出道,熒幕、商業廣告與綜藝卻常見她的身影。自家親姐妹也常在公眾視線之下露臉。
▲潘陽和潘長江在《我不是明星》舞臺
在這個時候,“富二代”與“星二代”的關係就已經是包含而非並列了——資本灌注影視行業的年代已來到,稍有名氣的演員明星,財富狀況都不會差。
不得否認,相較於一個孑然一身、宛如白紙一張的普通人,“XX之子/女”的身份,似乎更適合資本與流量用來營造話題與熱度,也更容易受到商業流量的青睞,縮短成名時間。
放眼國際亦如此。
《加勒比海盜》船長扮演者約翰尼•德普,他的女兒莉莉•德普出道兩年,就拿到了香奈兒代言;日本演員木村拓哉的女兒木村光希,出道一年,爭議不斷,同時也暢通無阻地成為了寶格麗史上最年輕的形象大使。
▲木村光希加入寶格麗家族,成為世界上最年輕的寶格麗大使,也是第一位來自日本的明星代言人
哪怕因外形、演技等原因受到公眾質疑,富二代、星二代演員們始終是“贏在起跑線”上的那部分人。在家族資源或隱或彰的支援下,他們不僅擁有父輩們為自己積累下的資源、經驗,更有從一出生就受到矚目關注,和擁有話題“可塑性”。
他們大多人脈廣泛,從小就曝光在大量機會里。天后之女竇靖童與雙影后周冬雨和馬思純是閨蜜,與周迅是忘年好友,被那英等前輩看著長大。“進入娛樂圈”,幾乎不再是她們的選擇,而是早已張貼在血液裡的預告。
▲竇靖童助陣王菲演唱會擔任伴唱
當然,部分“二代”仍舊勤奮認真、具有區別於長輩的個人魅力。
但努力是一回事,資源是另一回事。
明眼人不難分清,也不難看到一條若隱若現的生態鏈:父母一輩的資源直接順遞,內部消化,加上自身努力,這條路對二代們而言,即便不說容易,也絕對不難走。
娛樂圈青睞富二代
選秀熱潮席捲中國後,成名夢的實現路徑本應變得更多元、更開闊。
17年前,安又琪唱著《你好,周杰倫》、張含韻唱著《酸酸甜甜就是我》推開了我國的選秀綜藝的大門;
緊接著的2005年,超女李宇春、周筆暢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褲紅遍大江南北。那還是簡訊投票的年代,粉絲們狂熱到當街搶路人的手機給喜歡的歌手投票。一夜之間,中國瀰漫著同一個夢:草根也可以變明星了。
▲2005屆超級女聲
再然後,《快樂女聲》《快樂男聲》《加油!好男兒》等層出不窮的綜藝選秀;再接著,是說唱、跳舞的選秀;再到現在,男團女團。
然而,到了今天,除了楊超越這類極少數人,完完全全的“草根”不要說被看見,躋身進入選拔賽道的可能性都無形間被收窄了許多。
再想透過選秀出道,更常見的路徑是成為練習生,進入一個個偶像培育的“工廠”。
然而,長期的練習培訓需要錢,初期影視選角會、找人應援、發動投票,所有與流量、曝光度與話題度相關的模式,每一樣都要錢。
▲青春有你選手傅曉談選秀內幕:“出廠即負債。”
對培養練習生的公司而言,家境能影響一個練習生對誘惑的抵禦能力,幾乎決定他們是否需要為生計發愁,是否能靜得下心來專心求演藝方面的發展。
而對一些懷著明星夢的普通人們來說,沒有後臺託底,“星途”一開始就是孤注一擲的賭博,要麼成名圓夢,要麼回到自己貧乏的生活中。
更有一些年輕練習生被所謂“星夢”誘惑得走上極端。疫情期間,22歲的練習生黃智博透過私下販賣口罩詐騙28萬元,而這些錢幾乎都花在了個人消費上,用以保持與周圍環境相匹配的格調。
最終,黃智博被判了3年3個月,得到了作為一個“公民”而不是“明星”應有的懲罰。
他出來後或許依然一貧如洗,但卻沒有人敢保證,縱使他能夠在練習生的賽道里繼續衝下去,會不會頭破血流。
“越努力,越幸運”的神話,難道真的消失了嗎?一切都比不過家世嗎?
沸騰爭議相伴
透過自身努力,“逆天改命”的草根明星,永遠有著幾位代表。
比如河北農村女孩趙麗穎。中專畢業後,她做過銷售,進入演藝圈後也坐了多年冷板凳,曾在一次拍戲時被團隊忘在山裡,最後在石頭上睡了一晚上。
比如農民弟子王寶強。8歲就獨自出村,去少林寺學武術,起早貪黑練了6年功,十年後才又北漂,數年內每天生活都是在一邊在北影門口蹲守拍戲機會,一邊跑遍北京各建築工地打工。
歌手界,不被家人認可與喜歡的張韶涵,父親當門衛、母親賣米線的張傑……
他們把“淋雨一直走”“隱形的翅膀”唱成歌,飽含深情地絮說“努力地往前飛,再累也無所謂,黑夜過後的光芒有多美”,很難不讓人聯絡到他們自身的經歷。
十年後,有出身貴州小縣城的周深,小時候作為留守兒童與姐姐相依為命多年,每天日常是砍柴、種菜、餵豬、燒飯。
▲除去去年12月底的作品,周深在2021開年僅一個月就上線了七首作品
當然,不是說出身苦一定潛力高,不同環境賦予人不同的氣質、性格,對從事藝術行業的人而言,這些都會成為他們身上不可衡量的、獨特的天然資質。
比如出演“許三多”時的王寶強忍不住感慨:“我的經歷和許三多很像……我做武行,卻長了一個苦瓜臉,他們都嘲笑我,說我一輩子不會有什麼出息。我很自卑,但也很好強,所以剛到北京那會兒經常打架。”
貴族氣質亦然。比如自帶一股驕矜、尊貴氣質的張國榮。但與今天大部分經歷單純的富二代又不同,家庭兄弟姐妹眾多、自幼留洋、初入演藝圈並非一帆風順等人生歷練,則賦予張國榮謙遜、獨立等風度。
▲香港有句口頭禪:“連張國榮都要熬十年。”
一個人前半生的閱歷與受想行識,一定是會刻在演員氣質裡的。如果從業演員,把自己融進另一個虛擬角色的生命體驗裡,除了豐富的感受能力,原生環境的條件也必然作為底色而存在。
話及此,我們不能忽視另一個面相——對各種“二代”而言,父輩的光環其實也不盡是提供助力。
初期或許更簡單,但路繼續往前走,與生俱來的資本積累也有可能成為某種負累。想突破父輩的影響力、打破世人眼中把“二代”當作父母附屬品的固有印象,不會那麼容易。
在行外尚且另說,一旦入行,二代的表現很難不被拿來與一代做比較,父輩的成就也同時成為了壓力甚至陰影。
▲郭德綱對郭麒麟管教相當嚴厲,當年年僅16歲的郭麒麟助演岳雲鵬專場,表演毫無水花,下臺後,郭德綱先是主動誇了其他弟子,接著當眾批評郭麒麟的表現,甚至在微博開罵。
就像郭麒麟曾在談及相聲與德雲社時坦言道:“德雲社這三個字,等同於我父親的名諱。想要再在他的後面,做些什麼文章,我覺得很難。”
又或者,是不少都難逃脫父輩們的某種寄託。“望子成龍”房祖名在演戲前原本有著自己的音樂追求,“功夫皇帝”的交椅讓他望而生畏,卻不得不在父親成龍的“巨星”霸權下,讓渡自我價值。
這些年,隨著資本主導流量的趨勢愈加旺盛,娛樂圈乃至整個社會的導向,都變得更加崇媚金錢。連女孩子們的穿衣打扮都產生了一種風格,叫做“看起來很有錢”。
富二代們湧進娛樂圈,除了實現演藝夢之外,何嘗不是直接把自己投入一個造星的資本鏈,以自身為器具,來獲取更多的金錢。
但是更沸騰的爭議,始終與其相伴。
▲華為小公主姚安娜進軍娛樂圈,網友並不買賬。
到底是資本機器的力量大,還是輿論的不可控制不可預期更瘋狂?誰能說得清。
何況,當我們撕去“富二代”的標籤,只把他們當作一個普通人來看——作為個體的夢想,個體的自我如何實現?
曾出現在過去“二代”身上的痛苦,並不會突然在他們身上消失。只要一個“富二代”真的想要追求藝術、進行創作,辛苦不會比普通人少一分毫,甚至可能會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