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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播劇《風起霓裳》是以歷史人物裴行儉、庫狄氏夫妻為原型展開的故事,在劇中,多才多藝的胡女庫狄琉璃,在為母親洗刷冤屈的艱難路上,邂逅了文武雙全卻命運跎蹉的裴行儉,兩個年輕人從相知到相愛,一起輔佐太子李治,歷經坎坷勘平亂局,最後遠離朝堂去過平靜的生活。

該劇是根據言情小說《大唐明月》改編而來,雖然猴格沒看過原著,電視劇也才看幾集,但大致可以推測到劇情的無聊,無非就是女主在男主的幫助下,去宅鬥、去宮鬥,在集體降智的情況下取得勝利,然後飄然而去,隱居某地談情說愛,畢竟,一切劇情都是為了愛情服務嘛!

但如果劇情真是如此,就不得不讓人感嘆原著作者和電視劇編劇的格局,實在是太小了,居然把歷史上協助武皇、活躍在武週中樞參政議政的庫狄御正給如此弱化,太可惜了。

《風起霓裳》的女主庫狄琉璃在歷史上的原型,是大唐名臣贈太尉、聞喜縣開國憲公裴行儉的繼室夫人庫狄御正。

庫狄氏源於鮮卑胡姓,在北朝後期到隋唐時期發展壯大,是活躍在兩京地區的名門望族。而庫狄御正的丈夫裴行儉更是不得了,他出身聞喜裴氏的“中眷裴”,父親裴仁基,兄長裴行儼,都是隋唐時期的名臣。

裴行儉(619-682),字守約,明經出身,擅長書法,還精通陰陽曆法,文能安邦,武能平亂,是一位文武兼備的人中雄傑。他有兩個妻子,原配河南陸氏,是兵部侍郎陸爽之女;在陸氏去世後,裴行儉又續娶繼室庫狄氏,即庫狄御正,《風起霓裳》中的庫狄琉璃原型。

所謂繼室,就是續絃、填房、後妻、繼配、繼娶,是指男子在原配妻子死亡或者離異後,再娶回來的正室。繼室享受和原配一樣的“妻”的地位和權利,是受律法保護的。

在重視門第的唐朝婚姻中,不但嫡妻要選高門望族之女,就算是繼室也不會將就,都聘娶高門,還有很多繼室的門第甚至高於原配,所以,目測庫狄琉璃的家世就比陸氏高。

目前沒有史料可以肯定庫狄琉璃嫁給二婚男裴行儉時,是初婚還是二婚,但可以肯定,裴行儉和她年齡相差不會太小,屬於老夫配少妻。

由於《唐律疏議》規定,丈夫要為死去的原配服喪一年,所以,如果男性要續娶,就要在妻子亡故後至少推後一兩年才能再娶繼室。如果迎娶的繼室同樣是二婚,或許夫妻年齡相差不會多大,但如果迎娶的繼室是初婚,新娘子的年齡就會比丈夫小很多。

根據唐代墓誌資料統計發現,丈夫和繼室的最大年齡差距是29歲,最小是2歲,平均年齡差是15歲。所以,雖然不確定庫狄琉璃嫁給裴行儉時,是否是初婚,但依舊可以推測裴行儉比她大20歲左右。

也就是說,歷史上的裴行儉和庫狄氏,不可能像《風起霓裳》劇中那樣年齡相仿的兩小無猜,而是一樹梨花壓海棠。

可能劇粉或者書粉會覺得猴格的推測過於武斷,我肯定不是瞎猜測撒,說裴行儉比庫狄琉璃大很多的依據,就是裴行儉去世的年齡、以及庫狄琉璃被武皇徵召入朝的時間。

裴行儉是永淳元年(682)四月二十八去世,享年64歲;庫狄琉璃是大概在弘道元年(683)十二月至垂拱元年(685)六月之間,被徵召入宮。

武皇徵召庫狄琉璃,是讓她進宮輔助處理政務的,不是讓她進宮養老的,如果庫狄琉璃年齡和裴行儉相仿,那時就有五六十歲了,肯定不符合武皇徵召女官的預期,像同樣被徵召入宮的司馬慎微的妻子李氏,就是在四十多歲進宮。

所以,庫狄琉璃進宮的年齡,大概也在四十多歲,當然是比丈夫裴行儉小二十多歲了。

如果從庫狄琉璃的兒子裴光庭的生年儀鳳三年(678)看,說不定庫狄琉璃的年齡還更小,因為不排除裴行儉的閨女是不是庫狄琉璃所生,所以,才不能把裴光庭出生的前一年、當成庫狄琉璃最遲嫁給裴行儉的年份。

言歸正傳,出自名門的庫狄琉璃,嫁給一代雄傑裴行儉,不知道夫妻倆在一起生活多久,總之,在庫狄琉璃的兒子裴光庭5歲的時候,永淳元年(682)四月二十八,64歲的裴行儉就去世。

雖然史籍中沒有記載庫狄琉璃進宮前的情況,但可以肯定她是一位德才兼備的女性,所以才被以太后身份臨朝的武皇相中,不惜奪情,也要徵召為丈夫守喪的庫狄琉璃入宮協助她工作。

按裴行儉神道碑記載,庫狄琉璃有“妊姒之德,班左之才”,這兩個典故就是形容庫狄琉璃,不但有周文王母親太妊、和妻子太姒那樣的德行,還有班婕妤和左芬那樣的文采學識,張說如此用典,自然是彰顯庫狄琉璃的德行和文才。

髫丱(音條貫)之歲,丁太尉憲公艱。屬太后臨朝,中官作乂,母晉國太夫人,禮為權奪,道苻國楨,起自帷堂,入聞朝政。(裴光庭墓誌)

進宮後的庫狄琉璃被愛才若渴的武皇拜為御正。御正原本是西魏、北周時期的官職名,專門負責侍奉皇帝左右,宣達詔命,參議軍國大事,權利很大。但這個官職在隋朝就不見載,唐朝也沒有這個職務。

陸氏卒,繼室以華陽夫人庫狄氏,有任姒之德,班左之才。聖後臨朝,召入宮闕,拜為御正。(裴行儉神道碑)

有學者認為可能是武皇為輔佐自己的女官們設定的,但從武皇的行事看,這並不符合她的一貫作風,所以,庫狄琉璃拜為御正的職務,很可能是張說的文學措辭,這也說明了庫狄琉璃承擔的工作就是前朝御正的工作,是武皇的親信女官。

所以,歷史上的庫狄琉璃是在丈夫死後、人到中年時,才展開她的職業生涯,並走上事業巔峰,實在是女性們的勵志榜樣,喪偶算什麼?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不是依附男人的菟絲花,總有走出閨閣、實現自我價值的時候。

庫狄琉璃在宮中的具體工作都是幹啥呢?就是協助武皇處理日常行政工作,接觸機要政務,為武皇草詔制敕,並充當顧問侍從的角色。

當然,庫狄琉璃一個人並不能滿足、已經為稱帝做最後準備的武皇的政治需求。因此,在載初元年(689),武皇“求諸女史”,徵召那些有才幹、有德行的喪偶女性,來承擔政治職能。

很明顯,武皇是以徵召女史的名義,公開徵召御正人才,將她們納入宮廷行政隊伍中,協助輔佐她,以滿足日常行政工作之需。

像有“曹大家之詞賦,譽重寰中;衛恭姜之志節,名流海內”的司馬慎微之妻李氏,“精究國史,博通禮經,問無不知,德無不備”的殷履直之妻顏氏,還有個人素質良好的張守讓之妻竇氏,都是這個時候進宮,成為御正庫狄琉璃的同事和夥伴。

同時,因為麟德元年(664)十二月“廢后風波”被牽連、沒入宮中的小嬰兒上官婉兒,也逐漸成長起來;還有早在上元元年(674)就因為喪偶進宮的韋餘慶之妻裴氏,也因為有蔡文姬、謝道韞那樣的文學才華,備受武皇看重。

也就是說,在武周建國的前夕,帝國的中樞就把持在這群寡婦(女性)天團手中。當然,這並不代表武皇時代就已經形成了獨立的參政女官系統,目前還沒有發現相關的出土資料,所以不能瞎說。

在這群女官中,庫狄琉璃是最受武皇看重的,她本人不但被封為華陽夫人,還母以子貴讓兒子裴光庭跟著一起受惠,年紀輕輕就被調補太子家令丞,數月擢為太府主簿,累遷太常丞,加散朝大夫。

大概裴光庭是封建王朝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因為老媽的事業有成,從而獲得官職上的升遷,這恐怕是死去的裴行儉想象不到的吧!老公是政治界的大牛,老婆也不遑多讓!

神龍元年(705)二月,老邁的武皇被迫退位,太子中宗李顯復位,武皇重用的寡婦天團也被中宗遣散回家,庫狄琉璃當然不例外,在宮中為武皇工作20年後、在武周的中樞叱吒風雲20年後,被新老闆——解僱了。

中宗踐祚,歸養私門,歲時致禮。媧皇補天,進參十亂;少康嗣復,退協三從。晉朝公卿,列拜虞潭之母;周官音注,近同韋逞之家。(裴行儉神道碑)

雖然被無能的新老闆辭退,但華陽夫人庫狄琉璃在職場的工作能力,卻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因此,玄宗李隆基繼位後,就想再次啟用年邁的庫狄琉璃進宮工作,但被離職後皈依佛門的庫狄琉璃給拒絕了。

皇上臨極,旁求陰政,再降綸言,將留內輔,夫人深戒榮滿,遠悟真筌,固辭羸憊,超謝塵俗。每讀信行禪師集錄,永期尊奉。(裴行儉神道碑)

或許是受老闆武皇的影響,庫狄琉璃也崇信佛教,在遠離中樞後,庫狄琉璃的日常就是奉佛,在頓悟中脫離世緣。

因此,開元五年(717),庫狄琉璃在臨終前,留下“古不合葬”的遺言,讓兒子不要把她和丈夫裴行儉合葬,而是把她安葬在終南山,陪在她師傅信行禪師的靈塔之後。

開元五年四月二日,歸真京邑;其年八月,遷窆於終南山鴟鳴堆信行禪師靈塔之後。古不合葬,魂無不之,成遺志也。(裴行儉神道碑)

雖然史書上沒有系統地記錄封建王朝的事業女性庫狄琉璃的事蹟,但在她丈夫裴行儉神道碑,和兒子裴光庭墓誌銘,以及周唐更迭的紛亂朝局中,也能零星拼出庫狄琉璃不平凡的後半生。

這樣一位處於政治核心、叱吒風雲20年的傑出女性,居然被言情小說、無腦戀愛劇如此糟蹋消費,唉!再次為歷史上的華陽夫人庫狄御正嘆一聲可惜!

就是這樣。

透過表象,尋找歷史真相;以史為論,訴說個人見解,謝絕脫離人文環境的過度解讀和陰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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