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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戲劇新生活》到《說唱新世代》,再到更久之前的《極限挑戰》,這些口碑綜藝背後,把控全域性的是同一個人:導演嚴敏。在他的綜藝宇宙裡,他有自己不會退讓的堅持。

文|謝夢遙

編輯|金匝

攝影|吳明

造型|THEXIStudio

妝發|釵釵

獨家線下戰略合作|紅磚美術館

某種意義上,《說唱新世代》像個失敗者聯盟——最終獲得冠軍的懶惰曾參加過《中國新說唱》,連海選都沒有透過。斯威特倒是殺入了那檔節目的後半程,但他不幸成了剪輯下的隱形人。從形象上看,大多數選手跟炫酷無關,像來自日常生活裡的普通人。但認定這些選手實力不濟的論調可能有一個邏輯漏洞:那些競品節目的種子選手,也未必能夠透過《說唱新世代》的選拔標準。

關於誰才是最好的說唱歌手,不同的人有不同標準。作為《說唱新世代》總導演,嚴敏給出了他的答案。他不在乎你是不是快嘴技術流,能夠連續完成多少個雙押、三押、四押,不在乎你來自哪個知名廠牌,自帶多少流量,他要找的是會寫詞的表達者,關照真實生活的街頭詩人。

節目確實展現了一大批立意深遠的作品。於貞的《她和她和她》,以女性視角展開講述,鼓勵女性擺脫社會偏見做自己。C-low的《一塊紅布》致敬了經典,以兒子身份與父權進行了一場真誠的對話。聖代的《書院來信》以藏頭詩的形式,對社會議題進行了勇敢的表達。魚翅的《我是我生命最後的目擊者》,則是一首充滿了多義性的優美散文詩。

在此之前,這位出自東方衛視的導演最大的作品是真人秀《極限挑戰》。在口碑與收視皆大獲成功的4季之後,他於2019年離開東方衛視。接手《說唱新世代》是一次重新出發。他擅長的真人秀,也成了這檔節目中說唱之外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在選手生活的說唱基地加入了一些有趣的設定,用他的話說,建立世界觀。比如不同階層對應不同的生存條件,住一環的選手有獨立錄音室與自助餐,四環則是通鋪與近乎全素的盒飯。嗶特幣是這個世界裡的一般等價物。

這檔喊出萬物皆可說唱口號的節目,在硬核說唱愛好者那裡也許褒貶不一,但在大眾範圍內贏得了口碑。《說唱新世代》目前豆瓣評分9.3,與《聲入人心》第一季並列中國音樂綜藝評分最高。

節目在b站上的彈幕

表面上看,嚴敏的剪輯方式似乎是平均用力,每位選手都得到了鏡頭。很多在中期即淘汰的選手,個性也得到了充分展示。其他綜藝常見的魔鬼剪輯在這裡不見蹤影,嚴敏主張,如果放了一個人生氣的鏡頭,那麼應該播給觀眾看到,他為什麼生氣。當然,做到這一切,需要時長支援,每期節目基本為三四個小時。

善意與保護貫穿了始終。節目片尾放上了選手們各自的巡演海報,完全是免費宣傳。被淘汰的選手來不及展示的作品,也能夠得到播放。在總決賽時,正在遭受網路暴力的懶惰想唱一首diss back的歌,嚴敏給出了他的建議:單純的憤怒,並不能讓我們變得更自由。最終,懶惰依然選擇了唱那首歌,事後他有些後悔,也表達了歉意。回憶到這段,嚴敏笑了,他要唱,我肯定是尊重的,他們要唱哪首歌,我都讓他們唱的。

以下為嚴敏的自述—

上帝與暴君

你真的能控制別人的喜怒哀樂嗎?你是誰啊,你上帝嗎?

我本質上是一個看不得別人受苦的人。我們看過《楚門的世界》,楚門交什麼樣的女朋友,什麼時候生孩子,他自己一個人樂在其中的時候,其實全是被設定的,只有他一個人矇在鼓裡,這個人多悲慘啊。

老有一些人覺得,做真人秀,應該有一個劇情設定,大家按照這個劇情走,服從你的安排進行剪輯。那個人要拿王子劇本,這個人要拿屌絲逆襲劇本,所有的人進入到節目都是拿了劇本的,劇本都是有規劃的,在什麼時候應當發生什麼事情。對於這些,我個人是特別不屑的,這是片面強調編劇的力量。我不知道韓國是不是這樣的,但至少我覺得從我個人對歐美真人秀的理解和電影的體察來看,這是錯的。

我覺得如果要講編劇的力量,應該是讓觀眾看不到編劇的存在,那這個編劇才是有力量的。準確來說,我們是在做一本實驗手冊,始終在做的是設定。把自己想象成科學家,假如說你要做一個氧化實驗,書上會告訴你分成幾步做。做出來以後,你要得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結果出來,得到了你預期的結果,OK,很好,如果不是你預期的結果,甚至出乎你的意料,恭喜你有福了,你成為了一個發明家,你成為了居里夫人。

實驗手冊有很多if、not、or。我們在做的是這樣的事情,if怎麼樣,or not怎麼樣,而不是說某某人應該怎麼樣。人最大的悲劇就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命運,所以不宜將這樣的悲劇再轉嫁給別人。

之前做《極限挑戰》的時候,我們的粉絲經常說沒有規則。其實我心裡邊說的是,不是沒有規則,導演組是可以被反抗的。導演組不是神仙,不是上帝,制定出來的規則不可能沒bug,你們參加者可以找bug,可以找漏洞,去完成任務。我倡導的是,真正好的規則實際上是由所有人一起建立、認可的準則,才是有可操作性、可以被實行的規則。

就像在《說唱新世代》,當所有人認可執行法則,認可嗶特幣,認可我們要透過創作來獲得觀眾認可,所有人就能煥發出強大的力量。這個力量才是改天換地的力量,小到一個節目,大到一個世界,規則應該是由所有人建立。

但是回到剪輯,我說了算,我是暴君。我的節目我都是自己在後期機房盯的。

我們會有選手導演和故事導演,他們和這些選手住在基地,每天發生什麼事情,有一個非常詳細的記錄。他們會把這個場記交給剪輯師,剪輯師根據那些他們選擇的點去剪輯。我來看的就是所有的點。《說唱新世代》一期節目的粗剪,我一般要看兩天,長度會在7到8個小時,我剪不掉了,一期節目就5個小時,剪得掉的就4個小時或者3個多小時。我旁邊會有很多剪輯師,我一段一段地看,看一段的時候我自己操機,我說這裡你要怎麼改,這裡你要怎麼改。我有一些東西其實很自信,我能做的事別人做不了。

圖源@說唱新世代官方微博

城堡之外,沉默的大多數

B站那邊找到我做《說唱新世代》,最早有選手年齡限制,18到25歲。我和平臺的負責人聊,現在有兩個同類型的節目在做,我們這個節目和那兩個節目有什麼區別嗎?我們的護城河在哪裡?得到的回答是,我們的rapper更年輕,學歷上更好,很多人還有其他職業。我說所有這些,只說明我們是一個非常業餘的存在,這樣做一個節目是不夠的。

年齡限定,會把很多有才華的人擋在外面,因為社會閱歷能夠幫助人去寫出更好的東西。學歷和創作之間也沒有必然的聯絡,刻意地做一種精英主義的東西,我是不認同的。

在沒有《說唱新世代》之前,你要在說唱這個行業裡邊走起來,必須要進入到圈子。這個圈子並不是指傳統的、廣義的說唱圈,而是這三四年才形成的圈子。圈子裡的人會相互地捧,相互地踩,所謂的團結一心做大做強。那個圈子接納你,你才會被大眾認為是一個好的rapper。而這一次做《說唱新世代》我最大的感觸是,其實有好多好多rapper,他們沒有努力地去往那個圈子走,或者那個圈子已經滿員了,接納不了他們了。那個圈子做大的並不是蛋糕,而是在做高這個城牆。

城堡裡有城堡裡的規矩,你作為一個初入者,看到城堡裡的人都這麼做,你也就這麼做。但至於最早開始誰這麼做的,你已經忘了。在城牆之外,有廣闊的天地。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思考,我願意做城外的人,把大家集結起來。這些人進不了城,那我們在城外,可以做一些事情。

萬物皆可說唱是B站先提出的理念,我覺得他們是對的。什麼是萬物?很簡單,你只要堅持,言之有物就可以了。一條護城河就在這裡。在此基礎上面,我又加了三個R。real life,真實的生活;real emotion,真感情;real talk,大實話。黑人的說唱是寫自己的生活,那我們作為中國的rapper,在中國語境下面,有中國人自己的故事,有你遇到的生存壓力,有你看不慣的社會問題,有你想要表達的愛與和平。能做到這三個R,這才是我們節目的本質,我認為的嘻哈本質。

我接手時,平臺已經找好了48個選手。我先把這48個人的歌全部聽了一遍,覺得至少三分之二的人是達不到要求的,在這個基礎上臨時再找人。我對所有選角導演就這樣講,如果推薦誰的話,你可以發他四五首歌給我,如果在某一瞬間我被梆的一下打到了,我就把這個歌給所有的導演聽。我們都是非常平凡的普通人,之前對嘻哈並沒有太多的瞭解和理念,但是如果這首歌能夠感動到我們的話,一定能夠感動其他人,直到這個時候,我們才開始看這個人長什麼樣,來自什麼公司,所以所有的人都是先聽歌聽出來的。

我不想把(找人)這件事情去神化,好多的音樂人其實一直在那裡。他們只不過沒有節目上而已。他們不會去混圈,或者說他們寫的東西在那個輿論場裡面不夠酷,不夠炸,押韻不多,唱得不快。他們是一直存在的,是無從被你看見的人。他們是沉默的大多數,跟你我都一樣。好多的音樂平臺都有他們發表的歌,你開啟網易雲,他們的歌都發在那裡。

進入到最終面試環節的有54組人,我帶著幾位核心導演和他們一個一個面試,一聊聊兩三個小時。前前後後5天到6天,從早上10點一直到深夜3點,每天都這樣。我得了解他。說唱內容大於技術,你得確定他也信這件事。如果他不信也沒關係,那至少他得有他自己信的東西,你得確定你愛他信的東西。這樣子我才可以避免任何來討好我的選手,確定所有招來的人是言之有物的。最終聊完天以後,我又刷掉了14組,最後剩下40組。

我問過很多選手一個問題,說唱需不需要有社會責任感?有人回答需要,有人回答不需要,大概二分之一對二分之一。這一部分沒有播出,我不希望讓這些人喊著去做什麼事,不需要讓大家置於這樣的一個位置。需不需要有社會責任感,是我個人的一個問題,我個人對這個問題也沒有確定的答案。

其實無論他回答是還是不是,我是按照他的歌,把這些人選中的。我相信文如其人。我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寫出來的東西非常真摯,他其實是一個虛假的人,我只遇到過文字裡邊寫的滿滿都是空洞的大詞,滿滿都是正能量,做人是非常虛偽的,這樣的人不勝列舉。

《說唱新世代》節目截圖

前進,不擇手段地前進

歐美真人秀有很多以素人為主,韓國、日本是星素結合,靠的是嘉賓加上gagman,或者我們這裡叫做搞笑藝人,而中國還在講明星綜藝。我們稀缺的是投資人的投資眼光,所有的廣告商在投冠名之前,最重要的還是卡司,是不是流量明星來參與的。我們是不是能夠做節目主體屬於素人的真人秀,這個其實才是我們發展的方向。

所以在《說唱新世代》這個節目當中,我是有意地去做了這件事情,也是想告訴大家,你看,舞臺部分之外的領域,在明星參與很少的情況下,這些素人一樣可以做出很好的真人秀,而節目結束以後這些人也能夠出一點小名,能夠成為走起來的腕兒。

真人秀有一類角色設定,醜而不自知的人,比如他自信滿滿,一上臺唱歌就走調。我覺得這種設定有點過時了,我情感不太受得了。早期大家都這麼做的時候你可能也這麼做,像達人秀裡面也有,但是做完了以後,你舒服嗎?你不舒服。時代是進步的,觀眾是進步的,你幹嗎要用這些人來搞笑?你留給這些人什麼?越來越多的人會像我一樣去想,那我們就不要了。

你招進節目的選手,得是你自己真的喜歡的人。他不是一個完美無缺的idol,我們生活中絕大多數的人都是這樣的嘛,你的好朋友不都是這樣嘛,有優點,有缺點。這樣子才能讓觀眾看到一個真實可愛的人。

如果說你覺得這個人很猥瑣、很油膩,你就不要讓他進入到節目。你讓他進入到節目,你無非就是為了讓這樣的人獻醜,但是你對其他人公平嗎?你對他又公平嗎?他如果觸犯了法律,有法律來判決他,而不是讓你來判決他的社會性死亡。

在我的節目裡,沒有什麼是不允許的,我跟大家說,你們愛說什麼說什麼。我做所有的事情都是在瞭解這個人本來樣子的基礎上,我確定他是可愛的,我就要讓他努力在節目當中做本來的樣子。

當然,每個人都會有令人討厭的一面,都放出來的話就會引起一些歧義。我不希望任何人,因為一些很本真的舉動引起別人炮打他們,什麼東西能播,什麼東西不能播,我會很注重保護他們。導演是演員表現的鏡子,而不是讓演員自己照鏡子,你需要讓你的演員相信你會保護他。

如果說遺憾的事情,在我們節目播出之前,甚至節目錄制當中,有三件事情是這些rapper不信的,可不可以萬物皆可說唱?存不存在不做手腳的節目組?是不是一切以創作說話?這種遺憾的存在,對有一些環節的真人秀狀態會有影響,但是恰好,因為有這些不信的人,從不信到信,也給了觀眾一個成長的故事。

我聽到《一塊紅布》,我就決定要C-Low了,就是這樣,這是他入選的理由。我覺得他表現的東西,對我們的國家,對我們的民族是愛的,對於我們國家的文化是有幫助的,為什麼不能播呢?不讓播的人才是站在人民的對立面。他後來自己發了一個微博,我覺得他總結得還挺好的,這首歌不是說一個敢唱,一個敢播,是一個想唱,一個想播。

聖代唱的《美杜莎莊園》,也不算斃吧,就是剪掉一段。細的我就不說了,反正我們最後努力讓這首歌只剪掉一段。

我其實特別善於妥協。(但是)在某些事情上面,我(還是)會用盡一切的方法去讓自己想要做的東西得以實現。這是導演一個應該具有的品質,不存在什麼堅持。你知道你要什麼,哪怕千回萬轉,哪怕辛苦一點,哪怕費很多口舌,你就儘量地把它往那個方向跑就可以。就像《三體》裡面我特別喜歡的托馬斯·韋德,(他的經典臺詞),前進,不擇手段地前進。實在做不到的,也請觀眾體諒我,我努力了。

聖代在節目中演唱《書院來信》

建立世界觀

節目原先的方案以舞臺為中心,只錄12天。我的方案是除了舞臺之外,還需要另外去做一個世界觀。就像我們拍電影或者說玩電腦遊戲,首先建一個小世界,這個世界有它自己執行的規則,再讓這些rapper去開始競賽,去生活。後來算了一下,前前後後運行了80天。

(建立世界觀)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極限挑戰》從第一季到第四季,因為我玩的遊戲不一樣,差不多每一集是一種不一樣的世界觀的設定,所以《極限挑戰》是一個沒有模式的節目,它每一集是不重複的。比如說我們玩過暗戰,借鑑了《無間道》的世界觀的設定,有搶劫者和守衛者。

為什麼我會做一個世界觀?很有必要來談一談真人秀的本質。很多第一次接觸真人秀的演員都會提出一個問題,導演,在鏡頭前面,我應該是一個怎麼樣的表現?我表演的應該是另外一個人,還是我自己?如果說他是在照著劇本演,那不知道怎麼演,但是如果讓他完全把自己去袒露去呈現的話,他也會很擔心。我有很多不好的東西,讓觀眾看見了,分寸究竟應該在哪兒?

其實人有三種自我。一個自我,是你在臥室裡的自我,關上燈,關上門,你在被窩裡哭,那個時刻你是完全真實的你,你腦子裡想的無論是多高尚還是多卑劣的東西,那是你非常隱私的東西,跟我沒有關係,我不需要看到,我也沒有必要給觀眾看到。

還有一種自我,是別人眼裡你的印象。它可能是好的,可能是醜的,可能是貼滿標籤的刻板印象。第三種自我,叫做你希望別人認為的你。我們每個人心裡都會勾勒一個形象,我是個大俠,我是拿破崙,這個和別人眼中的你之間有一個非常大的距離,也就是我們平常說的社會學意義上的認知差距。那麼在真人秀節目當中,恰恰是給了你一個去打破這種認知差距的(機會)。你腦子裡首先要有一個人,你希望成為的人,你儘量把那個人展現出來。

再一個,做這個世界觀也是想說明一個問題,目前的這個世界,尤其是不同背景的青年人的認知,割裂是越來越大的。這種認知割裂是被已經營造好的世界所限定的。那麼如果有一個新世界,無論你是來自紐約大學的留學生,還是街頭賣烤串的人,你們來到這個世界,都將從零開始,你能夠混得好,混不好——這個是打引號的,只和你的創作和表達相關,這就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實踐了。人和人是沒辦法溝通的嗎?階級之間是沒辦法溝通的嗎?不是。他們都可以溝通思想,他們有很多對於世界的看法是一致的,這個世界並沒有像虛空幻境所營造的那麼割裂。

我是上海戲劇學院戲劇文學系畢業的,本行學的就是編劇。陰差陽錯,我沒能去做我最喜歡的電影,一直在電視這個行業做。但是我沒事一直在琢磨的就是電影的劇本、結構,所以策劃節目可能不自覺地就會去把這些東西用進去。所有我做的這些設定、這些想象,其實放在電影裡面都不是什麼很高深的東西。無數的大師都在電影裡做同樣的事情。放在電影裡邊其實根本不是了不起的事情,它是一個應該做的事情而已。

不要一聽到世界觀就非常緊張。藝術創作中用到的是世界觀設定,和政治教育當中要樹立正確的世界觀不一樣,這是兩個領域裡完全不同的概念。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雨果的《巴黎聖母院》,都有自己的一些世界觀再加工的成分。這是文藝創作的必由之路。

沒有唯一的正確答案

我1999年進入上海電視臺文藝節目中心,拍過紀錄片、MV、文藝專題片,2005年,我29歲,成為了SMG(上海東方傳媒)大型活動部的製片人。從那時候開始,差不多6年時間,主要的精力在做晚會上。

後來是選秀,選秀有空間,但是那個年代錄制的方式,包括錄製允許播出的時長,其實還是非常大地限制了發揮。到了《極限挑戰》,形式自由一點,再到《說唱新世代》,形式就更自由一點。我覺得是一個好事情,創作永遠是一點點從必然王國走向自由王國的。

人的成長代表著你越來越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不在意說它是什麼。我從來沒想過說我只喜歡做真人秀或者只喜歡做晚會。我經常會有一些念頭,不過現在就是越來越有可能性去實現而已。對我來說,買賣是第二位的,有所表達是第一位的。

這個行業存在一個鄙視鏈,搞電影的看不起搞電視劇的,搞電視劇的看不起搞綜藝的。我並不覺得綜藝低人一等,它和所有藝術創作是一樣的。我們很多從業者把自己稱作電視民工,動輒以產品理論來分析自己的作品,但我個人覺得,所有以影像形式播出的東西,都應該是一個作品。如果你把自己當成流水線上的一個機器,(或者)作為一個商人,你做出來的必然就是產品,而不是作品。

我對模式節目從來不興奮。你為什麼需要模式,模式是為了能夠簡單複製擴大並且再生產。因為模式的這種商業和工業化的屬性,它恰恰和藝術創作裡講究的創意、感動、不重複是南轅北轍的。所以說我個人不會去買模式,你給我一個模式節目我也做不來,因為很沒勁,我覺得是在不斷地重複,會覺得無聊。

模式是一個工業化的產物,它最大的好處是,它有先驗的經驗。絕大多數的平臺運營部門、商業客戶,只能拿已知推未知,所以當我有一個想法,很難去說服,有些廣告部門的老師會說,嚴導,我需要你去和我們那個客戶聊一聊,能不能下單就看這一把了。他還說我能不能去對人家說,你做的這個東西是一個說唱版的《極限挑戰》,或者一個相聲版的《極限挑戰》。我其實內心超級反感的,我覺得我做的是不一樣的東西。但沒辦法,你從頭到底去描述你要做什麼,客戶不一定能夠理解,只有這麼講能夠讓客戶有一些信心。我很無奈。

這是一個廣義閱讀的年代,我們可以把閱讀定義到看影片、聽課程。我一直跟我團隊的人說,我要求大家最起碼一個月看一本書,後來我發現很多人做不到。那我就要求,至少兩天看一部電影吧,這個時間總得有吧。前提條件是好的電影,而不是流量電影。好的電影能夠把很多東西濃縮起來,你可以同時得到思辨的養料和結構的養料,這個對於一個電視工作者,對於一個文藝創作者是非常重要的。

如果說做綜藝的人,只是在一個小的繭房裡面相互地看綜藝、做綜藝,這個圈子一定會成為一個近親繁殖的圈子。油畫家高更為了畫油畫,一個人跑到塔西提島去採風,他才能成為後面的高更。你千萬不要只跟同圈的人交流。

綜藝節目要有社會責任感嗎?我覺得要有,讓看節目的人在一笑之餘能夠有所思考。但這不是唯一的正確答案,有人覺得綜藝就是綜藝,快樂就可以了,這就完成了綜藝節目的責任。

我認為好的文藝作品都應該有它的多義性。這其實是美學當中的一個基本理念。無論是綜藝,還是詩歌、音樂、繪畫、文學,讓觀眾去回味,去解釋,產生自己的看法,它才是一個好的作品。放在中國傳統的藝術創作裡面,又叫做留白,講究點到為止。

我經常給別人辨析,什麼是意見,什麼是事實。意見是可以兼收幷蓄,可以相互包容。而事實是真理,就像地球是圓的,是需要捍衛的。我們需要和別人去爭辯的是事實,而不是意見。就像我的節目理念,我不會主動地跟同行去聊。這屬於觀點的範疇,不是事實範疇,完全是兩回事情。當然如果別人來問我,我會跟別人講我的理念,但是我絕對不會去跟別人爭。

你認為什麼是對的,去做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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