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陽光出品的《山海情》開播以來，各方好評不斷，豆瓣評分高達9.4，成為2021年開年以來的第一部口碑劇作。

甚至有不少人認為《山海情》是新世紀以來，內地所出品的影視劇中質量最高的一部。

《山海情》原名叫《閩寧鎮》，後改名為“山海情，“山”代指寧夏，海代指福建。

本劇講述了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西海固的人民響應國家扶貧政策的號召，完成異地搬遷，並在福建的對口幫扶下，建設“金沙灘”的扶貧故事。

農村題材的主旋律影視劇拍不好就容易概念化、程式化，再加上商業片在消費時代的絕對性優勢，主題上主旋律的影視劇往往在市場中處於邊緣的位置。

而《山海情》這部劇作的成功之處就在於它以高質量的水準俘獲了不同代際觀眾群體的青睞，即便是對此類題材並不感冒的年輕人，也在觀劇後眼淚直流、直呼上頭。

在“金灘村蔥民”的影響下，“西北方言綜合症”成為一種全民症候，散發著泥土氣息的西北話成為比東北話還要洗腦的存在。

《山海情》在文藝圈颳起的熱潮，的確來勢迅猛，但卻並非是第一場席捲全國的西北風。

畢竟還有上世紀90年代，中國文壇那次聲勢浩大的“陝軍東征”。

和所有文學事件、文學現象相同，“陝軍東征”有它的文學前史和時代背景。

經歷了80年代破舊立新的變革，中國文化界好似走了一個迴環，由對傳統文化的反思性批判轉向了對民族文化的認同，紮根民族大地、重建文化理想成為時代的共名。

於是，文化底蘊深厚的陝西作家，憑藉那一股“落後”於時代的遲鈍和木訥，獲得了新的歷史機遇。

1991年，陝西作家路遙完成了作家百萬字的長篇鉅著《平凡的世界》，這部小說以其恢宏的氣勢和史詩般的品格，全景式地表現了改革時代中國城鄉的社會生活和人們思想情感的巨大變遷，並獲得了第三屆茅盾文學獎。

或許是因為在創作中透支了過多的生命能量，1992年11月17日，路遙因肝硬化腹水醫治無效在西安逝世，年僅42歲。

陳忠實在給路遙的悼文中寫：

他曾經是我們引以為自豪的文學大省裡的一員主將，又是我們這個號稱陝西作家群的群體中的小兄弟；他的猝然離隊將使這個整齊的隊列出現一個大位置的空缺，也使這個生機勃勃的群體呈現寂寞。

再加上杜鵬程、鄒志安這些文壇巨匠的相繼離世，陝西文壇在1992年前後接連“損兵折將”的遭際下陷入了黯淡的局面，但緊接其後的 “陝軍東征”卻帶來了新的轉機和高潮。

“1992年，陳忠實完成了《白鹿原》，賈平凹創作了《廢都》，京夫改定了《八里情仇》，程海拿出了《熱愛命運》，高建群寫就了《最後一個匈奴》，“陝軍”一下子打響了文壇”。

上述五位作家也被人們合稱為“東征五虎將”，其中賈平凹、陳忠實、高建群則被稱為“三駕馬車”。

“‘陝軍東征’是一個文學現象，當許多時髦作家相聚於賓館，旅遊於勝地‘玩文學’、‘侃文學’、炒知名度時，陝西作家有點落落寡合，但正是他們用盡心力寫出的作品，使新時期陝西文學有了和世界對話的基礎”。

在“東征五虎將”的作品中，陳忠實的《白鹿原》無疑是評價最高，也最“出圈”的作品。

1986年連續兩屆的“茅盾文學獎”評獎，陝西省都拿不出一部可以參評的長篇小說，陝西省作協很著急，陳忠實也很焦慮。

中國作家通常都有史詩情結，陳忠實也不例外。

為了讓陝西硬氣一回，也為了給年近半百的自己“弄成個墊得住頭的磚頭或枕頭”，陳忠實萌生了創作一部長篇小說的念頭。

1988年的4月1日，農曆戊辰年二月十五日，陳忠實正式開始了自己的處女作長篇文學實踐。

1991年深冬，歷時近四年，陳忠實寫就了50萬字的手稿，這項耗費了諸多時間精力的“枕頭工程”終於宣告收尾。

出版社慧眼識英雄，“一代奇書”就此問世。

1998年，《白鹿原》緊隨《平凡的世界》斬獲中國第四屆茅盾文學獎。此後小說也被改編成同名電影、電視劇、話劇、舞劇、秦腔等多種藝術形式，獲得了廣泛的社會文化效應。

“《白鹿原》以陝西關中地區白鹿原上白鹿村為縮影，透過講述白姓和鹿姓兩大家族祖孫三代的恩怨紛爭，表現了從清朝末年到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長達半個多世紀的歷史變化”。

在《白鹿原》的卷首處，陳忠實引用了巴爾扎克的一句話：“小說是一個民族的秘史”。

和在政治意識形態支配下寫就的“歷史”相比，“秘史”顯然更具有文學的審美價值和深邃的文化內蘊。

它既具有紮根現實大地的實在性，又浸透著小說家對歷史的復魅與想象。這種現實內容與魔幻風格的凝和也使《白鹿原》獲得了中國版“百年孤獨”的美譽。

陳思和先生曾評價賈平凹為“緊貼大地飛翔的作家”，這句話放到同是陝西作家的陳忠實身上，同樣也不失精準。

無論是當下熱映的《山海情》還是陳忠實的《白鹿原》抑或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這些講述西北故事的文藝作品似乎都在表面的“土味”之下，透著一股從黃土大地中超拔而出的韌勁兒。都透過呈現普通人在泥濘中的掙扎，成就了樸素、結實同時又極為動人的精神品格。

這些作品的成功證實了那些被不斷證實、同時也被反覆遺忘的真理——大俗即是大雅；真實撼動人心。

置身21世紀，西海固人民翹首盼望的未來真的來咧，但是生活在此處的我們似乎又在得到的同時遺失了什麼。

996得辛苦嗎？

吃瓜吃得開心嗎？

上一次被生活打動是什麼時候呢？

一陣粗糲又炙熱的西北風颳過。

冷漠、疲憊而孱弱的現代人——我們在想些什麼？

作者丨青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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