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過去談的大部分都是女性的話題,今天我也想談一下男性的話題。
所以我就去掃了一眼《追光吧哥哥》。坦率地講,裡面還是有些亮點,我自己也蠻喜歡的。
有些男明星的表現是可圈可點的,我也能看見男人開始“人到中年發奮圖強”了,但是整個節目圍繞的熱搜話題都是“去油”。
在看這個節目的時候,我就跟《浪姐》做了一個比較,我發現它們的立足點很不一樣。
為什麼我們喜歡《乘風破浪的姐姐》?為什麼節目早期的時候引起很多的熱搜,但是後面又遭到很多的批評?
你會發現它有一個重要的立足點:女性到了一定的年齡,她的發展就沒那麼好了,主要是有來自社會的制約。
日劇《年齡歧視》
比如說,我們對女性的年齡是有歧視的,我們不接受一箇中年女性的體態,我們接受的永遠是那個年輕的,20多歲的體態。
對於這些年過35的女性來講,她們是有很大社會壓力的。
所以當《浪姐》開始的時候,它打了突破年齡的標籤,打了突破社會制約的標籤,很能引起日常女性的共鳴。
因為我們也處在社會的評判中間,我們會覺得其實我的發展很多時候都受到社會的制約。
人們就有一個比較大的背景:對於今天的女性,她的努力其實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她受到外部環境的制約。
其實在女性主義中一直有“向前一步”還是“社會提供更好的發展環境”這兩者的爭論。
在這兩個爭論中間,我們都認識到了社會給予女性更寬容的發展環境,這是女效能否繼續往下走,突破玻璃天花板的非常重要的條件。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浪姐》在一開始的時候打這個點,我們有很多共鳴。
但是它到後來為什麼被批評,因為節目中選出來的,依然是強調自己年輕的、依然是去迎合社會這些規則的姐姐。
那這樣子就失去了它的進步意義,所以對浪姐一開始的好和最後的問題其實都在這裡。
但這個背後的邏輯是很清楚的,我們已經認識到了女性發展其實受到社會制約。
可是你回過頭來看男性,如果他到了30幾歲,他不那麼成功,你能說是社會沒有給他提供更好的發展環境嗎?
你會發現這一點是不成立的,人們會覺得男性之所以不成功,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
你看,《追光吧哥哥》裡面有21位哥哥參賽,他們的年齡從21歲到49歲都不等,情況也很不一樣。
但是你拿什麼東西說服大家,他們都是受到外部環境才發展不起來,所以我們要給他更多的關注,給他提供更多的舞臺呢?
難道不是因為他自己在成功的道路上做的選擇不夠好,他自己不夠努力嗎?
所以你會發現,這個時候,我們就找不到節目的立足點。
節目很快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所以他們最後找的立足點是:男人到了一定的年紀很油膩,最後一定要“去油”,把這作為一個重點。
而實際上如果你從這個點來講,也恰恰說明了為什麼男性到了一定的年紀會油膩啊?
像我這樣的年齡,如果稍微不注意點,我也可以是大腹便便,新陳代謝慢了以後,我會變得更胖。
為什麼我能保持啊?是因為我在這上面花了更多的時間精力。
男性為什麼沒有那麼大的壓力?為什麼他可以油膩?是因為社會給了他油膩的條件。
即使他很油膩,他依然有工作機會,即使他到了一定的年齡,依然有合適的角色,所以他才沒有這樣的壓力。
這個時候我們就會發現,為什麼《追光吧哥哥》跟《浪姐》,同樣是在講到了一定的年齡的人,想要進一步發展的時候,TA要怎麼做。
那大家也可以說了,那不很好嗎?現在我們也要求你男性嚴格地對待自己的身體。
比如說這個節目裡又把“去油”把作為重頭,你看男性,你要健身,你要變得更瘦,你要變得更上鏡,這個也提出來了,好像效果也一般般。
這個時候我們就要談到性別的第二點,你會發現:當男性進入到女性所崇尚的空間的時候,他得到的並不一定是肯定。
我想舉另外一個例子,前一陣子很火的丁真。
我個人也是很喜歡丁真弟弟,我覺得他長得又很清純又很粗獷,又很有男人味,但又有那種純情,真的是太好看了
丁真就是憑著他的長相快速地吸粉,我們會很喜歡他。
可是呢?男性們就開始抗議了,丁真首先遭到的是男性的抗議。
比如說在有人專門發了個帖子說:我也姓丁,我工作比丁真努力,我比丁真有知識。我比他有才華,我思想比丁真成熟等等等等。
他質問的就是,憑什麼丁真能出來啊。
但是我們不接受一個男性僅僅因為外貌很好就接受外貌所帶來的發展紅利。
而且這個首先是男性自己反對的,還不是我們女性反對的。
所以我們來更深層次地回答這個問題:在兩性概念裡,為什麼我們會講性別不平等?
其實男性和女性是有很多差異的,可是呢,有些被看成是男性氣質的點,常常會好於女性所代表的氣質。
比如說,人們會覺得男性是更理性的,女性是更感性的。
而理性在公共領域裡是得到認可的啊,覺得他頭腦很清楚,決策很果斷。
但是女性的感性常常被說“頭髮長見識短”“感情用事”,它們常常是被低價值化的。
在外貌上也是這樣的,如果一個女性表現得像男性,我們覺得很颯爽。這種男性氣質出來,我們會覺得很有力度,我們覺得很好。
但如果男性往女性這個方向走,我們就覺得他很娘娘腔,這個就不是我們所能接受的。
如果女性在事業方面去發展,你會發現,哇,我們覺得她很厲害,她是一個獨立女性。
但如果男性走到女性的領域說,“我也希望在家裡帶孩子你老婆出去掙錢就可以了”,我們就說他是吃軟飯的。
所以我們自己在做性別研究的時候就發現:一個女性在突破社會性別所帶來的框架的時候,她需要的是勇敢。
她要很努力,她要往前走,這條路非常崎嶇,走得很艱難。
但是她每突破一步,都被看成是有成就感,有價值感的。
可是,男性如果他想進入女性的領域,這條路可容易了,懈怠一下,用一些自己原來的得天獨厚的優勢就可以了嘛。
但你會發現,這反倒是變成不被大眾接受的。
我經常談到性別差異,其實差異本身沒有什麼問題,每個人都有差異,這是可以被接受的。
我們真正不接受的是背後的價值判斷。
所以,在整個性別世界調整的過程中,追求性別平等的道路上。
你會發現我們女性走得很艱難,但是男性走得很痛苦。
因為我們女性在往上走,我們是從低價值往高價值走。
(雖然這種價值判斷本身是我所反對的,我不覺得感性就不重要,而理性就很重要,我覺得兩個都很重要)
只是我們的社會在建構這種價值體系的時候,塑造了這條道路:我們女性很艱難,你要頭破血流去碰你才能往上走。
可是對男性來講他是很焦慮的、他很沮喪的,因為他是在往下走。
在他看來,他不斷的在往另外一個不被讚賞的這個體系裡下落,可是你女性往上走就一定會有人往下落。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我們現在的男性如此的焦慮,如此的沮喪,如此的憤怒。
他這種憤怒的點來自哪裡?恰恰就是來自於原來的性別框架。
當兩性在流動的時候,男性的往下流動跟女性的往上流動,它同樣是在突破性別的框架,但是帶來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那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做性別平等的研究,其實我特別想跟大家講,我們做性別平等,並不僅僅只為女性說話,恰恰我們也希望幫助男性。
在這個背後,其實我們想做的並不是抹殺男女兩性的差異,抹殺人和人之間的差異。
差異本身並不能抹殺,我們真正想做的是改變對於這些差異的這種價值判斷。
無論是男性往女性的領域的這個前進,還是女性往男性領域的前進都能有更好的環境。
我們女效能走得更順一點,你能給我更多的這樣的一個平等的這樣的一個環境。
而男性同樣的,當他往女性世界走的時候,不會被看成是吃軟飯的,不會被看成是低價值。
甚至對於性別,我們會認為,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男性或女性這樣截然不同的兩種文化,這是被建構起來的。
每個個體其實都是有自己的獨特性,是各種差異結合在一起的。
我們所追求的性別平等是每個個體都不因為你的性別而受到區別對待。
所以我們特別希望突破現有的這種文化上的性別構建的時候,給予女性更多的往前衝的空間。
我們可以去拼搏我們的事業也給予男性有往後退的機會,可以更好的享受家庭的生活。
我們希望女性既能享受自己在容貌上的自律,也能讓男性享受這個容貌上的這個紅利。
我們既希望女效能接受自然的身體,多樣的美,我們也希望男效能夠去接受這種多樣的美。
我們希望每個個體都不因為性別而受到區別的對待,而這個是需要我們每個個體都不斷的改變我們的認知去創造一個更和諧的社會。
所以從《追光吧哥哥》到丁真,我希望這篇文章能夠彌補一些所謂性別的對立,我們能看到背後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也希望跟大家能夠在這方面做更多的探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