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帕丁頓
這回導演大鵬把觀眾給“騙”了,以為他最新導演作品《吉祥如意》是部賀歲喜劇,結果看完哭得眼睛睜不開,生活已經很苦了,大過年的你就給大夥看這個?
於是一般觀眾和影迷又出現分歧,一撥人在豆瓣給打出8.3的高分,一撥人在貓眼、淘票票打一星,搞得影片上映第二天了兩大平臺還沒開分。
把自己家庭真實的故事以紀錄片的方式呈現在觀眾面前,揭開隱私和傷疤,《吉祥如意》這部影片顛覆了大眾對大鵬的既有印象,也讓大鵬一路在糾結中艱難往前邁步。
假如生活欺騙了大鵬和三舅
2016年,大鵬構思拍一部關於農村姥姥過年的影片,他從小是在姥姥身邊長大的,感情很深,姥姥有五個兒女,大鵬的媽媽以及四位舅舅,孩子們長大成人各奔東西過自己的日子,留在村裡的二舅一家負責照顧姥姥。
還有一位三舅因為中年患病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媳婦早就離婚帶著女兒走了,他也留在老母親身邊,由二舅一家一併照顧。二舅照顧三舅不全是衝著這個弟弟,更多的是看老母親的情分。
大鵬原本想拍姥姥的日常,拍她是怎麼過年的,還藉著拍電影的由頭把一大家子人都召集回了小鄉村。但是真到拍攝的時候卻突然發生意外,姥姥生病住院最終沒有熬過那個新年,在農曆春節來臨前離世了。
生活就這樣欺騙了大鵬。
姥姥去世,大鵬沒趕上見到老人家最後一面,心情沉痛,原計劃的影片也無法繼續,怎麼辦?大鵬糾結一番最終決定:拍下去。
他把焦點對準接下來矛盾的核心:三舅。姥姥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三舅怎麼辦?四個兄弟姐妹加上一個十年未見的親生女兒,誰能照顧三舅?誰又願意接盤?
關於這段故事,大鵬把它拍成了短片《吉祥》,三舅的名字就叫吉祥。
其實三舅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人物,生病前他是遼河油田保衛科科長,收入高、有面子,是家裡的頂樑柱,兄弟姐妹的生活他時常接濟,子侄輩的城市戶口也出錢出力給解決,誰能想到一場病讓40來歲的三舅跌入人生谷底,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
生活就這樣欺騙了三舅。
當年的榮光不復存在,現在60幾歲的老人整天嘴裡就來回唸叨那麼幾句話:文武香貴,一二四五。
像唸詩又像發神經。文武香貴分別是四個兄妹的名字,沒有他自己,他排名老三。
再有就是找媽,即使母親離世後,他嘴裡還是整天含混不清的唸叨“找媽明早”。
他還唱歌,“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筷子洗洗碗”,像是心裡惦記著十年沒見過的女兒,但他不唱給誰刷筷子洗碗,不知道是不想唱還是記錯了詞。
三舅到底該怎麼辦?他往後餘生是個無解的難題,影片也沒有給出答案。
2018年,《吉祥》讓作為導演一直口碑不佳的大鵬拿下重量級電影獎項:第55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獎。由此衍生出來的兩段式長片《吉祥如意》入圍2020年上海國際電影節金爵獎,口碑和榮譽接踵而至。
搞笑出身的大鵬這次成了嗎?
事實上,影片的內容本身讓人無法對大鵬以榮譽論英雄,因為這個題材太特殊了,它的呈現方式太特殊了。
片中不僅展示了自家難堪的A面,還呈現了更為難堪的B面。
影片的拍攝也很撕裂,你說它是紀錄片吧,它還有一位職業演員,你說它是故事吧,這些人和事又是那麼真實存在的。在宣傳中大鵬總是說,關於這部影片一切都是天意。
假作真時真亦假
曹雪芹《紅樓夢》中開篇寫道“假作真時真亦假”,意思是把假的當成真的,時間久了,真的看起來倒像是假的了。真真假假看不清楚。
《吉祥如意》裡出現了兩個女兒,一個是三舅的真女兒王慶麗,一個是扮演者劉陸。劉陸是A面,王慶麗是B面。
前半段故事裡的劉陸演的很奇怪,因為所有人都是演真實的自己只有她是演員,演技再好也很難真的融入其中,她和觀眾顯然都努力了但沒有什麼用。
而電影后半段,呈現的是前半部分是怎麼拍成的,它的拍攝歷程究竟發生了什麼。導演透過鏡頭也向觀眾揭示了為什麼女兒這個角色需要一個演員。
二舅一家情緒最激動,媽還在的時候,照顧吉祥這個兄弟彷彿是一種推卸不掉的責任,但是老人一走,好像這層枷鎖一下子沒有了,他們真的不想再管三舅了,何況三舅還有個親生女兒呢。
大舅嘴上一直說,如果麗麗願意把她爸接走最好,生活要是有困難大家都可以提供經濟上的幫助,要是麗麗實在管不了他爸,那再想辦法。
還能想什麼辦法呢?
把三舅送普通養老院吧他不能自理,人家不願意收,送精神病院,他還不是單純精神的問題。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在這種氣氛裡假麗麗實在演不下去了,她跪下來衝二舅磕頭然後跑出鏡頭外。
至此電影也拍不下去了,畫外音出現:別拍了,還拍什麼拍,這麼不尊重人呢……
攝影組慌忙撤離,鏡頭一轉,另一個房間裡,假麗麗無法從剛才的一地雞毛裡收拾情緒,旁邊的真麗麗正端著手機微笑,彷彿剛才的一幕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真和假,一時間分不清楚,但生活的真相,也不見得就是眼前看到的畫面。
大鵬:“開倒車”的導演職業生涯
在痛苦中完成的《吉祥如意》,讓大鵬在藝術上上了一個新臺階,而在導演這條路上,他走了一條跟其他人截然不同的路徑。
如果說《吉祥如意》這樣的影片是一位不知名導演的處女作,那一點也不意外,低成本,自家故事,略帶演繹的真實呈現,很多新人導演都是這樣出現的。但大鵬已經是10億票房級別的導演了,他掉頭往回走,一猛子扎到底是讓人費解的。
外人看來大鵬已經名利雙收了,幹嘛非要回農村拍片,把不可外揚的“家醜”公之於眾呢?
同樣是商業片導演出身,取得很高市場成績的徐崢,曾在節目《十三邀》中說過這樣的話,他也很想體驗婁燁、賈樟柯導演的電影是怎麼拍的,但是覺得人家看不上自己。不是對那種藝術沒有追求了,是覺得自己恐怕不行。徐崢說:我想嘗試一次冒險,但內心仍有恐懼。
沒想到,大鵬逆風而上了。
當《吉祥如意》帶著複雜的感情步入大眾視野,很多人不免要問大鵬對這部影片寄予哪些希望,他說,最希望的就是沒有這個事情,但《吉祥如意》終究是真實存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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