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看到這麼沉悶的電影,也很少看到這麼震撼的電影。
這部由奧地利導演哈內克執導的影片《白絲帶》獲2009年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等多項大獎。影片以一位鄉村教師的回憶為敘述視角,講述一戰前夕德國北部某村莊裡的一系列離奇往事。醫生騎馬回家的時候被繩索絆倒受傷,一名佃農的妻子因事故身亡,所有這些惡性事件的始作俑者遲遲沒有調查出來,而村莊裡的縱火案和針對兒童的毒打仍然不斷髮生。伴隨主角鄉村教師的調查過程,這個隱藏著各種暴力的村莊逐漸被揭示出原形真相。一個平和的德國小村,卻危機四伏;一群平常的村民,卻恩怨糾結;一群天真的少年,卻殘忍作惡。在善與惡的漩渦中,一雙雙深邃的目光後面隱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一棟棟幽暗的房舍裡面也潛伏著罪惡的靈魂。
導演剝繭抽絲地將密閉村莊的精神核心慢慢開啟,原來罪惡在偏僻的鄉村鬱結、暴發、蔓延,醞釀成法西斯生成的溫床,這個村莊就是戰前德國的縮影。那些看上去天真無辜的兒童,在這個畸形的環境中喝著狼奶長大,正是他們變成了第一、二次世界大戰的主力軍。
為了完整地揭示這個如同機器般嚴密運轉的封閉村莊,影片設定了6個家庭:醫生、牧師、男爵、男爵助理、男爵保姆以及農夫。醫生治病救人,牧師救贖精神,男爵支配財產。每個家庭又都以嚴父為中心:道貌岸然的醫生、嚴厲苛刻的牧師、絕對權威的男爵……而正是在這看似平靜莊重的外表之下,這個暗流湧動的村子其實充滿了報復、通姦、亂倫、嫉妒……整個村莊都籠罩在仇恨和罪惡的陰影下。直到影片結束,誰是真正的兇手仍然不得而知,但觀眾已經明白這並不重要。任何事件的爆發都能追根溯源,導演要尋找的是暴力與罪惡的根源,而非兇手本身。
電影的結尾意味深長:當虛偽的牧師強硬地阻止了鄉村教師對真相的追查,村莊裡重新恢復一派寧靜景象,那些作惡孩子身上的狼性基因也被成功地雪藏起來。但隨之爆發的兩次世界大戰,正是這幫遺毒蔓延的孩子長大成人後的暴行“傑作”,讓在此之前不知反省的德國嚐盡苦果。沒有擠掉的精神膿瘡,終究會潰爛發作。對於同樣歷經各種運動災難的中國來說,這樣似曾相識的警鐘長鳴,難道中國人還不能心領神會?★
作者簡介:王龍,著名作家,文史學者,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創作出版長篇歷史紀實文學《天朝向左,世界向右》、《國運拐點》、《遠去的身影》、《山河命數》,以及長篇軍事題材報告文學《刺刀書寫的謊言——侵華戰爭中的日本“筆部隊”真相》、《遲到的勳章》《雪線上的西藏》(合著)等多部作品,個人作品在英國、日本、泰國及港、澳、臺等國家和地區譯介出版多種版本,多次參與撰寫中央宣傳部、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中央軍委政治工作部大型文獻紀錄片。曾獲冰心散文獎、四川文學獎、在場主義散文獎、華語青年作家獎非虛構大獎等。其中《天朝向左,世界向右》《遲到的勳章》等作品被列為中國作家協會重點扶持專案,近年在《人民文學》《十月》《天涯》《南方週末》等報刊雜誌發表作品一百餘萬字,《新華文摘》《讀者》《作家文摘》等刊物多次選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