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維平
時隔兩年,《將夜2》1月13日上線,目前在騰訊已經放出超前點播大結局。
相比《擇天記》對貓膩的改編,《將夜》做到了對原著精神的繼承,而且多實景拍攝,製作精良,贏得了原著粉的一片讚譽,豆瓣7.5分。但在追求沙雕喜劇和爽文的網劇市場裡,這種嚴肅的復仇故事,並沒有獲得更多觀眾的喜愛,沒能出圈。加之寧缺的復仇故事推進的比較慢,很多觀眾“倒”在了前七集。
《將夜2》繼承了第一部忠實原著的優點,而且將原著的悲劇感完整地呈現了出來,但現在來看,觀眾並不喜歡這種悲劇感,製片方反思《將夜2》的遭遇,有點像2012年《一九四二》遭遇《泰囧》的情形,這是市場觀眾口味的變化,他們也很無奈。
而且,《將夜2》開拍之前,遭遇了主角拒演事件,創作團隊只能換上新人,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將夜2》的口碑。在臨近開拍前,又因為影視行業進入寒冬,預算被砍,製作節奏被打亂,劇組忍痛砍掉了很多精彩的戲,導致作品連貫性受到影響,《將夜2》的坎坷遭遇實在是影視行業風險難控的又一註腳。
一張網上照片發現陳飛宇,王鶴棣演繹的是被動無奈的寧缺對於這部劇繞不過去的換角爭議,背後真相是什麼?
一切都得從2017年8月開機的《將夜1》開始說起,這部戲拍了足足6個月,轉場了大江南北幾十個實景場地,一直拍到了2018年的春節。對導演楊陽來說,這是自己投入心血最多,拍攝節奏最順暢的一部戲。
最後觀眾的反饋也證明了劇組的認真是值得的。作品在2018年10月上線,雲合數據顯示,全平臺有效播放資料24億,在2018年劇集網播中排名第24名。這也是網文大神貓膩繼《擇天記》之後第二部被搬上銀幕的作品,被原著粉認為高度還原了原著的精神氣質。同時,這部作品也讓主演陳飛宇、宋伊人進入了福斯的視野。
因為跟平臺簽訂了兩季的計劃,還在拍攝第一部的時候,創作團隊就已經在著手第二部劇本的創作,原本計劃在2018年年中的時候乘勝追擊,趕緊拍了。但拿到劇本之後,主創都不甚滿意,覺得劇本還需要打磨。秉持著手藝人不求快,只求精的理念,決定先緩緩,把前期開發做好了再拍。
但這一等,問題就出來了。首先就是演員。
2017年《將夜1》開始選演員。導演楊陽在網路上看到一張陳飛宇的照片,17歲的年齡正是她心目中少年寧缺的感覺。於是就讓自己的選角導演去聯絡陳飛宇。在排練室,導演第一次見到陳飛宇,並看了一段他的試戲。那天陳飛宇對自己的表演並不滿意,楊導也意識到一個如此年輕的新人想要駕馭寧缺這個複雜的角色是非常困難的,而且非常冒險。
但導演覺得這個青澀的大男孩身上有一種與眾不同的氣質。後來見了陳飛宇的父母,才知道他的父母是陳凱歌和陳紅,他們表示,能在孩子起步階段把他交給這樣一位導演,非常放心。
但楊陽更在意的是,這個17歲的中學生能否與自己一起挑戰《將夜》這樣一部高難度的大劇,演好寧缺。於是楊陽跟陳飛宇進行了長談,正是這次長談,楊陽捕捉到了陳飛宇和寧缺之間的某種聯絡。她暗自決定啟用這位新人,接下來就是說服很多人,包括平臺的同意。最終,製片方跟陳飛宇簽訂了主演三季《將夜》的合同。其他重要演員也都簽了續集合約。
在《將夜1》播出期間也有各種對陳飛宇的質疑,但楊導篤定觀眾最終會接受他。事實證明,60集播完,大家也覺得這個寧缺演的沒有那麼差。
但《將夜2》籌備階段,經過反覆溝通,最終陳飛宇卻因檔期原因無法繼續演寧缺。有些配角演員也因為各種原因無法參與《將夜2》,有片酬上漲雙方談不攏的,有職業發展不再想演配角的,也有時間配合不到的。
《將夜2》演員大換血,一定程度上對於觀眾接受確實產生了不小的影響,觀眾花了60集才接受那樣一個寧缺,然後又要重新接受另一張臉,一開始很多質疑。對此,製片人王裕仁有自己的理解,“第二季的寧缺一開始是個大仇得報之後無慾無求的狀態。他的新動機是被動的被全世界追殺,後來逐漸轉化為主動的反抗,我們認為《將夜2》王鶴棣演的非常好。”
對於續集出現演員的波動,製片人覺得其實很難避免,除了在合同契約上的保障,好像也別無他法了,但即使有合約,時間上不能配合也沒有辦法。三季的演員,同樣可以不遵守合約罷演。製片人回頭來看,其實當時有很多演員的大調整,跟大環境也有關係,“2018年沒有出現大整頓之前,行業頗有一點末日狂歡的景象,整個環境都很浮躁,只要你拍了一兩個戲剛出頭,就會有大製作、真人秀找來,給的價格都很高。很多演員一年能接好幾個主角,忙都忙不過來,遇到這種情況平臺和製片方也無可奈何。”
大環境變化,預算無奈被砍,影片創作節奏被打亂《將夜》第一部在精神氣質上繼承原著,品質很高,但想要融入劇情需要時間,很多觀眾倒在了前七集,因為原著是網路小說的緣故,世界觀龐大,人物眾多,多線敘事,一定程度上也影響了第一部的市場表現。
第二部籌備的時候,恰逢2018年年底,行業進入了一個烏雲壓頂的時期。平臺對於專案的預算把控也更嚴格了,綜合評估後,《將夜2》最終的預算只有原來的50%,這對片方無疑是當頭一棒。導演楊陽說,“當時我們要做一個痛苦的抉擇,是拍還是不拍,製作量和場面擺在這,特效量和週期擺在這,但是預算只有這麼多了,做還是不做?後來我們全體主創一起討論,大家真的是咬緊牙關,刪了不少集數和戲份,包括導演在內的工作人員最後把個人酬金降低,把它拍了出來。”
最初的計劃,《將夜2》按照原著去改的話,是一個一點一點推向高潮的戲。第一季講寧缺帶著桑桑從邊陲小鎮渭城來到都城,拜師傅,結識夫子,考入書院,後來又向夏侯復仇,是一個資訊量比較小的完整故事,但到了第二季,那就是帶著桑桑對抗全世界,用人間的煙火氣瓦解昊天的故事,不但資訊量更大,而且更殘酷、更深刻,矛盾衝突更激烈,場面更大,戰鬥力更強。
但現在預算和篇幅都減少了很多,就不能按照原來的計劃來了。而且劇本也是按照60集寫的,沒辦法,只能把劇本改到了40多集。很多戲份砍掉,只保留最重要戲份的情況下,現在大家看到的夫子斬龍、青峽大戰、觀主進城保留,很多支線人物和戲份去掉,也都是最終取捨的結果。跟第一季比,拍攝時間也壓縮了兩個來月,整體只拍攝了4個多月,從18年12月拍到19年4月。
“我們可能是趕上影視寒冬來臨,全行業被砍預算之後製作完成播出來的的第一個大劇吧,平臺和我們的壓力都很大,也只能努力做好。”楊陽不無遺憾地感慨道。
她透露,外界不知道的是,除了劇本、演員檔期、場景服裝等等都是按照六十集籌備的,大環境變化導致削減預算時很多前期預算都花了,再去溝通演員減片酬也減不下來了。
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和預算基礎上完成這部戲,很多拍攝實景也不得不做了調整,製片人王裕仁舉了一個例子,在拍攝的時候,原本在新疆南部找了一個實景拍紅蓮寺寧缺大戰隆慶那場戲,按照原計劃需要大部隊轉場,但現有的條件下,他們只能在吐魯番的曠野重新找景,重新設計場次。
還有在爛柯寺,桑桑冥王之女現身的那場戲,原本的計劃是一層一層打,怎麼突圍,場面怎麼設計,原計劃做的特別有層次,但現在都實現不了。“確實那個時候平臺也很為難,他們也不想減,但是那個時間段大家只能抱團取暖,共克時艱。”
但在這種情況下,總體上來看,《將夜2》在品質上並不輸於第一部,尤其是在各種大場面和特效上。
還有一些閒筆,一些小配角的戲被砍,一定程度上也讓第二部少了第一部那樣的人情味,比如在原著裡,寧桑隨使團一同前往爛柯寺,路上唐國的田園風光,路遇楊二喜去其家裡喝酒,楊二喜所展現的唐人特徵,是寧缺後來拼死也要跟觀主一戰,要守護唐國的原因之一。現在只能改成了在路上偶遇,沒有篇幅展開了。類似很多這種戲,因為劇情不在主角的線上,減掉集數之後都沒辦法保留了。
《將夜》這個從2016年啟動,耗時三年多創作的系列,儘管播出時飽受爭議,製片人王裕仁認為依然取得了一些突破,首先是這個系列開創了新演員+老戲骨+大IP+工業化製作的創作模式。特別是實景拍攝+高品質特效這種模式給市場帶來了一股清新之風。後續很多作品都效仿了這種模式。
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在優Actyon三家視訊平臺軍備競賽和行業工業化升級雙向推動上,大製作成為了行業的主流,《長安十二時辰》、《海上牧雲記》、《九州縹緲錄》等作品都是這個趨勢的產物,但稅務、片酬大整頓,加上《陳情令》這種耽美作品的爆紅,接下來像《將夜》這種動輒好幾億的超級大製作將不再會是市場的主流。
不過在河豚影視檔案看來,騰訊主導推出了超前點播模式之後,在《陳情令》、《慶餘年》等多個爆款上已經初見成效,未來平臺不計回報地燒錢的可能性確實更少了,但未來超大投資的可能性依然還會有,只是不多了而已,超級大製作時代確實過去,更加註重價效比的作品會越來越多。
明知《將夜2》的悲劇氣質不合時宜,為何還做?製片人王裕仁反思,“《將夜》這種硬核男頻,尤其是大玄幻、成長冒險的題材,以後的機會會越來越少。因為市場風向變了。”他覺得現在的電視劇市場,就像當年《1942》遇到了《泰囧》一樣,觀眾的口味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過去兩三年市場和觀眾比較喜歡大製作、電影感、史詩級,但隨著此類作品增多,整體社會情緒的變化,觀眾的喜好已經變成了輕鬆、甜、沙雕、解壓,“市場轉向,《將夜2》這個故事的厚重感和我們營造的悲劇質感顯得多少有點不合時宜。”
播出前主創就覺得第二季的氣質和春節閤家歡的時刻不太合拍,加上那時全社會的整體調性已經是減壓、歡樂了,“像我們這種一本正經講規則對人的迫害,還有人類勇敢反抗命運的故事不是很討巧,但原著就是這個氣質,所以還是這麼拍了。”
知道這種不合時宜,依然堅持的原因,第一是他覺得這個故事是深刻且有現實意義的,讓他感動。至於去掉原著中的穿越情節,他覺得“用現代人的上帝視角去俯視,和當局者在迷霧中尋找真理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前者比較超脫,但後者可能更真實。”
還有一點是他覺得現在國內有很長時間沒有人真正意義上去做一個悲劇氣質的作品了,“現實題材不好做(悲劇),歷史題材做了不討喜,但是悲劇或者說有悲劇核心的故事是任何一個時代都需要的,因為它會讓我們反思,奮進,而不是麻木,沉淪。”
確實,有觀眾看完了很多劇,一句臺詞都記不住,但是看完了《將夜》,至少“我們是很不容易,很不容易才活下來的,所以我們不能輕易去死”這句話很多人記住了。“這句話放在這個時代也好,這個國家也好,都是一種正向的精神寄託。”
這種想要承載精神的創作衝動其實是貫穿《將夜》始終的,王裕仁也承認,需要反思的是,可能就是被這種寄託給“架”在那了,所以下不來,沒有辦法大破大立,做成一個大家都喜歡看的作品。
將夜團隊未來將重點開發一些創新題材,比如製片人和導演非常想要將新派武俠小說《缺月梧桐》拍出來,他認為這部小說是過去10年新派武俠類別裡比較好的一個作品,是用現代人的眼光去寫武俠,非常有特點。“未來可能不再會盲目追求大場面,更多的是追求品質感。”同時他和團隊在創作時,也會考慮壓縮集數,很多情節劇只拍二三十集,這也是官方倡導的大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