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羅雪山》是劉傑導演繼《馬背上的法庭》和《透析》之後的第三部電影長片,也是一部建國60週年的獻禮影片,於2010年6月上映。作為一部“命題作文”式的主旋律電影,劉傑能把這部電影拍的真實可信、不落俗套、不流於說教,真的讓人很驚喜很意外。看完之後不由發出“原來主旋律電影還可以這麼拍”“原來主旋律電影也可以成為神作”的感嘆。
夠真實《碧羅雪山》的拍攝方式接近於紀錄片,導演用鏡頭真實的記錄了雲南怒江深山一個傈僳族村莊裡村民的日常生活。傈僳族娶親的習俗、簸箕飯、日常做飯的火塘、村民看待和處理問題的方式等等,都讓我這個農村出來同為少數民族的人感覺很親切很真實。
這個風光秀美的村子是一首原生態之歌,但也是經濟落後、交通不發達的窮鄉僻壤,村民要自帶滑輪靠著溜索才能到江對岸的小鎮採購物資。時至今日,村民還圖騰崇拜,他們崇拜黑熊,將它稱之為“祖宗”,儘管黑熊經常到村裡禍害人畜和莊稼,但是黑熊“祖宗”是不能驅趕的,“祖宗”如果傷了人,只能說明這個人做了壞事,“祖宗”是在懲罰它。這點和我老家崇拜蛇是一樣的,在老家,蛇也是祖宗,如果看到蛇吃癩蛤蟆,家裡還要拿雞鴨鵝去祭拜……雖然也不知道具體有什麼講究,但這就是落後村莊的共性。
這個小村莊的“話事人”是平日沉默寡言但語帶機鋒的多利拔老人,村民之間發生了糾紛,家裡發生了什麼大事都要去求教多利拔。女村民指責另一戶人家的男主人“你家的騷母牛勾引我家的公牛,才使公牛滾下了山坡”,多利拔抽著旱菸、閉著眼睛說道“春天到了樹才發芽,山高了坡自然就陡”,差不多兩句話就把村民的糾紛解決了。在農村,在以家族為本位、社會關係為紐帶的生產生活方式影響下,村民之間出現糾紛後往往首先訴諸於老族長之類德高望重的人士來加以裁決,而不是在第一時間求助於法律,這種現狀真的太普遍也太真實了。
夠剋制《碧羅雪山》雖然是一部主旋律電影,但是他在宣揚主旋律上足夠剋制和隱忍。電影裡黑熊經常禍害村民,為了保護生態也為了顧及村民的人身安全,政府決定讓村民整體搬遷。
按理說涉及到生態環保和保障民生問題,劉傑導演可以在上面做很大的頌揚式的文章,但導演只是很真實的記錄了村民的反映而已。對於國家保護動物黑熊,村民說“為了保護那些畜生,就讓我們搬家,我們人還不如畜生了”。因為黑熊傷人的事情頻頻發生,村民最後無奈搬離。他們離開村子的那天,並沒有因為搬遷到更好的地方、獲得補償而張燈結綵、敲鑼打鼓、喜氣洋洋,全村人都心情沉重、默不作聲的背起自己的傢什,無比留戀、依依不捨的看著世世代代居住過的地方,眼神裡流露出來的傷感和憂愁不是經濟補償所能掩蓋的。
在當地政府處理村民問題的方式上,導演也沒有“為尊者諱”。多利拔的孫子迪阿魯作為村民小組長,負責與鎮領導溝通黑熊傷人的賠償問題,鎮領導用極其不耐煩的口氣大聲呵斥迪阿魯“國家就只賠這麼多。滾滾滾……”迪阿魯又詢問修建吊橋改善交通的事情,鎮領導又打了一套官腔、太極來搪塞。導演直面這些不好的基層工作作風,一點也不避諱,既不美化也不批判,不增不減,該是怎麼樣就怎麼樣,能在主旋律電影裡做到這樣的剋制真的很難得。
夠尊重《碧羅雪山》在拍攝村民生活上基本上是不加修飾和雕琢的,幾乎就是真實的記錄。能在“命題作文”的條條框框下以最接地氣的方式完成,我認為是對電影人物足夠的尊重。
比如,發生在父子之間的爭吵:
三大坡:為了給你娶媳婦,我現在還欠著8頭牛的債。
木扒:花那麼多錢就是因為你叫太多人過來喝酒。
比如,村民對於外地打工的看法“光是寄信不寄錢,打工有什麼屁用”“你一個女的不要出去打工,被騙了怎麼辦,被任睡了怎麼辦”。
再比如,木扒的妻子放牛導致牛掉下山溝摔死,因此被公公三大坡大聲責罵,木扒二話不說拿出了盜伐紅豆杉所得的4000元錢給三大坡。拿到錢後三大坡立馬喜笑顏開,大聲的招呼“快拿牛肉來煮,我們把那些牛肉全都吃完”,變臉真的比翻書還快。
諸如上面反映村民真實所思所想的橋段還很多。《碧羅雪山》雖然是主旋律電影,打的是環保和民生的牌,但它以真實記錄的方式巧妙的迴避了此類主題電影的通病,用鏡頭語言再現每個人物的真實內心和人性,真實便是對窮困山民的人文關懷和發自內心的尊重。
夠意外《碧羅雪山》裡男主迪阿魯和女主吉妮相愛。後來吉妮的哥哥木扒因為盜伐紅豆杉被拘留,需要交4000元罰款。木扒的父親三大坡為了救自己的兒子,打算將女兒吉妮嫁給村裡手頭有兩萬元現金的二流子阿達,以期討來彩禮交罰款,而家庭經濟窘迫的迪阿魯沒法拿出錢娶吉妮,為此痛苦不堪。吉妮聽到“黑熊咬死人,政府就賠4萬元”的訊息後,為了救哥哥木扒,她換上民族盛裝,獨自進山以身飼熊。這樣的處理已經讓人很意外了,更為意外的事,吉妮被黑熊咬死後,因為迪阿魯他們沒辦法拿出吉妮被咬死的證據,政府不賠4萬元。看到這裡,我覺得導演敢把一部獻禮電影處理成這樣,真的是太意外,太大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