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先想象這麼一個畫面。
一箇中年男子帶著另一箇中年男子的屍體,走遍了大半個中國,這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是刺激?是害怕?還是迷惑,電影《落葉歸根》會告訴你,是黑色幽默。
《落葉歸根》由趙本山、宋丹丹主演,改編自真人真事。
導演張揚看到後深受觸動,便著手將其進行改編並加入了一些喜劇元素,這讓《落葉歸根》從表面上看是一出喜劇,但核心卻是實打實的悲劇。
這種悲喜交加的方式,使得《落葉歸根》成為當之無愧的國產第一公路片,與《人在囧途》和徐崢的囧系列相比,《落葉歸根》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落葉歸根》的故事是這樣的。
老趙是一名南下深圳打工的農民工,他的工友老劉窩囊了一輩子,死在了工地上卻不是因為工傷而是源於喝酒。
老闆出於好心給了他五千塊安葬費,為了把這筆錢省下來,也為了讓老劉落葉歸根、入土為安,老趙決定帶著他的屍體回他的家。
正因為這個決定,老趙一路上遇到了多如鵝毛的揪心事。
每一件事兒都可大可小,可對他來說,無異於壓垮身體的大山。
因為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老趙只是覺得藏屍體太難了,怎麼藏才能不被人發現,他想了很多方法,也引出了許多啼笑皆非的鬧劇。
一個死人如何像個正常人一樣坐車,看起來爛醉如泥即可。
老趙先是帶著老劉到飯館喝了頓酒,假裝把他灌醉,以醉漢的方式順利坐上了班車。
半路休息撒尿時,男人們在左邊,女人們在右邊,可是偏偏老劉的頭斜靠窗戶的方向是右邊,讓婦女們誤以為他耍流氓。
老趙害怕屍體的真相被戳穿,假意訓斥了老劉還向大家道了歉,總算化解了危機。
然而剛剛平定下來沒多久,就碰到一夥劫匪搶劫。
他們上車後,不管男女老少,一律不放過,到了老劉這,無論劫匪頭子怎麼叫喚,老劉都不理會。
這一藐視的行為惹怒了劫匪,正當他準備動粗時,老趙告訴他老劉已經死了,自己作為朋友,要送他回老家,讓他魂歸故里。
由於劫匪本人也是個有故事的男人,聽後為老趙的仗義折服,把搶來的錢都給了老趙,轉身離開。
班車繼續前行,車上的人從老趙那裡拿回了自己的財物,後以晦氣為由把老趙和屍體老劉趕下了車。
這條路行不通就得另想轍。
老趙將老劉平放在路邊,裝作老劉心臟病復發,贏得一好心人信任送他們到醫院。
老趙深知到了醫院會穿幫,給了拉他的那個人50塊讓他先去掛號,自己背起老劉撒腿就跑。
入夜後,老趙住進了大車店。
這裡魚龍混雜,天南海北的人都有,老趙很快融入了他們,打聽到一哥們兒到重慶,便去套近乎兒卻碰了一鼻子灰。
第二天起來,老趙的錢被人偷走,他想要搜身,其他人建議報警,老趙不敢驚動警察就能認栽。
怎料時來運轉,昨晚拒絕他的貨車司機半道拉上了他。
老趙有些欣喜,唱歌為枯燥的旅途助興,未曾想到,司機突然剎車抱頭痛哭,這一舉動把老趙嚇了一跳。
原來司機追求的女人捨下他溜了,他尋了許久都杳無音訊,老趙好言相勸讓他找愛人回來。
司機重拾信心,老趙也要重新換乘新的交通工具。
到重慶的路何止千里,老趙身無分文又飢腸轆轆。
正巧碰到一家人辦喪事,老趙心生一計,裝成孝子,葬禮上哭得比誰都傷心,落座後,大快朵頤。
棺材裡躺著的老頭看見老趙這般動情,坐到他身邊詢問緣由,老趙一激靈,以為詐屍,差點沒嚇過去。
老趙向老頭說明情況,老頭也告訴他,自己是假死,老伴走得早又無兒無女,想體驗一下死後的熱鬧。
聽聞老趙的遭遇,老頭用土方法幫他防止屍體腐爛,又送了他一輛板車,助他再次啟程。
動身後,老趙遇上了騎行去西藏的小夥兒,得到了一個大輪胎。
尤其是這場輪胎戲,充分展現了趙本山的演技,即使和一個輪胎演對手戲,依舊能叫人捧腹大笑。
老趙從一報廢的汽車上拾得一輪胎後,將老劉裝入其中,一時玩性大發,用口技吹起喇叭,跟輪胎遛彎兒。
輪胎走他也走,他送輪胎到重慶,輪胎不聽他指揮,犯起倔來山下滾,老趙拔腿跟著跑,心中懊惱又後怕。
隨後的一句“這幸虧是你,別人就出人命了”既滑稽又心酸,這個場景中,趙本山的每個動作、笑容、眼神,都會在不經意間逗得觀眾嘴角上揚。
這就是老牌喜劇演員的功底,舉手投足之間,包袱水到渠成。
輪胎給他帶來了快樂,黑心店家讓他感受到了痛苦。
老趙在路邊野味店大吃一頓,被誆了600塊,卻意外得知工地老闆給的五千安葬費都是假幣。
他心灰意冷,就地挖了個坑,放棄了送老劉到重慶的念頭。
當他躺進去後,所有的委屈、不甘和苦悶襲來,遂決定自殺,一死了之,不遭這人世間的罪。
幸得養蜂人將其救下,以自身的經歷開導他並送了他一程。
到了鎮上,老趙乞求理髮店的東北老妹為屍體化妝,湊巧趕上警察巡邏,充當老妹的表叔,搭了一趟便車。
距重慶越來越近,老趙為了填飽肚子去獻血,被賣血的地下黑市拉走,偶遇了同樣命苦的撿破爛的母親。
兩人一見如故,互訴心腸,一場悲喜交加的表演增加了彼此的感情,朦朧的愛情就此發生。
老趙帶著會回來找她的承諾,揹著老劉繼續上路。
一路上,交通工具不斷變更,即使遇到塌方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直至暈倒被警察送到醫院,他才停止背屍。
警察查明瞭真相,火化了老劉,老趙拿著骨灰盒找到了老劉的家,可是他們家早因三峽工程搬遷。
一切都塵歸塵,土歸土,老趙望著茫茫江河,又得踏上新的旅途。
其實,老趙遇到的每件糟心事都是人性的多樣的體現。
小人物是螻蟻,他們會遭受命運的棒喝,也要忍受現實的不堪,所以他們的悲歡總是那麼觸動人心。
他們的那些樂觀,我們看到的是笑臉,可背後卻是哭泣,他們都是老趙,明明活得憋屈還每天悠然自得、自得其樂。
老趙是他們中的積極者。
他對生活無可奈何,對未來無能為力,甚至有點迂、有點倔,但他每分每秒都在努力活著。
如他會在枯燥無味的運屍之路上為自己找點樂子,和牛車賽跑、與輪胎競走、參文藝會演,都是阿Q式的自我麻痺。
誠然,《落葉歸根》是複雜的,它的複雜體現在型別不一。
從反差式的搞笑方式來看,它是喜劇片;從送屍之路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和物以及風景來看,它是公路片;
從老趙和宋丹丹飾演的撿破爛的母親發生的感情故事來看,它是愛情片;從三峽工程導致根難尋的窘境來看,它是現實片。
可在我看來,《落葉歸根》是一部反思片,
反思的是我們什麼時候成了不開心的中國人,又是什麼讓我們快樂不起來。
老趙從南到西南,祖國的大好山河不能使他醉情山水,反而讓他差點絕望自殺。
在大車上,他快樂地吟唱,說著“我多快樂”,可結尾的落空又讓他對家的堅持像一個笑話。
這樣的遭遇,老趙開心嗎?他不開心。
他是誰,他是千千萬萬普通中國人的縮影,活得卑微,知足常樂,可快樂卻離他越來越遠。
他有過很多期待,但現實無法滿足。
他看到了很多風景和人性的真善美,但社會的不公平與黑暗面讓他透不過氣。
每個人都是為了錢而生活,完全沒有那種純粹的快樂,國家強大了,人民富足了,可快樂值卻一降再降。
我們的快樂越來越少了,我們的煩惱越來越多了。
也許這是一個流行黑色幽默的年代,也許有錢就快樂,可有錢的快樂是什麼,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