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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葩說》做到第七季。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奇葩選手熊浩說的,吐槽辯題越來越瑣碎的時候,他都已經氣到模糊,我連截一張清晰的臉都截不到。

“下班後的工作訊息該不該回?”

“父母該不該告訴孩子:家裡不富裕?”

“老婆年薪好幾百萬,要不要當全職爸爸?”

……

在這些瑣碎的辯題下,那些曾經讓我興奮無比的辯手,都變得魅力全無。

誰要聽執中陳銘跟我們扯家長裡短呢?

可以說,第七季支撐我唯一追下去的動力,也是他們這季唯一做對的一件事,就是請來了新導師——劉擎。

劉擎是誰?

很老實說,在看《奇葩說》之前,我也不認識。

用劉擎的話說,訂閱數字,他差薛兆豐一個數量級。

不過,這只是他上《奇葩說》之前的情形。

《奇葩說》上一開口,劉擎火了。

微博上出現了#劉擎 哲學教授的魅力#這樣的熱搜。

網上很多人和我一樣,被劉擎圈粉,認為他是這一季《奇葩說》最大的亮點。

△豆瓣上搜劉擎的名字,都是被他圈粉的

宋丹丹作為女神上節目,見到劉擎化身迷妹,為了他一口氣聽了25講的“西方現代思想”。

還有李誕,這個說著“人間不值得”的男人,也被劉擎所征服。

“他每次一說話,我這個小心臟,突突的。”

為何劉擎有這麼大的魅力?

男女老少通殺?

一個有“人味”的哲學教授

劉擎,不是第一個上《奇葩說》的教授。

蔡康永聽到劉擎是哲學教授的時候,也很驚訝:一個綜藝需要兩個教授嗎?

但劉擎和薛兆豐不是同一個型別的教授。

薛兆豐是那種嚴謹、理性的教授,他當年就是憑藉他那副“冷酷無情一本正經說經濟學”的樣子吸粉的。(第五季我也被薛兆豐吸引,文章戳這裡)

而劉擎,則多了一絲“人味”。

哲學教授,在很多人眼中,他們研究都是一些非常形而上的概念、理論,和現實生活很有距離感。

可劉擎,並沒有給人這樣的感覺。

一出場就是T恤+牛仔外套,比其他幾位導師打扮更接近年輕人。

知乎高贊答案:“我完全是被劉擎老師的衣品圈粉的。”

沒那麼多學究氣。

是因為劉擎老師,在讀書的時候,就是一個十足的文藝青年。

他是78屆的大學生,當時高考恢復沒多久,國家都在鼓勵“科教興國”,所以劉擎讀了化學工程系。

但其實,他內心對社會有很強的好奇心,平時也喜歡搞戲劇、寫詩,10歲第一次登臺表演,說的就是馬東的父親馬季的相聲《友誼頌》。

1990年,劉擎赴美留學,就把研究方向轉向文學和哲學了。

△年輕的劉擎讀的雖然是理工科,但骨子裡卻是文藝青年

對文藝的興趣以及過去表演的經驗, 讓他即便上《奇葩說》也不怯場。

剛出場的時候,觀眾幾乎都不認識他。

他自我調侃:“神秘嘉賓的意思,就是見了,你都不認識是誰。”

面對不太瞭解的文化,他會敞開胸懷去接受。

像海選第一個是女愛豆李佳潔,劉擎知道她的觀點不夠深刻,但還是對她身上那種橫衝直撞的勁給予肯定,認為那才是真誠、可以打動人的東西。

劉擎第一次大規模圈粉,是和薛兆豐的1VS1開槓。

「學哲學和經濟學,哪個更有助於找物件?」

兩位教授互換立場,薛兆豐的持方是學哲學更有助於找物件,劉擎則是學經濟學。

這辯題這持方,擺明是要搞事情的。

薛兆豐已經來第三季了,他已經很懂得節目的套路了,一來就明褒暗貶、綿裡藏針:“學哲學的人很容易讓人看起來很博學……”

劉擎原本以為是來恭維一下對方學科的,沒想到薛兆豐暗藏殺機。

不過,他也反應很快,一下子就接住了:“為什麼經濟學家更容易找到物件,雖然他們不容易保持物件……”

輕輕鬆鬆,攻守逆轉。

之後,劉擎提到經濟學家會用分析市場的思維來“收割物件”。

他們找物件更有效率,但不容易保持是因為感情不能靠計算來維持。

損了“經濟學”一輪後,劉擎來了一個恭維式的收尾:

“但薛兆豐老師現在有很美滿的家庭,這是為什麼,為什麼呢?因為薛兆豐老師,他自己具備了一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藏已久哲學家的品質!”

全場沸騰!

一句話,既誇了對方,又誇了自己的學科,完美的落點,漂亮。

雖然這樣一場辯論,娛樂的性質更多,但大家都被兩位教授的機智和幽默所折服:果然智商高的人吵架,聽起來都有趣很多。

劉擎也證明了自己,是完全可以融入《奇葩說》的氣氛的,並不存在什麼水土不服和隔閡。

劉擎說過,當他在微博宣佈自己要到《奇葩說》當導師的時候,有一些言論是表示不解的。哲學教授上綜藝,在一些人眼裡,是掉價的行為。

可劉擎不這麼認為。

他想上這節目,是因為如果這麼大流量的一個公共場域,學者、知識分子都完全不參與的話,輿論是不是會變得越來越狹隘?

他願意充當這樣一個橋樑,在《奇葩說》上對社會議題發言,有力地、準確地傳達出一些作為哲學家會思考的,不特別晦澀但也不會簡單化的觀點。

而劉擎打動人的,

恰恰就是他後來認真表達出來的,

作為哲學家的觀點。

一個還相信真愛的男人

哲學家的觀點是怎樣的?

不枯燥、不乏味。

反而還帶著人文關懷的溫度。

儘管我上面吐槽過,今年《奇葩說》的辯題實在是像“牛粑粑一樣爛”,但就在這些爛題中,劉擎的觀點,總能讓人感受到一絲溫暖和浪漫。

比如「媽媽瘋狂應援男明星,完全不著家,我該不該阻攔她」,正方抓住“瘋狂”這個點打,指出這是不理智、不合理的行為,最後也是票數更多的一方。

但是劉擎卻站在媽媽的角度上思考:

“這個瘋狂是誰說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別人。這裡邊有一個第一人稱理由(當事人本人的視角和理由)和第三人稱理由(外部的旁觀的視角和理由)。第三人稱理由是普遍的、正確的、大機率的應用,但是我們仍然要尊重一個人第一人稱的理由,因為他是當事人,這是他的生活。”

“尊重意味著什麼?不是說她做的事情都是對的。尊重意味著把她當作一個人來尊重,包括這是一個可犯錯的,但是可以有自己擔任這個出錯風險和責任的人,這是把媽媽當作一個人來尊重。

我們可以給媽媽進言,可以透過撒嬌的方式來勸她,但是說過這一切之後,最後的決定應該是當事人她自己的,因為這是當事人她自己的生活。”

把媽媽首先當作“一個人尊重”,而不是用他人的視角對媽媽的行為做所謂“正確與否的判斷”,這是劉擎的立場。

還有「奇葩星球要推出前任點評App,你支援嗎」辯題上,支援的正方,一直抓著一個點,就是這個App是有用的,可以讓你更快了解一個人,提高資訊效率。

劉擎則提出兩個觀點反駁:

一、在這個世界上,有些東西是取用關係,餐館、服務、網購平臺,但人不是取用關係。

“哈貝馬斯把這分為兩種,系統和生活世界,友誼、感情、愛情、倫理生活是生活世界,現在是系統殖民了生活世界,我們要非常警惕。”

二、愛情是永遠無法量化的東西。

“我們任何一個人哪怕你不是那麼富有,不是那麼英俊,不是那麼聰慧,但在一個親密關係當中,你在那個時刻,你是全世界最好的,愛情是我們每個人都會享有的一種無上的特權,這個時刻可能會過去,但它是唯一一個不能用數量化表達的東西。”

兩個觀點,既有思辨性又有人文關懷,既鏗鏘有力,又溫情脈脈,說這段話的劉老師,在發著光啊。

而在這些充滿浪漫色彩的觀點中,我最受觸動的,是「好不容易追到的真愛怕狗,我該不該把狗送走」這道辯題。

作為一個有寵物的單身人士,我原來是堅定不移地站在反方,不該。

我一方面很能理解人和貓狗之間的感情,那一種羈絆不是說切就可以切斷的,我也無法原諒把貓狗送走的自己;另一方面,我對愛情也沒有了年輕時候那種不顧一切的衝動,對愛情的期盼和渴望也越來越少。

但是,劉擎說動了我。他說,現在這個時代,大家更願意守住和寵物的關係,因為那是安全的有回報的。真愛是什麼?人心險惡,而狗對人是忠誠的。

“所以,當我看到這道辯題的時候,說有人還在這兩個問題當中困惑,我覺得他有一種勇敢的天真,所以我願意試著為他的選擇找一種理由。”

△上面這段話值得反覆閱讀

勇敢的天真。

這個詞,突然就把我震住了。

是啊,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失去了這種天真,不敢再相信愛情的美好?不敢再去期望真愛的到來?甚至有時候會用功利的眼光去衡量愛情?

劉擎在幕後採訪時就說過,這道題目最讓他驚訝的,是這些年輕的孩子,談及真愛的時候,是那麼的空洞,就好像他們不再相信真愛這件事。現在大家總在追求一種不被辜負的關係,但愛情不是這樣的,愛情的迷人之處,就在於它可能被辜負。

聽到這裡,我真的很感動,雖然我應該還是那個不會為了愛情把寵物送走的人,但是劉擎認真且真誠地讚美愛情的樣子,是這個時代極為罕有的浪漫。

△劉擎老師讓我願意相信真愛存在

現實主義VS理想主義

而劉擎在這個節目最大的看點,當然是他和薛兆豐的“理想與現實之爭”。

在這一季裡,劉擎和薛兆豐都反覆強調一對概念:應然(應該是怎樣)和實然(實際是怎樣)。

提倡理性、進取的經濟學家薛兆豐,注重的是“實然”,他要告訴大家這個世界是怎樣的,我們如何去適應它,在現有的規則中取得進步。

而劉擎,顯然是“應然”派,他要不斷提醒人們,這個世界應該是怎樣。

兩人目前最經典的對碰,是「下班後的工作訊息,該不該回」這個辯題。

(說實話,這個辯題真的很無聊。我一開始都不想看這集,是有朋友說你快去看薛兆豐和劉擎的辯論,很精彩,我才打開的。)

薛兆豐是正方,該回。

他在這道辯題裡,就提出了應然和實然的區別。他說,哲學教授的責任是講這個社會應該怎麼樣,他不講實際上怎麼樣。大多數人關心的是這個世界是怎樣。

很多年輕人討厭那些告訴他們這個現實社會是怎樣的人,但是他只是把你不喜歡的訊息告訴你而已,你殺了信使,也不會變得更好。

大部人從事的是腦力勞動。腦力勞動,具有流動性的,隨時隨地都可以工作,而今天的科技為這種腦力勞動提供了極大的便利,有人把這事看作是人生的障礙,也有人把這看作是一種機會。

“我們人生只能這樣,你不能既要,又要。所有的工作,都是把別人的辛苦變成自己的辛苦,把自己的舒適換成別人的舒適。”

薛兆豐的觀點很清晰,就是下班回工作訊息,上下班時間沒有區分那麼清晰,是腦力勞動的工作性質。你珍惜這個機會並順應這個規則,你就能得到比別人更快的提升。

而劉擎,則不同意只關注“實然”這一點。

如果我們只知道實際怎樣,那我們永遠都沒有改變它的機會。

“恰恰因為我們有應該的樣子,我們對實際有所不滿,我們有應該如何的樣子,這是人類的實在的精神結構……

那個只知道實然的人類是一個虛構的人類,人類的內在的精神現實性包含著我們想成為誰。

接著,劉擎提出很重要一點,這個問題,不是為那些適應這個規則的人提出的,而是為那些覺得下班後資訊是侵擾的人說話。

他們如果拒絕回覆,他們就會失去競爭優勢,為什麼我們要接受這個結果呢?

劉擎還把這個辯題與之前《奇葩說》裡996的題目聯絡起來,為什麼別人搞996我們八小時工作制就要被淘汰?

“這個世界應該讓那些不好的選擇消失。

八小時工作制,一星期工作五天是一個進步,因為人不只是有效率,不只是能夠當做成本收益的計算的砝碼,仍是一個作為目的的存在,而不僅僅是任何發展的工具。

忘記這一條我們就會變成現實的奴隸,現實再怎麼糟糕,我們服從他才是對的,這恰恰是那一種所謂經濟學家的最大的誤區。”

“你在現實的處境中,但是我們要有大視野,我們不接受這個東西,至少我們要對這樣一種接受的觀點表達質疑和批評。

大家想一想童工制是怎麼廢除的,八小時工作是怎麼開始的?勞動保護法是怎麼開始的?這些都是一開始被作為空洞的口號,這是我們人類叫作理想的東西。”

哪怕這種996、下班要回工作訊息的制度現在不能改變,也不是一兩個人能改變,但劉擎堅持,我們應該有意識到這是不對的覺悟,否則社會永遠不會進步。

振聾發聵的一段話有沒有?

儘管就像《奇葩說》過去的辯題一樣,無論正方還是反方,都沒有絕對的對和錯。

這就是現實主義和理想主義的差別,薛兆豐說的沒錯,我們要順應這個規則,我們才有可能在職場進步,因為我們一個人是無力改變世界的。

△其實馬東這個總結挺對的

但是,我在聽完劉擎說話的那一刻,真的有李誕那種感覺:

澎湃了,沸騰了,年輕的我醒過來了。

那是許久沒有感受到的,一種理想主義的呼喚。

工作十幾年了,早就被這個社會毒打得面目模糊,對於一個30多歲的人來說,好像再談理想、再談抗爭都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

但是,這時候,突然有一個像劉擎這樣的先行者,站在你面前,告訴你,真的有人一直踐行著當初的理想,一直在社會上大聲疾呼“我們不應該這樣”。

任何一個內心有過熱血的人,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也許現在的我們,是沒有成為劉擎老師的勇氣和能耐。

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像李誕一樣,欣賞劉擎這樣的人。

長大的我們,很清楚,我們需要薛兆豐老師提倡的理性,這樣才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裡生存下去。

但與此同時,我們更加明白,我們現在缺少的,正是劉擎老師身上那點“勇敢的天真”,它是我們繼續在這個殘酷世界裡生活下去的希望與火種。

很喜歡劉擎說的,做一個理想主義者並不難,詩也不總是在遠方。

只要你還有一團火,只要你還想要改變——

“在你苟且的時候,

你心中尚存的不滿,

就是你眼前的第一行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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