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由Netflix出品,來自的印度的電影《白虎》,因為其精神核心,被許多人稱作是印度的《寄生蟲》。不過在我看來,電影的整體質量是要略遜一籌的,但我也並不否認,這是一部有趣的、值得一看的電影。
奉俊昊導演的《寄生蟲》的成功之處很大原因在於,劇情與鏡頭、剪輯的配合,比如一家人如何謀劃進入到富人家庭並趕走前女傭,讓家庭成員陸續成為家庭教師、司機和女傭,步步為營,搭配鏡頭移動與轉場,由此形成了一種視覺上的趣味與張力,使觀眾彷彿進入到了遊戲之中。
而這個部分在《白虎》裡是缺失的,所以很多時候,這部電影在節奏上顯得拖泥帶水,劇情伴隨著主人公持續不斷的表達也有囉嗦之嫌,同時,又讓人看不到驚豔之處,尤其是那些具有戲劇性的橋段,比如主人公巴拉姆為僱主阿肖克的妻子頂包、巴拉姆最終殺死僱主阿肖克。當然,這也可能是電影原著的限制。
電影改編自印度作家阿拉文德·阿迪加的小說作品《白老虎》,講述了一位印度底層青年的“奮鬥”,他是如何改變命運突破階層,從一位僕人轉變為成功企業家的……在整個過程也展現了當代印度社會的現狀。
印度的不平等關於印度,我個人是有一些偏見的,基於那個國度所發生的多起惡性案件與種姓觀念,我甚至不認為印度是一個具備現代文明的國家,儘管這個國家有著大量的宗教和教派,印度教、佛教、基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錫克教……幾乎所有的人都有著信仰,但那並不意味著純潔和神聖,相反,甚至是邪惡的、愚蠢的、褻瀆的、瘋狂的。
宗教存在著兩面性,一方面,當人們經歷苦難的時候,宗教的確可以給予慰藉,但另一方面,從古至今,宗教也是一種工具,幫助小部分人統治大多數人。
印度的種姓制度正是起源於印度教,將所有人從高至低劃分為4個等級,包括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以及另外第五種等級,達利特,也就是所謂的賤民。
種姓制度在印度已經存在了3000年,用根深蒂固一詞都不足以形容,在漫長的歷史中,它將所有印度人,尤其是低種姓的印度人死死地框在了自己的階層之內。儘管從1947年開始,種姓制度已經被印度的法律所徹底否定,但在現實生活中,這種毒素依然滲透於整個社會的運轉之中。
公元前208年,陳勝吳廣大澤鄉起義,於是有了那句流傳千古的“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但在印度的歷史上,一次農民起義都沒有,是的,一次都沒有!
在印度,貧窮的原因也許比其他國度更加複雜一點,不僅僅是資源的分配問題,可能更是宗教、觀念、種族、階層、父權等各種因素交相錯雜而形成的一個結果。
貧窮的隱喻在韓國電影《寄生蟲》裡,我們已經看到了大量的關於貧窮的金句,比如:
不是“有錢卻很善良”,是“有錢所以善良”,懂嗎?如果我有這些錢的話,我也會很善良,超級善良;
錢就是熨斗,把一切都燙平了,所有褶皺都被燙得平平的;
過的好的人,更容易成為好人;
……
語言是思想的直接反映,在這些臺詞的基礎上,我們不難察覺到電影中的窮人家庭對於金錢、對於富人生活的渴望和嚮往,也是這樣的渴望讓整個家庭陷入後續的悲劇……
在印度電影《白虎》中,也有著大量的對於貧窮和不平等的隱喻和控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雞籠”和“白虎”。
雞籠:這個國家在上萬年的歷史中,創造出來的最偉大的東西是雞籠,它們能看到同類流血並聞到血腥味,它們知道下一個被宰的就是自己,但它們卻不反抗……
這是男主角巴拉姆對於僕人與低種姓者的形容,而他自己在開始時也是如此,去學習駕駛,去富人家中應聘做司機,不光做司機,還承擔做飯、做按摩的任務,對富人有求必應,將他們視為再生父母,甚至為僱主的妻子頂包,承認是自己開車撞死了人……他向我們展示了一種卑微到塵埃幾乎不求回報的忠誠。
但我們必須清楚的是,這是反人性的,這種反人性式的忠誠無疑是對自我、對慾望的極端壓抑,正是這種極端壓抑導致了巴拉姆的爆發。
不過他的爆發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因為他是“白虎”,the white tiger。
在童年時代,巴拉姆因為聰明和勤學被他的老師誇獎為“白虎”,他本該得到更好的上學的機會從而打破自己的生活現狀,但這條路被自己的奶奶給堵死了。
巴拉姆的父親在長期艱苦的工作下患上肺結核,賺到的所有錢都給了奶奶,沒有得到救治後去世,現在輪到孫輩了,巴拉姆從課堂去到了茶館,就此成為了打工人,不再可能透過上學改變命運。
不過巴拉姆依然懷抱著對生活的美好願望,並且隨著他離開村莊,再跟隨僱主去首都德里,願望也是在逐漸升級的,從成為富人的司機,到賺更多的錢,再到竊取僱主的錢,這份願望慢慢的變成了慾望。
慾望的壓抑、傾訴與爆發在電影中,巴拉姆選擇了用寫信的方式講述自己的故事,而他選擇傾訴的物件是中國的一位即將拜訪印度的首腦。
但更重要的是,他在小說中創造了一位虛擬的聽眾,由此,男主人巴拉姆可以自由地傾訴,將一切娓娓道來,哪怕是他帶有罪惡的發跡史。
為什麼要選擇一位虛擬的聽眾?因為,巴拉姆始終懷有強烈的“傾訴欲”,不管是在小說原著,還是電影裡,【傾訴】是《白虎》中不可忽視的部分。
童年時代的巴拉姆聰明機靈,但在家族中無人重視,他們只需要他聽話和賺錢;成為司機後,他試圖和同行們交流,但得到的是諷刺和嘲笑;他本以為在美國讀過書的年輕僱主阿肖克是一個可以傾訴的物件,但事實上阿肖克只是表面和善,他骨子裡依然是印度地主。
很顯然,巴拉姆是“一個人沒有同類”,無人傾訴在他的生命中始終是一種遺憾和痛苦。
同時,在巴拉姆的人生中,父親的角色幾乎是完全缺失的,沒有人教授他如何處理慾望,包括性和金錢(但我想,即便他的父親沒有早逝,恐怕能給予的經驗也微乎其微,畢竟這個男人大部分生命都是處於被自己的母親壓榨的狀態)。
所以在最初成為僕人時,巴拉姆對金錢幾乎沒有要求,而到了後期,他卻想方設法地利用車來賺錢,偷偷載客、車子保養、加油不加滿……
一方面,他的慾望是在膨脹的,對金錢的渴望日益加劇;
另一方面,這其實也是他的覺醒,尤其是頂包事件之後,他開始認識到自己是如何被對待的,他可以是一件工具,可以被拋棄,可以被打發,也可以被替換。
因此,巴拉姆最後殺死僱主拿走鉅款的行為可以看作是一種復仇,慾望在極度的壓抑之後的徹底爆發。
當然我並不是要為巴拉姆做辯解,殺人搶劫無疑是對法律的挑釁,但巴拉姆卻逃脫了法律的制裁,搖身一變成了成功的企業家,也足以說明印度的整個司法系統的問題。因為這樣的劇情,這部電影似乎也有了一點類似於《小丑》的邪典暗黑氣質。
白虎,是一個群體中的特殊個體,而巴拉姆也正是這樣的存在,他的行為是非常區域性的一次革命,他賭上了自己的下半生以及整個家族的性命,換來了階層的晉升,看起來是個不錯的結局,但其他僕人呢,其他低種姓者呢,恐怕他們是沒有這樣的機會的,依然要繼續活在雞籠裡。
而我也認為,作者恐怕並非是為了展現個體,而是在用個體反襯群體,就像電影中的那些短暫的停留,那些乞討者,那些無家可歸的人,那些被困在殘酷環境中的孩子……他們的命運又將何去何從呢……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