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大陸最火的文藝作品無疑就是馮氏新作《芳華》。
知曉這部攝製中的電影是在半年多前,起初被劇透中文工團排練場景中的大長腿和火爆激烈的越戰畫面所吸引,作為共和國最後一批穿過65式軍裝、與兩山作戰擦肩而過的老兵,這部電影有著太多的催情因素推動我於正式上映的次日走進影院,以緬懷的心態代入到這部馮氏情懷的電影當中。
後來對馮小剛的採訪也印證了我對馮導拍攝這部電影主觀動因的推測:藉助嚴歌苓的種子釋放自我的心花。
當年籍籍無名的馮小剛——一個文工團裡做美工拉幕布的其貌不揚的邊緣小人物,整日面對著出入大院、澡堂、排練廳的傲嬌文藝女兵,這些被軍隊選拔或地方特招、人中拔人優中選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的美麗人精們。軍紀、政訓、自卑強抑著荷爾蒙的搏動,猶如伏在水草邊的蟾,痴痴凝望著振翅出浴的白天鵝,躁動的情愫又像冬雪下的種苗,被嚴寒和怯弱深深埋藏。
那個被稱為“活雷鋒”、“萬金油”的劉峰身上就有著馮小剛當初的影子:人人需要他付出,個個卻都不在意他。
時來運轉,當年的蟾已然進化為三足祥瑞;時過境遷,曾經的白天鵝已然垂垂老矣。然而往事並不如煙,那份塵埋久遠的單思與不忿終於隨著財富、聲望、縱橫闢闔的志得意滿而在某一個晨昏被一杯酒一支菸或一句無心快語所驚蟄。於是馮導以選妃的標準按照往昔的印記羅致了一群青春靚女復刻了往昔歲月,那個無人眷顧的蟾終於實現了角色轉換與成功逆襲:讓一群美麗的天鵝環飼前後翩翩起舞。因此,這是一部開啟心結、了結情愫的作品,是對曾經那段青春躁動的封簽定格。電影公映後的一次訪談節目,馮小剛請回了當年欽慕的那些女兵——那些已然芳華不再的意淫群體,以恬淡超然的心境與女戰友們把話今昔,既是緬懷既往,也是宣示衣錦,更是消弭心結。
人生最理想的境界——不再為生計奔波,後半生衣食無憂,獲得財務自由;不再仰人鼻息,做自認為有價值的事,實現人生自由;不再有所顧忌,了卻思而不得的夙願,釋放心靈自由。馮小剛們實現了,成龍們實現了,李連杰們也實現了。對於他們來說,拍電影賺錢如今已非激情主因,尊崇內心,了卻夙願,完成自我價值認同才是根蒂。
每個人心底都有一個美好的夢,對於絕大多數仍為生活事業而掙扎的人來說,這個夢就如途驢眼前的那束青草,看得見卻觸控不到。這部《芳華》之所以動人,正因為觸響了五零、六零、七零後靈魂深處被風霜侵蝕、歲月狗苟而打磨得鏽蝕麻木的那根情弦,那些往昔青春歲月的回味,那些一念失交的抱憾,那些消逝永不再來的惆悵,那些真誠價值觀與殘酷現實激盪碰撞後的挫敗與反思,那些短暫一生中最好年華的眷戀與惜別。
是人都會變老,變老的指數有兩個:不輕易接受新事物;懷舊。
老年人不輕易接受新事物,因為他們的腦海裡佔據了太多的留存;年輕人看不懂《芳華》,因為他們還沒到懷舊的年齡。再過三、四十年,屬於他們的“芳華”同樣也會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