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蘭》預告片
昨天，劉亦菲主演的《花木蘭》在洛杉磯舉行全球首映，雖然爛番茄口碑尚未開放，但現場諸多媒體已經不吝在社交媒體上給出好評，用“戰爭史詩”來形容這部電影。
嗯，對一部電影的喜好當然是很個人的事。
但別忘了在《灰姑娘》兩年後，2017年3月17日，還有一部根據迪士尼經典動畫改編的真人電影《美女與野獸》上映，北美首週末票房高達1.71億美元，最終的全球票房是12.63億美元，榮登當年全球票房第一。
《花木蘭》和《美女與野獸》《灰姑娘》一樣，都是迪士尼經典動畫翻拍，唯一不同的，《花木蘭》是迪士尼真人電影中第一部PG-13級（13歲以下需家長指導觀影），而不是PG級，也讓迪士尼公主片有機會被贊為“戰爭史詩”。
▲《花木蘭》劇照
面對擴散的新冠肺炎，從大製作如第25部邦德電影《007：無暇赴死》，到閤家歡《彼得兔2》都選擇延期，但迪士尼依舊堅挺在3月27日北美上映（中國上映時間因為一直待定，也就不存在改檔延期的說法）。【延伸閱讀：新冠疫情下的全球影視行業】
迪士尼的堅持，一方面是成本制約，耗資2億，前期宣傳費用早已鋪開，周邊產品、聯名款這些迪士尼傳統撈金專案也穩穩落停，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半個月前，迪士尼掌門鮑勃·伊格突然辭職、新CEO即刻上任的波及——據說，迪士尼負責消費、電視和電影的三位高管也只比大多數人早幾小時知道這一訊息。【延伸閱讀：他如何讓迪士尼成為最賺錢的電影公司？】
同時，上海、香港和東京三個主題樂園相繼關閉；去年推出的迪士尼+頻道要面對自己2860萬的訂戶在《曼達洛人》之後無劇可看的窘況；以及去年花了710億美元收購來的21世紀福斯有1.75億美元的虧損，以至於迪士尼打算放棄大部分進行中的電影專案——比較起這些撓頭的問題，一部電影的上映日期或者說一個專案的成敗顯然沒那麼重要了。
▲《花木蘭》劇照
但最重要的，還是迪士尼對《花木蘭》在北美的市場有信心。
迪士尼希望《花木蘭》的首周票房能達到8500萬美元以上，僅僅是略高於五年前《灰姑娘》首週末實際票房收入7005萬美元，在全美尚沒有一家影院關閉、檔期內沒有同體量大片競爭的情況下，算是相當合理的預期了。
而參考之前兩部真人公主片在中國上映的情況，無論是《灰姑娘》4.45億人民幣還是《美女與野獸》5.91億人民幣，對中國這樣大的票倉而言，並不是多好的成績。這也讓迪士尼果斷首保北美市場。
▲《好萊塢報道》劉亦菲和導演妮基·卡羅拍攝大片花絮，為《花木蘭》進行宣傳
但要說迪士尼不重視中國票房絕對是不可能的。
《花木蘭》畢竟出自“樂府雙璧”之一的《木蘭辭》，從選角到故事改編乃至攝影，迪士尼都煞費苦心：到底怎樣能投中國觀眾所好？又有多少能被接受？
花木蘭的故事除了在《木蘭辭》中出現，便少有其他文字資料。現在公認的說法是，故事發生在北魏時期與北方蠻族柔然部落戰爭期間，鮮卑族女孩花木蘭，替父從軍，後在唐代時得到皇帝的追封褒獎。
是一個遵循了儒家孝道傳統價值觀的同時，又實現了女性獨立自主價值的故事，先鋒之外更有現代意義。
▲《花木蘭》幕後花絮中劉亦菲進行武術訓練
《花木蘭》的製片人傑森·裡德採訪中就透露，專案籌備期，他們重新看了《木蘭辭》以及有關這個故事生髮出來的不同版本，包括之前國內拍攝的花木蘭的各種電視劇、電影、動畫片。
“我們還做了一些研究，是針對華裔美國人和亞裔美國人是如何看待這部電影的。因為當我想到迪士尼的品牌和精神時，有趣和娛樂性之外，也要有一些特有的元素。要具有主題價值，這些故事在任何層面上都有助於我們審視世界……”
同樣是本片製片人之一的江志強給迪士尼提出的建議：這不僅是個中國故事，更是迪士尼的故事，同中國文化一樣，迪士尼在全球的文化影響力也很重要。
他們最終確認的核心受眾是傳統的迪士尼觀眾，以及那些希望看到女英雄故事的觀眾。
裡德解釋：“包括我妻子，年輕時在銀幕上看到一位女性動作英雄是一件偉大的事。”這是一種以意識自覺為前提的設定，放在MeToo運動轟轟烈烈的今日，也相當普遍，換句話說就是中國觀眾從一開始就不是獨立存在的目標觀眾。
▲《花木蘭》劇照
故事由此變成一個年輕女孩發現自己與父母的意願背道而馳後，不顧規則和傳統，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把一個讚揚儒家傳統孝道和奉獻精神的故事，變成了好萊塢的自我發現與成長主題，一個傳統的大女主故事，也與其他迪士尼的真人公主片一脈相承。
為此，電影修改了動畫片中的錯誤，就是木蘭剪髮。
因為古代中國的男子都是長髮，木蘭不需要特意剪髮。而當木蘭一頭長髮飄散下來，這被裡德稱為是“勇敢公主”造型，證明了木蘭最終還是擁抱了自己女性的身份。
既然是公主片，就要有魔法有巫師，“鞏皇”擔負了這一重任。
“我們試圖拓展我們看待各種事物的視角。例如，我們希望在電影中有一個女性對手，同時也希望有一個男性對手，這樣我們就可以用不同的方式探索那個社會中的女性力量，並生髮出不同的看法。”
順便說一句，洛杉磯的首映禮上，扮演將軍的甄子丹和扮演皇帝的李連杰都出席了，但在裡德看來屬於“驚喜”的“鞏皇”並沒有出現，可能是怕搶了女主角劉亦菲的風頭。
劉亦菲扮演花木蘭不是沒有爭議，在迪士尼有，在國內也有。
畢竟之前有2009年趙薇主演的《花木蘭》在先，雖然以影片8600萬票房來說不算成功，但是趙薇扮演的花木蘭，還是給這個角色蓋了章。
迪士尼選擇花木蘭演員的標準是既要會中文又要會英文，這個演員的身體素質足以應付激烈的戰鬥場面，同時，江志強建議一定要用中國女孩：“我跟她（導演卡羅）說的第一件事就是用一箇中國女孩，你不能讓一個日本女孩來演”。
▲《好萊塢報道》劉亦菲和導演妮基·卡羅拍攝大片花絮，為《花木蘭》進行宣傳
最終，製片方在試鏡了數千名女演員後選擇了劉亦菲。他們當然也知道，劉亦菲在國內被稱為“神仙姐姐”，但導演卡羅和製片人裡德對她共同的印象是，有演技，也很努力。
卡羅在採訪中特意提到，試鏡時需要90分鐘的體能測試，很多女演員表現很糟糕，但劉亦菲沒有抱怨，雖然她也達不到，但她從來不說“我不能”，“她盡了最大努力”，卡羅說。
但是預告片一出，還是讓國內的觀眾不適應，且不說男裝的劉亦菲怎樣，女裝扮相也是出離想象的，偏向唐代的妝容，沿襲了西方人對於東方女子的迷之審美。
而預告片惹得中國觀眾不滿的還不止於此，木蘭的家是福建土樓，意味著花木蘭是福建人。但實際上，花木蘭的家鄉應該是在北方，而且福建土樓的形成年代也遠遠晚於花木蘭的故事。
這絕不是迪士尼沒做好功課，木蘭團隊包括一個由中國歷史學家組成的委員會，在開發階段擔任顧問，還有25位不同領域的專家，他們在設計、服裝、化妝、建築和故事方面提供幫助。
江志強的話可以解釋這個問題：“我告訴（卡羅）不要太在意歷史的準確性，木蘭雖然很有名，但卻是虛構的。她不是歷史人物。”
同時，去掉動畫電影中男主角李翔的角色，取而代之兩個新角色——甄子丹飾演的將軍，對木蘭如師如父；安佑森飾演的陳巨集輝，跟木蘭是惺惺相惜的戰友。
在動畫電影中，李翔的角色至關重要。木蘭在軍中自稱“花平”，憑實力逐漸得到上司李翔的認可，當他發現花平原來是個女孩，最終完成了迪士尼經典的幸福結局。
裡德解釋在迪士尼規劃裡，他們是這樣的：“我們把李翔分成兩個角色。一位是將軍，擔負著木蘭的代理父親和導師。另一個是陳巨集輝，木蘭在軍中的夥伴，沒有上下級關係，他們會彼此尊重，但陳巨集輝很有抱負，想成為班上最好的學生，突然間有人開始挑戰他，他有點僵持，但最後還是決定，我們可以合作，讓我們一起努力；而木蘭，因為有祕密，一直要把他推開，這在電影裡造成了很大的緊張，他被她吸引，她被他吸引。這就是我們做的。”
但是有一場木蘭和陳巨集輝很美的吻戲被刪了，發生在兩人即將分別的時刻。來自中國辦事處的反饋是，可能中國觀眾會不接受，於是導演卡羅就把那場戲拿掉了。
同樣的，原版動畫裡的木須龍也消失了。因為中國觀眾會覺得這種不正經的龍，有辱傳統文化。其實迪士尼真的有點多慮了，1998年動畫片上映的時候都沒有人抗議，在22年後的今天，更不會有人跟一條搞笑的小龍過不去。
當然，迪士尼這次也做了一個很大膽的革新，把公主電影做成了一部戰爭史詩，就像本文開頭被媒體讚頌的。
因為導演就想做一部真正的戰爭片，只是在迪士尼的文化環境中做得沒那麼血腥：“我為那些鏡頭感到驕傲。它們真的很漂亮，史詩般的存在，但你仍然可以帶孩子一起看，沒有流血。這不是《權力的遊戲》。”
無論製片人裡德還是導演卡羅都承認，《花木蘭》屬於中國，儘管此前的迪士尼真人公主片在中國的票房並不理想，但卡羅依舊認為《花木蘭》在中國取得成功至關重要。
而進入中國市場多年的迪士尼，對電影審查發行放映的流程相當熟悉，拿到一張公映許可證並不是問題。反而是，如何在一箇中國題材裡平衡電影創意：
“舉個例子，剪頭髮的場景是美國觀眾最喜歡的，他們喜歡。但在中國，那會是什麼樣的……我們在中國開會的時候就被嘲笑了，比如‘哦，你要讓她再剪掉頭髮嗎？’所以我們必須做出這些選擇，因為現在我們要考慮到更多受眾，要尋找平衡。”
現在，至少這個平衡得到美國觀眾認可了，爭取在中國早日上映，接受檢驗吧！
參考：
《金·馬斯特斯：為什麼迪士尼鮑勃·伊格的宣告如此倉促？》
《迪士尼花2億豪賭“木蘭”幕後：賭注不能再加了》
《來自“木蘭”首映後第一波口碑》
《木蘭製片人傑森·裡德談如何製作一個吸引所有觀眾的真人版》
第70屆柏林國際電影節幕後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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