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上映的電影《惡女花魁》，迄今為止已經過去了十四年。但直到今天，電影中體現的愛情和人際交往，依然帶有很強的前瞻性。這是一部風塵女子自救的電影。將近兩個小時的篇幅，向觀眾們展現了三位花魁的一生，也最終說明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任何人交往的本質，是利益互換。

一、當愛情與利益無關，就變得虛無易碎

影片以女孩清葉的視角展開，她在年幼時被賣到吉原的玉菊屋，成為了花魁"妝妃"的隨從，並在之後被當作藝妓培養。在她長大的過程中，旁觀了玉菊屋兩任花魁的跌宕人生。其中第二任花魁高尾，用自己的生命詮釋了愛情的虛無。

高尾是一個驕傲但又不自信的女人。身為花魁，她一邊打壓對自己有威脅的新人，想保住自己的地位，一邊在面對自己的愛人時卑微至極。她的愛人是一個落拓的畫家，窮困潦倒，是一個標準的軟飯男。這樣的男人，顯然不具備幫高尾贖身的財力，但高尾卻愛他愛的如痴如狂。

在發現畫家喜歡上清葉之後，高尾對清葉的嫉妒和對愛情的絕望，上升到了巔峰。她幾次設計陷害清葉，但這並不能挽回她的愛情。最後，絕望的高尾試圖和畫家同歸於盡，卻被對方失手捅死，在外光鮮亮麗的名妓花魁，就這樣死在寢室裡。

愛人是地獄，被愛是地獄，靠美色生存更是地獄。高尾因為愛情失去了自我，但愛情對她而言是虛無的，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她在最後其實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想要和他同歸於盡。

那時的清葉，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清葉在長大後，愛上了客人宗次郎，他風度翩翩又憂鬱，他顯得質樸單純。在和他的相處中，清葉感覺自己擁有了愛情。但在這場讓她刻骨銘心的初戀中，宗次郎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宗次郎裝的靦腆，但他其實是吉原的常客，他靠自己的偽裝博得藝妓的傾心，實際上毫無擔當。在兩個人偷情被權貴發現時，他落荒而逃，之後再也沒有出現。當清葉壓抑不住自己的想念去尋找他，得到的卻是他震驚的表情和虛偽的笑容。

那時的清葉才明白，這個人從沒愛過自己。但她卻天真的以為自己被愛，不惜為了他拋下貴客，甚至想拒絕所有客人，和他永遠在一起。藝妓本來就不配擁有愛情，她們只是靠美色取悅客人的藝妓，是吉原裡的商品，所有去吉原尋歡作樂的，都是貪於美色的男人，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輕易交出自己的真心。

但是她們又會不受控制的去愛上自己的客人，也期待著被愛。可是，沒有人喜歡唾手可得的東西，愛情只不過是一種讓雙方感到滿意的交換，雙方在權衡了各自的價值後，都得到了自己所期望的主要東西。人們追捧花魁，是因為她高高在上，身價不菲。當花魁成為任自己拿捏的玩物，那對方就不再珍惜她。

盲目的愛情是虛無的，放棄自我去愛一個人，只會讓自己在對方的眼中變得廉價，讓這段感情變得易碎。嫖客對藝妓說愛，是愛她的年輕貌美，愛她對自己的崇敬仰慕，他付出的不過是一點金錢，甚至連金錢都不用付出。這樣的關係，沒有利益的置換，就變得不對等，自然得不到珍惜。

二、人和人交往的本質是利益交換

人與人交往的本質，就是利益的的交換。花魁妝妃，就是一個正面案例。在物慾橫流的玉菊屋裡，她活得最清醒，從未被虛無的愛衝暈了頭腦。花魁看起來再高貴，終究是下賤的職業，所以妝妃有一個明確的目標，那就是離開這個泥沼，最後她也成功了，她攀上了商人的兒子，併成功被贖出了吉原。

她抓住了人和人交往的本質。一般而言，男女吸引力來源自三處，內在，外在，附屬品。妝妃有美色、有才華，有花魁這個頭銜，能讓男人對她欲罷不能，想要的是離開吉原，安穩一生。而商人的兒子有財富，愛美人。他們的結合，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對方擁有的正是自己想要的，雙方利益交換，各取所需。

亦舒在小說裡寫過一句話："我想要很多很多愛，如果沒有，那有很多錢也是好的。"很多人在愛上一個人時，就會期盼對方回給自己愛情，但是對於藝妓而言，愛情太脆弱了。所以妝妃最終放棄了自己的愛情，而是將對方看作自己逃出生天的工具，看作一個利益互換的合作伙伴。

他們是用短暫的、簡單的交換，以金錢換佳人，以美色換地位，換取彼此共同的、長久的利益共同體的建立。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雖然利益交換沒有讓她獲得本質上的自由，她只是從一群人的玩物，變成了商人兒子獨有的商品。但這依然實現了階級的躍升，讓她得以離開這個魚龍混雜之地。

三、世界上最穩固的，就是利益關係

影片中，妝妃明白，藝妓只不過是魚缸中供人觀賞的金魚。在清葉剛剛來到玉菊屋時，她就提醒過清葉，她逃出去也是死路一條。

金魚這個意象反覆出現，昭示了藝妓的悲慘命運。不管是藝妓還是花魁，她們永遠是玩物、是商品。在電影開頭，玉菊屋開門營業，打扮華麗的少女魚貫而出，坐在房間裡待價而沽。那個房間的牆是柵欄，客人站在外面，透過窗格挑選自己喜歡的女孩，就像隔著玻璃看一條條金魚。

妝妃認命的接納了這一事實，心甘情願做沒有自由，但有價值的花魁。但是清葉沒有，她生來反骨，倔強跋扈。她想要的不僅是離開玉菊屋，她還要絕對的自由。所以雖然她已經被男人傷害過，但是依然不想像妝妃那樣，掂量自己的價值，去做利益交換。

清葉在這部電影中的角色，是個天真爛漫的追夢者。在影片最後，她放棄了嫁給武士的機會，而是陪著她長大的藝妓之子清次私奔了。這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局，清葉和清次一起跑向櫻花間，看似浪漫而美好，但是那條在地上掙扎的魚，已經暗示了清葉的最後終將是一個悲劇。

逃婚的清葉和清次一無所有，他們短暫的擁抱快樂，但是即將面對的是窮困潦倒的生活，和玉菊屋老闆以及武士的追殺。所以，在這個電影中，從此安穩一生的只有妝妃。因為在這個充滿慾望的泥沼中，只有她看清了自己的價值所在。

俞洪敏曾經在演講中說，人與人之間，只有永恆的利益，更何況，藝妓本身就是商品。在她們殘酷艱難的生活裡，想活得不那麼勞累，金錢和物質是必需品。在所有必需且重要的生活內容範疇裡，已經容不下愛情和自由的位置，所以它們只能淪為可以隨時被交換和替代的奢侈品。

清葉最後逃婚，也意味著不是所有人都願意拿利益去衡量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但是不得不承認，利益關係的確是世界上最穩固的。高尾愛著畫家，換來的是變心和背叛。清葉信任和自己一起長大的藝妓，卻被出賣和利用。她之所以來到吉原，是被親情拋棄，拐賣到此。

這些事樁樁件件，說明了一切的情感關係都會靠不住。但是在利益面前，大家永遠可以相敬如賓。這個電影最後給觀眾看到的，是一個充滿希望的開放式結局，可它實際上在說愛情的脆弱和虛無，人和人的本質，的確只是利益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