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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質樸的小木屋到金碧輝煌的宮殿樓宇,從籍籍無名到高官厚祿,無非是慾望與虛榮在作祟。但這些不過是人之常情,竹取翁並沒有做錯什麼,他不過是想讓那個他捧在手掌心裡長大的小姑娘永遠快樂、富貴,只是他還未來得及走進她的心裡,就被慾望的洪流吞噬了。而那些慕名前來求婚的紈絝子弟,則更是上演了一出出啼笑皆非的鬧劇。

今天分享給大家一部電影作品《輝夜姬物語》,從《歲月的童話》和《螢火蟲之墓》開始,高畑勳就告訴所有把吉卜力當成童話代名詞的人們,情懷與回憶,悲劇與眼淚,同樣是他們不移的主題。比起傳奇性更深的宮崎駿作品,高畑勳更能代表吉卜力細膩而人文性濃郁的靈魂。

本身《竹取物語》的故事也與所有民間傳說一樣,以傳奇色彩見長。而電影卻刻畫出塵世日常的人生百態。從開頭輝夜姬在滴滴流流的清朗配樂聲中被從光輝的竹子中取出開始,電影就重寫了竹取翁夫婦對小竹子的親情。

當嫩藕般的女娃兒跌跌爬爬學會走路時,竹取翁沙啞著嗓子喊:“過來,小公主!過來,小公主!”叫著叫著,白胖胖的竹子走到了他懷裡,他溝壑滄桑的臉上,迅速佈滿了溫濁的老淚。

這樣的細節看上去,好像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故事,降臨到竹聲新月草木蟲魚的凡俗世界。故事中從月宮下凡的輝夜姬被阿公阿婆收養,在山中自由快樂地長大。阿公得到意外財富後搬家京都,全力把輝夜姬培養成最尊貴的公主,而輝夜姬卻失去了曾經的快樂。

父親口中的小公主,同伴口中的小竹子,社會性和自然性顯而易見。那個剛會走路幼童奔向了父親的懷抱,暗示耀夜姬註定要在社會中成長。而耀夜姬是我們每一個人,我們也要在社會中“成長”,不管是道德的捆綁還是個人的慾望,我們學習“琴棋書畫”,不斷修煉技藝,為跨越階層不斷武裝自己。而內心的自己也曾渴望再次在原野奔跑,擁抱自然中的萬物生靈。但那僅僅是渴望罷了,我們仍要回歸生活,披上虛假的偽裝。

耀夜姬說,“我明白了,生活就是活著,青草、蟲魚和鳥獸”,“青草、蟲魚和鳥獸”是內心的嚮往,然而只能放在“活著”之後。她在豪華的宮邸有一間小小的房子,小小的院子裡種著她想要的“自然”。趴在地上,彷彿可以聽到山坡的流水,樹間的鳥鳴。然而,這一切不過是假的而已,這怎麼能是大自然呢。

臨近片尾,天邊遠遠傳來天人的音樂。輕快,縹緲,清冽,聖潔,空靈,歡喜。怎麼會來這麼一段違和感十足的音樂呢?為何會如此喜悅而悲傷?詫異之中,喉嚨卻已經酸了。此情此景配上這段音樂,使得整個世界都悽美至極而至言不盡意。心頭莫名淚奔,是因歡喜,是因悲傷,無從整理。整部片子所有頗有見地但缺乏亮點的傳達與訴求,此一刻猛然爆發,瞬間昇華。

終於輝夜姬在一次被壓迫不堪的情況下無意中向月宮發出了想要回去的訊息,但直到月宮使者將她接回時,輝夜姬才明白她是多麼留戀這個可愛的世界。劇中最核心的話有兩句。

一是輝夜姬與舍丸哥哥攜手遨遊天地時喊出的“天和地啊,請你們接受我吧”。另一個是輝夜姬反駁月宮使者說得“這裡根本不汙穢!不論喜悅,或是悲傷,這土地上的生物全都散發出光彩,草蟲魚,鳥樹花,還有人情味。”

很顯然,故事的核心思想是告訴人們生命真正的快樂在於奔行於天地的無拘無束與體驗花開花落的生生不息,而不要為名利等外物所束縛。但輝月姬失去曾經的快樂這段關鍵劇情的原因並沒有能很好地點明主旨,反而很容易讓人想到這個悲劇來自於封建制度對人,尤其是對女性的壓迫。不過,民間傳說故事向來輕於故事邏輯而重於故事韻味。而這部電影在後者做得也很不錯,可以說瑕不掩瑜。

後記

看完整部電影難免會讓人唏噓,久久地沉醉在劇情裡面無法自拔,不僅僅是為電影裡的輝夜姬感到悲傷,更為自己感到悲傷。自己何曾不像電影裡面的的輝夜姬一樣被世俗的認可所紛擾,而找不到最真實的自己,甚至一度遺忘了曾經屬於自己的幸福與快樂。

揹負了太多沉重的寄託與使命彷彿整個人都在為了別人的認可而努力,屈從於現實社會的物慾價值而扭曲了自己的本性與靈魂,當自己試圖在重新找回自己的快樂時才發現,自己早已走到了消亡的盡頭。

輝夜姬看透了眾生百態,最終擺脫俗世紛擾,迴歸清澄的月之都。這樣的結局並非是在表達她對人間最後的失望。相反,輝夜姬無比渴望世俗生活,渴望真正地隨性地活一回,而不是看似自在超脫,實則被束縛住了靈性,高處不勝寒。

醜惡恣睢固然令人失望,純真善良亦令人神往。生有多汙穢,就有多迷人。沒有任何人或物是絕對好的,輝夜姬的離去是在警示我們,與其抱怨,不如接受,不如珍惜——她渴望的只不過是真正活一回。生而平凡,或許就是我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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