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闔家團圓。一家老小圍坐在電視機旁,饒有興致地觀看春節聯歡晚會,是很多人最溫情的跨年記憶。
岳雲鵬和孫越把相聲變成了春晚金曲大串燒,甄子丹和吳京上演了一波「葉問」鬥「冷鋒」,遠在千里之外的周杰倫借用高科技調了一杯Mojito……
節目精彩紛呈,舞臺絢爛奪目,觀眾朋友們享受了一場歡慶祥和的視聽盛宴。
各路明星大腕當中,有一位三十多歲、面孔生疏的年輕人,站在偌大的舞臺上,眼含淚花地演唱了一首滄桑婉轉的歌。
這首動人的歌曲,叫《可可托海的牧羊人》;這個深情款款的男人,叫王琪。
童年幹農活1986年10月13日,王琪出生在遼寧省鞍山市岫巖滿族自治縣三家子鎮高家堡村。
岫巖雖以盛產岫玉聞名於世,但是所轄的位於大山窩子裡的高家堡村,是名副其實的窮鄉僻壤。
這裡的人們,春耕秋收,世代面朝黃土背朝天,貧窮又落後。
王琪的父母除了種地,還乾點零活,勉強能夠維持王琪和姐姐的生計。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在這樣的環境中長大,王琪比城市裡的孩子更早地感受到了生活的艱辛。
一般而言,七八歲的小孩,正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呵護的年紀,剛剛進入小學,天真無邪,快樂無憂。
但是王琪的七八歲,除了要在學校讀書學習,課餘時間還得幫著家裡乾點力所能及的活。
播種、施肥、收割…這些農活,童年時期的王琪,都能幹得像模像樣。
時間在日復一日的重複生活中,飛快流逝。
一轉眼,王琪初中畢業了。
這個17歲之前從未去過大城市的農村娃,面臨著人生中的第一次重大抉擇:
學廚師還是學美容美髮?
廚師,是永遠餓不住的行業,只要有人,就能混口飯吃;
美容美髮亦然,人類社會的剛需。
王琪看著面前兩條清晰的既定路線,沉思良久。
他從小與村裡其他一百多號人,都不太一樣。
有一顆在舞臺上發光發熱、綻放光芒的種子,一直在他童年和少年時期的內心深處萌芽生長。
每當他把這個夢想說出去,親戚鄰居都會像聽到了笑話一樣——在這裡,音樂和夢想是與生活毫無關聯、遙不可及的詞彙。
少年搞文藝經過一番深思熟慮,王琪心念愈發篤定。
他跟父母促膝長談,聊起了自己的夢想。
父母雖是農民,但認知並不局狹,思想非常開明。
他們在精神上強烈支援兒子追逐自己的夢想,行動上卻有心無力,實在沒轍,給兒子安排不了學費昂貴的藝術院校。
王琪內心明白,父母已經盡力了。
但夢想不可辜負,他退而求其次,選擇了一所私立藝術學校。
這學校,收費低,見效快,相對溫和一些。
學費,是找三姨夫借的。
三姨夫是村裡知名電工,生活條件比王琪家好點有限。王琪成名後,每次回村,都是買最好的煙來孝敬他。
王琪唸的私立藝術學校,與其說是學校,毋寧說它更像一個培訓機構。
因為它無法讓你獲得正規學歷,只能由老師教授一些聲樂、器樂、舞蹈等知識。
即便如此,對一心想在藝術道路上撒丫子狂奔的王琪而言,已然足夠。
他來到這所學校,有一種打通了任督二脈的暢快感,學到的樂理知識,對他以後的音樂人生,起到了一個重要的啟蒙作用。
青年去北漂畢業之後,王琪正式踏上了逐夢之路。
2004年,他來到了北京。
懷揣雄心壯志,帶著一身的本領,準備在首都大展拳腳。
整個狀態,可以用涅槃樂隊的那首經典歌曲來概括:《少年心氣》。
結果,北京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這裡,並不是來了就能掙錢的。
只消三兩天的工夫,王琪就花光了幾百塊錢,這是他的全部身家。
他一度覺得,在家種地夠辛苦了,沒想到北漂比種地更辛苦。
走投無路之際,一個同鄉兼藝校師哥,給他介紹了個酒吧駐唱的活兒,告訴他跑場子很掙錢。
他毫不猶豫地去了。
老闆問他能唱什麼,他說啥都能唱。
結果,樂隊音樂一響,王琪傻了眼。
怎麼跟都跟不上,不是節奏亂,就是不著調。
老闆無奈揮手,本想招個新面孔,沒想到就這。
王琪只好繼續顛沛流離。
北漂兩年多,雖然沒有狼狽到跟流浪漢似的睡地下通道,但也從來沒住過一樓以上。
唱歌似乎進了死衚衕,王琪就靈活變通,曲線圓夢。
當時東北老鄉有個舞蹈隊,他就加入進去,以跳舞謀生。
跳了一陣子,跟著跑了些場子,王琪逐漸適應了夜場生活。
他也明白,這只是個過渡,最終目的還是成為歌手。
時機成熟之後,他再次迴歸酒吧駐唱歌手的身份。
經過了短暫的磨練,他終於駕輕就熟,遊刃有餘,一晚上能跑三個場子,掙200來塊錢。
這錢,在今天看來不值一提,但在2004年,它是王琪晦暗日子裡的一絲光亮。
溫飽問題得到解決之後,他往家裡去了個電話。
電話裡,他自豪地跟家人說:你看,我這,比廚師掙得多點吧?
2005年的某個夜晚,王琪睡不著。
摸到吉他,彈了段旋律,寫了幾句歌詞,個人感覺很哇塞。
多方打聽,得知鄭州有個物美價廉的錄音棚,收費2000元。
王琪趕到那兒,跟工作人員說:1200成不,我就這預算。
沒想到工作人員也沒怎麼為難他,敞亮應下。
其實當時還有收費500的錄音棚,王琪沒選。他覺得自己雖然人窮,但是志不短,調性還是要有的。
十分陶醉,相當滿足。
唱罷,在後臺,老闆委婉地說:
兄弟,以後這首歌,咱還是別唱了吧。
不堪回首。
定居在新疆在北京待了幾年,王琪終於混得有點眉目了。
他開始去全國各處酒吧巡演。
2009年,他漂到了新疆烏魯木齊。
在這裡,他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自己如果到了三十多歲,還在酒吧唱歌,那該是多麼悲慘的一件事。
臺下是大腹便便的中年醉漢,臺上是窮困落魄握著麥克的自己,這樣的畫面,想象一下都覺得過於殘忍。
於是,他決定在烏魯木齊安定下來。
他到了當地一家傳媒公司上班,負責策劃與執行,月薪3500元。
除此之外,工作中那些搭建舞臺、搗鼓音響、除錯燈光的雜活,他也幹。
工作之餘,他還充當專業司儀,主持婚禮,按場收費。
這段生活,枯燥而充實。在此期間,他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國家二級二胡演奏員在新疆結了婚。
這姑娘賢良淑德,在當年王琪籍籍無名時,義無反顧地選擇跟他白頭偕老,也算是勇氣可嘉地嫁給了愛情。
王琪每天除了按部就班地工作外,下班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開啟電腦,寫他的歌。
從不算成功的北漂,到安居於烏魯木齊,王琪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音樂夢想。
他寫了很多首歌。但是基本上都是無人問津。他也一直懷才不遇。
直到有一次,不善言辭的父親跟他說:現在的流行歌曲啊,把一些老傳統,都給弄沒了。
父親是樣板戲愛好者,平時也愛哼點民間小曲小調。
一語點醒夢中人。
王琪靈感泉湧,大膽改編了一首在東北家喻戶曉的二人轉,取名《情人迷》。
當時有個東北歌手邀歌,王琪寫完之後把這首歌發了過去,明碼標價兩千塊。
歌手聽完之後,回了他一句:
兄弟,你這不是歌。
之後便石沉大海,杳無音信。
王琪一尋思,得,沒人要,我自己唱。
唱完之後,傳到了網上,就沒再去管它。
半年後,有許久未曾聯絡的同學和朋友陸續打來電話,興奮地道賀:兄弟,你火了!我早說過你能火,這下真火了吧!
其實說沒說過,看不看好,王琪心知肚明。
《情人迷》讓王琪在網路上聲名大噪。
一時之間,北京很多經紀人想方設法找到他的聯絡方式,甚至扒到了他多年不用的qq號,聯絡他洽談商演合作事宜。
在某直播平臺上,他人氣暴漲,聽眾甚多。
成名後的生活火了以後,王琪業務不斷,生活較之前有了很大程度的改善。
有個圈內好友,向他邀歌:兄弟,給我寫首歌。
王琪沉下心來,認真寫了首情真意切的歌詞,發給哥們。
哥們看完後,說:詞兒寫得不錯,有旋律嗎,發來聽聽。
王琪一看這情況,來生意了啊。於是拿過吉他,彈了一遍,再點發送。
這回哥們不言語了。也沒了下文。
王琪一看,這明顯是對作曲不滿意啊。
跟上次一模一樣的路數,王琪再次把這首歌拿來自己唱。
唱完錄好,釋出在網路上,很快,這首歌紅遍大江南北。
它的名字叫——
《站著等你三千年》。
歌頌父母很多人說,在王琪的歌裡,能聽到愛情的曲折動人、戀人的忠貞不渝和感情的地老天荒。
這話沒錯,委婉甚至帶點淒厲的唱腔和民族音樂的元素融合,使得王琪的歌曲感染力十足,又膾炙人口。
這麼多代表作中,真正讓王琪和聽眾淚流滿面的,並不是歌頌愛情的那幾首,而是《萬愛千恩》這首唱給父母的真情告白。
這首歌的雛形,很多年前就已經做好了。
但是遲遲沒有修改潤色和公開發布。
直到王琪自己有了孩子、成為父母之後,才對無言的父愛、無私的母愛有了更加深入的理解和體會。養育孩子的艱辛,更加深刻而真切。
靠著幾首歌,王琪收穫了不小的名氣和充裕的物質。他把父母從農村接來,和自己一起生活。
孩子長到三歲,能上幼兒園了,王琪的父親又一次提出想回老家住的想法。
執拗不過,王琪只好花錢從老家給父母買了塊地,讓他們找人建房。
同在一片屋簷下時,每天與父母抬頭不見低頭見,並不覺得有什麼;而當父母回了老家,突然顯得空蕩的房子讓王琪一時無法適應。
也正是此時,他才意識到:父母真的老了,不再是當年為自己遮風擋雨、毫無怨言的保護傘了。
王琪一邊惦念著老家的父母,一邊修改那首獻給父母的歌。
真情流露,只用了一天的時間,詞曲一氣呵成。
走到錄音棚,伴奏樂手們聽著旋律,看著歌詞,和王琪一起,淚如雨下。
這首歌最初的版本,幾乎是哭著錄完的,歌尾部分都能聽到略帶沙啞的哭腔。
我們來欣賞一下,感人至深的歌詞:
你說最近常想起
我的小手和小腳
小手長大後
再沒有跟你要過擁抱
年幼的我
在你背上留下多少歡笑
可現在回家才發現
你們悄悄累彎的腰
多少次把我扶起
轉身又摔了一跤
抬頭的一瞬間總看到
你疼愛的微笑
如今不在你身邊
你千萬可別摔倒
叫一聲爸媽能有人回答
比啥都重要
都說養兒養女為了防老
可你總說自己過的挺好
辛辛苦苦把我養大
我卻沒在你身邊盡孝
你們一定要把自己照顧好
等我成為你們的驕傲
看著你們黑髮變白髮
我怕你們再等不了
是不是我們都不長大
你們就不會變老
是不是我們再撒撒嬌
你們還能把我舉高高
是不是這輩子不放手
下輩子我們還能遇到
下輩子我一定好好聽話
不再讓你們操勞
王琪曾坦言,這首歌不是為了火,而是為了給自己和父母一個交代。寫完之後,如釋重負。
衣錦還鄉後來的某一天,父親打來電話,說鎮上領導登門盛邀,希望王琪能在鎮上的秋收晚會一展歌喉,可能是無償演出。
王琪毫不猶豫地說:一定回去。
沒有像樣的舞臺,晚會就在中學操場舉辦。
當晚預計一千多名觀眾,結果最終透過各種方式,加上樹上和牆頭上的,總共來了一兩萬人。
王琪站在粗劣的舞臺上,面對臺下人山人海的父老鄉親,突然間有一種不真實的奇特體驗:他恍惚覺得,自己獨自一人在外闖蕩十幾年遭受的苦難,是值得的。
寫在最後寫到這裡,王琪之前的奮鬥史應該可以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除夕夜,他站在春晚的舞臺上,面對電視機前數億觀眾,淚光閃爍地唱完《可可托海的牧羊人》,謙遜有禮地退場。
那一刻,他與十多年前離開大山深處、隻身逐夢、衣錦還鄉、為父老鄉親放聲歌唱的少年,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