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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話學大師約瑟夫·坎貝爾在自己的著作《千面英雄》一書中指出:故事只有一個,雖然形式不斷在變化,但是主題卻亙古不變。坎貝爾將形式多樣,內容卻始終如一的世界英雄神話,總結為單一的神話模式。他所研究的理論不僅在學術界引起了廣泛的反響,並且更多地滲透到許多商業電影的製作中,尤其以好萊塢見長。

這些故事向我們展示了個體的成長變形,透過坎貝爾的理論我們發現這些“現代神話”依然沿襲著“上古神話”的思維結構,其滿足的是所有人類自生命原初開始便逐漸獲得缺陷的心靈。災難電影站在現代角度上,為我們續寫著人類命運的故事,人類文明史是與災難相伴的,每一次災難都是一次人類的啟示錄。

因此當我們再次從神話出發探尋災難帶給我們的意義時可以發現,電影中對於災難的表現實際上都有關於人類對存在主義和生命尊嚴的思考,那些獲得成長的英雄是潛藏在我們每個人之中的神聖的創造與贖罪的形象的象徵,這個形象只是等待著我們去認識、去使之具有生命而已。

電影《地心引力》講述了一個在探索者號太空梭上的兩名男宇航員和一名女宇航員出艙進行哈勃望遠鏡維修時,遭遇碎片襲擊導致飛船失事流浪太空,最終透過不懈的抗爭女宇航員安全返回地球的故事。故事本身簡單質樸,卻生動有力地表現了女性在為自己的命運努力抗爭的英雄形象,它創造性地運用了單一的神話模式,女主人公萊恩·斯通的英雄探險大概分為,啟程、啟蒙、歸來三部分。

一、 啟程:懦弱的英雄與幽暗的召喚

“歷險的開始來自於一種失誤,揭曉了一個未知的世界,個體與他還不太瞭解的力量之間發生了關係”。實際上,失誤並非出於偶然,它們是被壓抑的慾望衝突的結果。萊恩作為技術宇航員在三個人中受訓的時間最短,因此面對著未知的太空她顯得缺乏經驗與自信。當太空碎片的危險向他們突然襲來時,英雄殘缺的一面便立刻暴露出來,她顯得手忙腳亂,慌張的行為導致她的氧氣含量迅速減少因而將自己逼入一個更為危險的境地。

坎貝爾提出,召喚總是以變形的神蹟拉開序幕,即靈魂發生轉變的儀式或時刻,當完成它們時,便意味著死亡和出生。我們大可以將飛船視為生命的子宮,他們變成了剛剛斬斷與母親聯絡的嬰兒,熟悉的生命範圍被突破,超越閾限的時刻即將到來。

在災難片中,這種危險的召喚對英雄來講是沒有選擇權的,於是對於不拒絕召喚的英雄來說保護者出現了,這個人便是馬特·科沃斯基,他如同《浮士德》裡的男性引路人梅菲斯特,既具母性又具父性的給予英雄指點。萊恩由此從漂浮的環境下被解救出來,馬特用生命挽救了她,並且施與靈魂的撫慰,指引著她走向希望的門口,這如同一個頑皮毛躁的兒童在領路人的指引下跨過人生第一個門檻,去迎接即將到來的生命的歷練。

二、 啟蒙:考驗之路與最終恩賜

失去與馬特的最終聯絡後,萊恩將要一個人繼續她命運的冒險,這是英雄必經的考驗之路,萊恩所處的充滿危險與未知的太空也正是人類在成長中所要面對的內心的宇宙。進入空間站後,她從失火的船艙逃到另一個船艙,即便是找到了看似安全的空間,危險也是接踵而至,孤獨和時刻可能出現死神之刃侵擾著萊恩的精神。

坎貝爾在書中這樣寫道:“主宰命運的孩子必須經歷一個漫長的微賤階段。這段時間裡充滿極端的危險、阻礙和屈辱。他被扔進自己內心深處或被扔進未被發現的外界領域;無論是進入內心或進入外界,他所接觸的都是未曾探索過的暗區。”

太空災難無疑是這種英雄神話最直觀的表象,萊恩終於要獨自面對與思考,在一個個擦肩而過的險惡中生存下來。最終她在有機會返回地球的神舟號中達到了成為英雄前的至暗時刻。由於失去燃料,萊恩覺得最後的一絲希望已然破滅,她在電臺的調頻面前展示了人類在直面死亡前的脆弱、異化與絕望,在某一時刻她終於在氣溫逐漸下降的艙室中沉睡過去。

“每個人的夢境都是一個萬神殿”,夢境中馬特再次回到萊恩的身邊,用樂觀幽默撫平她悲觀躁動的缺點,這無疑是一種神話般的指引,個體精神潛能的開啟與拯救世界神秘地融合在一起,萊恩終於突破了曾經揹負著的對於生活的悲觀與女兒去世的心結,為了活下去而努力地做著嘗試,英雄的冒險正是一場精神脫變的旅程,當神舟衛星被地心引力開始拉回地球,艙外燃燒的火焰與崩裂的碎片正如神話中浴火重生的鳳凰,這是個無比偉大的時刻,象徵著英雄完成了自身的救贖。

三、歸來:歸返的英雄與生活的自由

在坎貝爾的神話解讀中,英雄的返回要再次跨越歸來的閾限,這個閾限往往是內心迴歸現實的困惑,影片沒有給英雄歸來提供更長的後續,而是將這種阻礙外化為飛船沉入水底的最後一難,萊恩經過心靈的成長後在這裡體現出了她獲得的英雄技能 —— 沉著勇敢的人性光輝。

太空歷險,這是人類自探索宇宙以來便一直幻想的傳奇故事。萊恩不僅代表著英雄個體的勝利,也是人類一直存在與命運抗爭博取尊嚴的內心渴求,當她重新站立在這片星球的土地上,我們彷彿一同嗅到了自由的空氣,這是神話給予所有人共同的鼓舞和啟發。

結語:

現代災難電影擁有傳統神話的基因,它在語言文字和思維的基礎上進行著當下的改寫,其結構本質依然是自我精神救贖與拯救世界的雙重功績合二為一的英雄征程。這種更加符合西方價值觀的創作方式也輕鬆地滲透進了型別電影的生產中,《地心引力》用夢幻的視聽畫面塑造了萊恩從幽暗走向光明的英雄歷程,成為了現代災難電影中的又一優秀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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