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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唐人街探案”系列在商業上越來越成功,它也正在逐漸背叛它曾經的擁躉。

賴以成名的真·本格推理,如今完全流於形式。強行搭建的密室殺人,煞有介事地營造懸疑,但一開始就露出破綻,稍微熟悉推理的觀眾,不用怎麼費力便可以大概推斷出大致套路,兇手何人。

最要命的是兇手既沒有做完美犯罪的能力,也沒有完美犯罪的念頭,否則斷不可能如此粗暴地處理兇器和關鍵物證。兇手有一萬個方法做得更完美,但顯然超出了編劇設計謎題的能力,或者說,導演、編劇、監製一肩挑的陳思誠先生,對於謎題的設計水準不再那麼在意,推理迷才能有多少票房消費力呢?

不得不承認,“唐人街”無論卡司陣容還是場面都越來越大片化,電影和網劇聯動,也展現出了陳思誠構建“偵探宇宙”的野心,但這份野心完全是商業上的,而非基於創作。

所以電影變得越來越熱鬧,越來越動漫化和浮誇,也越來越吵鬧聒噪。商業元素生硬堆砌,劇情發展隨意,配樂濫用,整體節奏把控一探糊塗,又鬧又亂又散。那些刻意賣弄的橋段,比如完全不自然且無比惡俗的COSPLAY,還有冷不丁閃出的不知姓甚名誰的所謂“彩蛋”人物,跟春晚裡唱拼盤擠著露臉的人別無二致,看得人寒毛倒立。

到最後的法庭高潮戲,既沒有反轉快感,也沒有謎題揭曉的通透,所謂煽情也只在突兀地硬撓,還無比拖沓,亂成一鍋粥。陳思誠導演能力上的短板,在電影裡暴露無遺。

更要命的,是源源不斷毫無節制的廣告植入。日本護士吃的國產泡麵,泰國偵探喝的國產功能飲料,某大廠的熱門遊戲,甚至銀行理財……各種廣告無比違和地出現在每個它們有機會出現的地方,但凡導演把加廣告的熱情挪一點點到案件設計上,電影也不至於是現在這樣的質量。

“唐3”給人的感覺就是不停地用各種元素強行拼湊,開場的大亂戰,日式浴場加日式黑幫的文化獵奇,奔跑於東京各景點的謎題遊戲,串聯這一切的邏輯都無比生硬牽強,就像一場堂會,各種節目共同頂著一個近乎虛無的主題,貌合神離。

而所謂系列的終極反派“Q”在第三部終於也展露真身,這個“莫里亞蒂”式的角色有了更加具體直觀的畫像,他像一個自以為是的地陪導遊,用煞有介事卻毫無說服力的動機,引導外來偵探們在東京各大名勝間遊覽觀光,美其名曰“測試”,實則完全禁不起半點考究。

整了半天,還是搞了出絲毫不接地氣的“光明會”,了無新意,還透著導演飄得沒邊兒的心態。

所以在系列一以貫之的“案中案”結構中,順利成全了兩個層面案件的全面坍塌。微觀的“密室殺人”謎題設計粗暴且毫無智慧,只淪為一個引子;更宏觀層面的與“Q”對決,變成了光明黑暗的二元對立。偵探聯盟的依次現身中二且蠢笨,像是扔入火鍋裡的巧克力,大大敗壞了電影的質感。畢竟“唐人街”是懸疑推理電影,而不是超級英雄電影,這種組團對抗的王道敘事路徑,讓電影朝著“宇宙化”的方向疾馳而去,卻再不復第一部時的純粹乾淨。

曾經的黑暗腹誹的秦風,也在逐漸遠離那個分裂的天才少年人設,被正義的502膠水牢牢固定在“陽關照耀的地方”,動彈不得。從國慶檔到賀歲檔,“唐人街”越來越像一臺春晚,熱鬧喧譁,卻再沒什麼打動人心的地方。

迴歸到本格之國的第三部,真正放棄了任何向本格致敬的努力,秦風的掉書袋真的只是掉書袋,自以為是的創新最後證明不過是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唯一值得稱許的,只有日本演員們呈現出的整體高水準演技。無論妻夫木聰、長澤雅美、三浦友和、淺野忠信,甚至只有數個鏡頭,被大大浪費的染谷將太,都在電影裡都奉獻了非常值得咀嚼的表演。

最後法庭的感情戲從編劇角度講是如此荒唐且隨意,如果換了一般演員十有八九會激起觀眾的逆反心。但三浦友和和長澤雅美並不讓人討厭,甚至會讓我心生出一絲演員真的很努力了,完全是導演編劇的毛病而不是演員的問題的想法。

而與之相對的,是作為電影絕對靈魂的唐仁毫無深度的浮誇,以及一直面孔蒼白,形象單薄的秦風。在獄中與淺野忠信對戲的劉昊然,氣勢上完全被壓制,就像是學生在和老師作練習,而這還不是最好的淺野忠信。

至此,“唐人街探案”系列毫無意外走出了一條平滑的下墜曲線。諷刺的是,作為系列迄今為止質量最差的一部,它很有可能創造出前所未有的票房奇蹟,重新整理新的紀錄。導演的每處商業上的小聰明,都有觀眾熱情買單,甚至成為了業績不振的電影市場的救命稻草。從這點上來講,作為商業導演的陳思誠,是大大成功了。

曾經的《唐人街探案》有多讓人驚喜,如今就有多讓人失望。那時候,還沒有可預期的巨大商業成功,沒有“偵探宇宙”,沒有影劇聯動,電影粗糲、生澀,卻充滿力量。顯而易見,坐擁如此高的商業價值,這個宇宙還會繼續膨脹和發展,它在商業上會繼續大殺四方,你只能眼看它起高樓,眼看它宴賓客。可這一切,與最早的那部推理電影,彷佛再沒任何相干。

PS:不光是電影本身越來越差,連帶著片尾南征北戰的主題歌都一首比一首難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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