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來，恐怖電影層出不窮，

導演們也幾乎把能想到的“嚇唬人”的招數都用盡了。

西方，有著《驅魔人》那樣的神祕詭異、難以掙脫的宗教儀式感，

東方，有著《午夜凶鈴》系列，那種難以逃脫如霧氣一般如影隨形、讓人寢食難安的怨念詛咒。

近幾年，也湧現了《女巫布萊爾》、《昆池巖》這樣代入感十足的偽紀錄片題材，

更有《寂靜之地》這樣大玩概念，讓人目不轉睛的實驗題材。

恐怖片雖然有大量的受眾群體，但是因為其獨特的題材，卻很少能進入十佳電影榜單，

往往會落得一個高票房、低口碑、低評分的尷尬境地。

畢竟，恐怖題材作品的目的性很強：嚇人、驚悚，

所以失去了那種霧裡看花，讓觀眾們自己產生理解的高階感，

過於直接、過滿的結尾也往往會讓電影失去與觀眾們的距離感，

而能夠造就那種噩夢般的恐怖，醒來後恍如隔世，而不是實物的魑魅魍魎，往往會成為影史上的經典之作，

比如《穆赫蘭道》、《閃靈》。

於是，這幾年廣義的恐怖電影又在高階感的層面上有了新的突破，

《銀翼殺手2049》本質上不是一部恐怖片，但是其中設定的巨型物體、賽博朋克和擁有感情的機器人，

都有一種深沉、肅穆的驚悚懸疑感。

還有非常值得一提的由奧斯卡影后娜塔莉·波特曼主演的《湮滅》，

作為一部科幻驚悚片，它非常難得的營造出了一種鬼魅的藝術感，

並且其中很多怪誕的景象設定，造就了一種恐怖片非常少見的神祕莫測又朦朧夢幻的距離美妙感。

《湮滅》中，很多的景象設定，有一種打破觀影經驗的陌生恐怖感，

在遺失的南境裡，遇到一個陌生但是完全復刻自己行為的複製人，耳鳴般的BGM像一場無力控制無法掙脫的噩夢；

湧進房間的一隻猙獰、血肉模糊的巨熊，發出的卻是剛剛死去同伴悽慘的呼救；

內心早已絕望的戰友忽然走進叢林中以樹人形態獲得生命永存……

這也是近年來恐怖片發展的一個“高階路線”，結合《黑鏡》後開啟的科幻驚悚題材，

大家對未來科技發展的期望、恐懼，以及賽博朋克那種未來科技感十足又失去原生態美感的無生命力、科幻之美，

高階感、哲學意味、噩夢將至，無法逃離的恐懼籠罩，

畫面中的末世廢土，音樂中的電子迷幻，應有盡有。

於是今年初，

FX和Hulu電視臺共同打造了一部《開發者》，重磅開播了。

該劇是由《機械姬》與《湮滅》的導演Alex Garland打造的，

依舊是Hulu最擅長的“小體量、大概念”的八集限定劇集，

講述一個年輕的電腦特工莉莉於舊金山的頂尖科技公司工作，她決心調查僱主的祕密開發部門——開發者。

如果說HBO的小體量劇集《矽谷》，是讓我們看見程式設計師接地氣、呆萌可愛的一面，

那麼，《開發者》則展現了未來世界程式設計師工作生活的高概念。

不同於《西部世界》展現的各種高成本、神特效的發達人工智慧，

有一種發達與荒涼結合的陌生感。

無論是《開發者》的海報中，那個雙手合十、梳著馬尾的巨大女孩雕像，

還是《權力的遊戲》裡艾麗婭登上駛向黑白神院的大船上，經過的巨型士兵雕像，

或是《摩天輪》裡那個穿著白裙、紅脣微笑的夢露雕像，

在這種有些魔幻的劇集裡，巨型雕像都有一種神祕的隱喻象徵意義：

原始的、龐大的、又是現代的，整個劇集都讓觀眾有著無限遐想的空間。

不同於《西部世界》第三季的首播集，全場都是未來科幻感的華麗場景，

《開發者》則是一種後現代藝術的鬼魅感。

明明是後現代文明的智慧世界，

程式設計師大佬卻在清晨的草坪上做著伸展運動，伴隨著一種耳鳴般刺耳又盪漾的配樂，神祕而詭譎，

讓人產生一種極強的不適感。

也不同於《西部世界》中，

那些底層人迷茫沮喪、高層人們對權利的把控，人工智慧默默崛起的情節，

雖然他們可能處於操控或者被操控的身份中，但是基本的故事線發展是和人物的成長性格相關的，

而在《開發者》裡每個人有一種丟失了意識、“被操縱”著的迷失感。

進入“開發者”的男主角對自己的工作一無所知，他

看見如同數碼宮殿一樣黑金色的開發者陣營幾乎暈眩，剛看了兩行程式碼就吐了出來，

而上司看似是個不修邊幅的頂級聰明的程式設計師，但他說出的話暗藏威脅，又充滿了哲學意義：

“你以為走到這一步是你的錯，其實不是，這一切都已經寫好了結局，你做再多的選擇都只是向結尾走去。”

有些東方宿命論的意味，也有一種冥冥中決定的輪迴意味。

程式設計師的劇集出品的挺多，如《矽谷》、《西部世界》、《程式碼奔騰》、《IT狂人》，

這些劇集中不乏亞裔角色，但都是功能性角色，

而《開發者》裡的女一號，演員本身是日本英國混血，飾演的角色莉莉則是中國人。

莉莉失蹤的男朋友是俄羅斯人，兩個人共同在美國的程式開發室工作，

有著神祕文化底蘊、看似瘦弱甜美，實際上頗有力量，

這種蓄力式的東西方結合的女性作為科幻劇的主角，是非常契合《開發者》神祕未知的特質的。

如果說《瘋子》裡的石頭姐是美國式的神經質、張揚又破碎，

那麼，《開發者》裡黑色短髮的莉莉，則是一種東方人獨有的柔弱又堅毅、深藏不露、變幻無窮的氣質。

這樣外來者的設定在迷幻未來劇集裡頗為高明，

這就有一種外來的視角，那些根深蒂固、因而忽視的細節才會被重新注意。

而在“科幻神劇”《西部世界》裡編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在未來全球化交融必然越來越深入，在劇集裡越多不同膚色種族的人群交匯在一起，才越能體現發達程度，

可惜《西部世界》里亞裔仍舊只是是功能性的配角，

而《開發者》則開創性的將亞裔設計為了女一號。

《開發者》中的程式設計師首領，其人物設定也很有創新感，

穿著“程式設計師標配”的格子襯衫、挺著大肚子、在會議上聚精會神，極度認真的邊看新技術，邊吃草，好像一個不修邊幅的頂級程式設計師，

但是後來在開發者宮殿裡一段關於“先有結果還，是先有動機”的對白，又顯示了這個頂級程式設計師哲學的一面。

頗有一種天才和瘋子就在一線之間的失控感，

這一切都隱藏在他邋遢潦草的表面下，但他眼球微突的眼睛，又透露著一種瘋狂、絕望的特殊氣質。

總之，《開發者》有一種兼具著神劇和神棍的氣質，

說它有神劇的氣質，因為它完全構建出了一種非人般肅穆、冷清、獨一無二的科幻、奇幻的氛圍，

而說它有神棍的氣質，

也是因為無論是主角、配角，貌似的反派，每個人都有一種瞬間失控的“瘋感”，

沒有《西部世界》裡福特那樣深沉的BOSS，

《開發者》漂浮不定，又自有乾坤的虛無感，是看似發達的未來世界中，高度發達科技下的人類迷失。

有亞裔女主飾演默默蟄伏、沉著冷靜的中國女孩，也有預測未來的大膽科幻設想，

有死亡、失蹤、陰謀、謊言、燃燒這樣懸案般的未知未解謎團，也有霧裡看花卻彷彿能領悟出哲理的對話。

不僅如此，

《開發者》還有著《機械姬》、《湮滅》一脈傳承的詭異，

它不乏美感的場景設計和氛圍營造，以及電子樂那種讓人彷彿身處異境又後背發涼的配樂結合，

它彷彿噩夢的源頭，讓觀眾因為未知而敬畏，進而看到其中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