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各行各業討論最多的詞就是“圈層”,只有打破圈層才能更進一步。在福斯看來,發芽於舞臺的話劇演員只有根植於大銀幕或者小熒屏,才能獲得知名度,擁抱成功。張弌鋮並不排斥這種機遇的探索,但他更在意的還是舞臺上的表演,並且願意燃燒一生追逐戲劇的魅力。
曾經有人評價,配得上“中戲驕傲”四個字的,女演員裡是任素汐,男演員則得是張弌鋮。前者因為近年來投身更為福斯化的影視作品表演,為人熟知,後者則因為繼續紮根舞臺表演,只在戲劇圈頗負盛名。
但名氣這種東西向來是外界試圖定義演員旁加的噱頭,對於並不想在名利場蹚渾水的張弌鋮來說並不重要。他不在意人氣上被人壓一籌,只重視表演上永遠對得起作品,對得起觀眾,才算對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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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了話劇,孟京輝選擇了我
有很多演員在成為演員之前有過很多其它的夢想,併為之奮鬥過,反而成為演員是機緣巧合。但張弌鋮卻是從小就目標明確,要成為一名舞臺劇演員。
這緣起於他小學時的一次看戲體驗,當時北京人藝的“鎮院之寶”《茶館》在瀋陽進行巡演,濮存昕、何冰等演員酣暢淋漓的表演讓張弌鋮看入了迷,年幼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表演還能有這種形式。“從那時起,這些前輩演員的母校——中央戲劇學院,就成了我高考志願的唯一選擇。”
等到進入學校後,他和絕大多數中戲學子一樣更為熟知的是人藝,與孟京輝的相識則純屬因緣際會。
張弌鋮第一次聽到孟京輝的名字是出自一個學長之口,當時是在學校門前的一個賣盜版碟的攤子上,學長向老闆詢問是否有“孟京輝全集”,他甚至因為不知道孟京輝被老闆質疑是不稱職的中戲學子。“回去後,我就翻看了孟京輝的《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戀愛的犀牛》等作品,突然發現原來話劇除了人藝的傳統方式,還可以有‘先鋒派’實驗的方式。”
第三次便是正式的交鋒,通過《空中花園謀殺案》第一版醫生的扮演者趙曉蘇的介紹,他來到孟京輝工作室面試,一舉被選中。就這樣,孟京輝這個當初他人口中遙不可及的大師,成為了他的伯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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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間,他成為孟京輝工作室“空花組”的“臺柱子”,主演了七部作品。他是《槍,謊言和玫瑰》中一番死亡獨白讓人不寒而慄的小市民、是《戀愛的犀牛》中偏執勇敢、為愛痴狂的馬路、也是《琥珀》裡看似狂放不羈實則溫柔、孤獨的高轅......
舞臺上的他總是張弛有度,充滿爆發力和表現力的同時細膩且敏感,將經典演繹出自己的特色,輕易調動觀眾的情緒,被孟京輝稱讚為“天才型的話劇演員”。
但無論是被孟京輝選中,還是被觀眾看重,張弌鋮都並非一蹴而就,他也經歷了從小角色到挑大樑的磨練過程,完成了超過2000場的舞臺表演。熱愛、堅持、努力和悟性相輔相成,推動他走到了今天。
表演永遠在改變,重複只是誤解
話劇演員憑藉精湛的演技在大銀幕也好小熒屏也罷,只要契機對了總是很容易出彩,更甚者一炮而紅。廖凡因為《思凡》、陳建斌通過《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郭濤憑藉《等待戈多》分別與孟京輝結緣,或延續或改變了自己的表演生涯,卻都在一段時間後選擇成為影視劇演員,並獲得了各自的成功。
諸如此類的案例數不勝數,而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張弌鋮在國內話劇圈都算是小有成就,因此他總躲不過被媒體詢問“是否想過跨界,轉行成為一名影視明星?”尤其是當他在孟京輝工作室一呆就是十年後,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待,甚至催促他再往前一步,去到更廣闊的舞臺。甚至連他的資深“票友”都不禁感慨“怕他出名,卻又想他出名”。
反倒是作為當事人的張弌鋮,心態始終平穩。他不排斥拍電視劇或者演電影,也不拒絕參加綜藝節目的錄製,但必須在不干擾話劇或者音樂劇表演的前提下。“《聲入人心》曾經找過我,但是我婉拒了,因為節目的錄製時間恰好和劇團的巡演時間撞上了。我知道那會是一個很好的機遇,但魚與熊掌難以兼得,還是要對舞臺表演負責。”
也許未來的某一天,張弌鋮會投身到其它形式的表演中,但在當下,他更願意活躍在他熱愛的舞臺上。
“可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重複表演相同的作品,不會漸漸熱情退卻,失去創作動力,變得機械化嗎?”這是外界對於張弌鋮以及舞臺劇演員們不變的疑問。
對於這樣的質疑,張弌鋮認為這都是外行的誤解,任何專業的舞臺劇演員都很清楚,沒有任何表演是能夠做到一成不變的。即使你將同一部作品表演上百遍,只要臺下的觀眾換了,演員的情緒變了,現場的燈光、道具和音樂有絲毫的差別,這場表演都是獨一無二的。“只有演員對舞臺表演失去了熱情,才會覺得自己的表演是流水式的機械生產。相反,只要激情還在,每一場都會有不同的表現慾望和打動觀眾的企圖心。”
孟京輝的作品之所以能夠常青不敗,最大的特質就是創新與改進。比如,同樣是《戀愛的犀牛》中的馬路一角,郭濤版缺少文藝氣息,更加平易近人;段奕巨集版過於色慾和硬氣;張弌鋮版則像個感性的大男孩。
這種創新與改進的理念也融入到了張弌鋮的表演中,即使每年有上百場演出,他也能通過多變的表演給到觀眾驚喜。生活中的他崇尚隨遇而安,表演時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戲痞子”,不喜歡一成不變,勇於挑戰,嘗試未知。也因此被孟京輝稱作“中國青年一代,自由表演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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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年,張弌鋮全國巡演274場,去年則是280場。這是他近幾年來的常態,除了過年假期休息,基本上每週都會有七場演出,週六和週日分別有兩場,每週只有週一休息,密度非常大。
如果沒有疫情,大年初五,張弌鋮就會返崗和劇團的演員一起進行《空中花園謀殺案》和《戀愛的犀牛》兩部戲的全國巡演,從哈爾濱到北京,再南下到杭州、成都,五月份甚至會去武漢,他的工作表一直排到了今年七月份。
但是,因為不可抗力的因素,一切計劃都被迫擱置。劇團的巡演只能無限期推後,演員們的復工時間也尚不可知。從業數十年,這是張弌鋮離開舞臺,離開觀眾最久的一次,從前渴望的閒暇時光真的到來時,他反而不能適應。“最開始並沒有很擔心,想著應該很快就能得到控制,就當做放個長假。過了十天半個月後開始意識到情況可能比想象中嚴峻,開始有點焦急。一個月之後就徹底隨遇而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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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所有受疫情影響的普通人一樣,張弌鋮很擔心工作受創,但思及整個話劇行業、娛樂產業甚至國民經濟,他反而不再焦慮。個人得失在集體利益面前變得渺小,與其自顧自憐,不如主動撥開烏雲,以更好的狀態迎接Sunny的到來。
宅在家裡的張弌鋮看起了平常需要擠壓時間才能碎片化閱讀的專業書;和演員朋友們一起列了一個電影觀看名錄,各自看完後再開展線上雲分享會,交流心得,探討理念;一直心愛的吉他也有了更多的練習時間,音樂水平突飛猛進。
演員無論是在舞臺上還是鏡頭前表演,不僅消耗精力更消費情感和思想,一味自我輸出總會有力所不逮之時。趁著空閒期,吸收能量,充實自我,在重返舞臺時,無論是狀態還是心態都會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