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事情都需要經歷一個過程,何苦離開軍營走入社會當然也是這樣。需要重新尋找自己在這個社會上生存的方式,也需要重新適應自己在這個社會的身份變化。一年的時間他創造了一部被大眾接受的紀錄片,也用一年的時間來感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變化,這其中有冷有暖,也許嚐盡人間冷暖本就是一個藝術工作者的需要吧!
何苦的手機通訊錄裡有大概1500多個號碼,這對於一個曾經的團級幹部再正常不過了。不過在當棒棒幾個月後主動打電話問候他的寥寥無幾,只有一個老同學隔三差五就會打電話來與何苦聊幾句。何苦很清楚這主要是自己欠了老同學13000元錢,當初在軍隊的時候自己要還錢對方都忙擺手說不著急,如今自己不在軍隊了,老同學打電話來說自己做生意賠本了。
何苦作為一個棒棒每天都要在街上轉悠,碰上熟人的機率是有的。有一次碰到原單位的一個戰友去渝中區政府開會,戰友隔著車窗就看到了揹著一根棒棒的何苦,眼前的一切對於戰友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曾經一起共事的何團長怎麼也不可能成為棒棒啊。戰友趕緊下車詢問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何苦對於這樣的情景有心裡準備但還是很尷尬,開玩笑說就需要點米和麵。
戰友著急開會簡單寒暄就離開了,三個小時之後一輛軍用轎車就開進了自力巷53號,戰友帶著一袋米、一桶油和一些肉類來到了何苦的住所。曾經在軍隊一起工作的同事,兩個軍人之間有些事情不需要問得太明白,有些事情做起來也不需要糾結。戰友不管何苦是不是開玩笑,開完會就買米買肉送了過來,何苦滿心歡喜地收下了這份禮物並與老黃他們一起分享這份情誼。
碰到自己的同事還不算是很尷尬,如果碰到自己曾經的手下就比較尷尬了,如果這個手下現在還是你的僱主那就更加尷尬了。老黃就給何苦提供了一個這樣的機會,一個在老黃看來很輕鬆的活兒,幫一個影視公司在拍攝現場搬搖臂的腳架,這是一個不需要太多體力的工作,150元一天而且管兩頓盒飯,對於老黃與何苦來講這是個肥活兒。
剛到現場的時候何苦的心情比老黃還輕鬆,因為這些東西都是自己輕車熟路的,以前在軍隊都是自己在拍攝現場指揮別人幹活,雖然今天只是來幹力氣活的,但他相信憑藉自己多年的專業經驗絕對能比老黃幹得更加省力。而事實證明他的想法完全正確,他在一天的工作中不僅是省力,而且完全不用出力。
在姍姍來遲的老闆出現在現場的時候,氣氛一下就尷尬了起來。兩個人都認出了對方,這個老闆陳總以前在何苦手下幹過一段時間,後來自己創業了。何苦想上前叫一聲“陳總”還沒來得及開口,陳總就過來恭敬地叫了一聲“主任”。雖然陳總看到這位曾經的主任在穿著上有些異樣,但還是在言語中認為何苦是來指導自己拍攝的,並且每句必用尊稱“您”。
何苦這個時候的尷尬是完全是寫在臉上的,頭腦中飛速回憶著曾經與這名手下的相處,有沒有給人家穿小鞋,有沒有不留情面的批評人家,如果有對於現在的棒棒何苦來講可是情況不妙啊,這150元能不能安全掙到就是未知數了。
後來發生的一切證明何苦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對陳總說自己是來搬機器的陳總根本不信,雖然陳總、陳總的叫不停,但是這位陳總就是不讓何苦幹活,每次到搬機器的時候總是擋在何苦身前自己與老黃一起搬,這更加讓何苦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眼看著陳總又得指揮全場,又得擔任搬運工的工作,何苦感覺自己的這份工作應該是到頭了。
中午飯的時間到了,定好的盒飯已經被陳總退掉了。請自己曾經的主任吃盒飯這件事太不靠譜,安排一頓火鍋是必須的。一天的拍攝結束了,何苦想盡快結束這樣的尷尬,陳總也知道這樣拍攝太累且影響工作效率,在委婉地表達了明天不要來了的意思後,掏出了一個裝有一萬元錢的信封,說有困難隨時說話。
何苦不願意多解釋自己的選擇,當然也拒絕了這一萬元的施捨,不過他是滿心歡喜地享受這次被辭退的過程,這種尷尬與溫暖並存的感覺讓他十分舒服,讓他覺得自己以前的為人還是可以的。
何苦面對自己曾經的手下收穫了溫暖也收穫了尷尬,但是面對曾經的領導時候他就根本連尷尬的機會都沒有了。一位軍隊曾經的老領導得知何苦現在在解放碑當棒棒的訊息後,專門打電話讓他到家裡來一趟,老領導的命令何苦自然不敢不服從。來到老領導家後,老領導遞給他一個信封,說“你現在創業很困難,這是我兩個月工資,借給你!”
何苦還想推辭不要,無奈老領導根本不給他機會,在老領導面前何苦就像一隻小綿羊一樣,在老領導近乎蠻橫的命令中,何苦寫了借條,借條的內容按老領導說的以銀行利息計息等等。何苦心裡明白,借條上寫什麼已經根本不重要,這個借條存在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何苦可以不是那麼難堪地把這筆錢拿走,在何苦走出門的一剎那他確信這張借條已經在廢紙簍裡了。
何苦沒有花這筆錢,也沒有打算還這筆錢,他在自己的記憶深處記下了這厚重的情誼。錢被他存入了銀行,一年定期,等待一年到期時他也早已結束了自力巷的拍攝生活,這時候他可以把這筆錢拿出來與自己的棒棒同仁們分享。老領導讓他用這筆錢來創業,而這些棒棒同仁們就是他的事業。 (未完待續)